這世間,有時惡意來得莫名其妙,毫無緣由。
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屁孩,瘦得跟麻杆似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他挨家挨戶地乞討,換來的卻是村民們冰冷的眼神和無情的拒絕。
「奶奶,求求您了,剩飯剩菜也行……」小屁孩拖著疲憊的步伐,來到村莊後山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前,聲音細若蚊蠅,帶著一絲希冀。村民們都說,村里最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就住在這裡,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怎樣的「慈悲」。
老婦人沒有說話,轉身走進了廚房。小屁孩心中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眼巴巴地等著。然而,老婦人端出來的不是他想像中的剩飯,而是一盆散發著惡臭的髒水!
「嘩啦——」
髒水兜頭澆下,緊接著,迎接他的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掃帚痛打。
「你這小畜生!想把霉運帶給誰?還不快滾!」老婦人一邊打一邊罵,下手毫不留情。
小屁孩被打得抱頭鼠竄,心中滿是委屈和憤怒。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父母是誰,更不知道人們為何如此厭惡他。他唯一清楚的是,他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見之物——那些飄忽不定的鬼魂。
村民們叫他「被詛咒的孩子」、「鬼胎」,對他避之不及,仿佛他是瘟神,會帶來災禍。他們越是厭惡他,他便越是憎恨他們。
小屁孩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了村後的山上。瘦弱的身軀上滿是傷痕,觸目驚心。他沿著崎嶇的山路攀爬,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一棵參天古樹之下。站在樹下,可以俯瞰整個村莊,炊煙裊裊,卻唯獨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小屁孩孤身一人,瑟瑟發抖,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
山風凜冽,吹透了他單薄的衣衫。他早已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寒冷,仿佛天生就該承受這一切。
「人類害怕你。」
那些鬼魂的聲音總是不請自來,打破他短暫的寧靜。
「你是我們這邊的人。」
「為什麼不說話?」
「嗯?嗯?嗯?」
「…吵死了。」小屁孩把臉埋進膝蓋,低聲咒罵道。
「人類為什麼要討厭你?」
「我們知道原因。」
「你或許根本就不是人。」
「都給我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把你們撕碎!」小屁孩怒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力量。
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世界終於安靜下來。
小屁孩可不是說著玩的,他是認真的!
山中一片死寂,就連平日裡喧鬧的蟲鳴也消失不見,仿佛在暗中窺伺著這個奇怪的孩子。遠處傳來幾聲悽厲的貓頭鷹叫聲,像是幻聽,又像是真實的。小屁孩心中一陣恐懼,下意識地抱緊雙肩。
「人類也好,鬼魂也罷,我全都厭惡至極。如果我什麼都看不見就好了……」
「把眼睛挖掉,會不會好受些?」小屁孩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絕望。
「嗯?那可不行。」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小屁孩先是一愣,隨即怒火中燒。
「我不是說了嗎?誰再敢多說一句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哎呀,誤會,都是誤會。」
小屁孩猛地抬起頭,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高大男子站在他面前。他不是鬼魂?小屁孩眼中滿是警惕,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男子背對著月光,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別害怕,我和你一樣,都是人。」男子語氣溫和,仿佛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
「你,是貴才吧?」
「……貴才?」
「沒錯。我們這類人,都自稱為『貴才』。啊,我說的『我們』,是指能看到那些東西的人。就像你,也像我。」
小屁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活動著凍僵的腳趾。他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卻在認真聽著男子的每一句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好好說過話了,這種感覺既陌生,又讓他感到一絲溫暖。
「貴才(鬼才)是什麼意思?」小屁孩突然開口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
「嗯……」男子沉吟片刻,緩緩說道,「『貴才』二字,本是指擁有如鬼神般超凡的才能。不過……」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笑意,「你年紀輕輕,不識字,卻能理解到這個程度,也算難能可貴了。」
男子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
「不過,我們所說的『貴才』,用的可不是鬼怪的『鬼』,而是高貴的『貴』。」
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在小屁孩面前單膝跪地。小屁孩嚇了一跳,本能地向後躲去。然而,男子並沒有惡意,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小屁孩的頭髮,動作輕柔,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擁有珍貴才能的,高貴的人,所以叫做貴才(貴才)。」
男子說完,便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盯著小屁孩,仿佛要將他看穿。小屁孩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
過了許久,男子終於移開視線,緩緩站起身來。他開始脫下身上的黑色長袍,衣角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仿佛一面黑色的旗幟。
他將長袍披在小屁孩瘦弱的肩頭,然後伸出寬大的手掌,語氣真誠而懇切。
「孩子,你願意跟我走嗎?」
遠處再次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悽厲而悠長。
這一次,並非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