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躺在床上和姜棠打電話:「我看他們還挺好的,我姐還跟願意跟姓蘇的一起去拍寫真。」
「什麼,戒指?蘇今安那個榆木腦袋還會做戒指,開竅了啊……」
裴肆和姜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忽然接到母親的電話,他皺了皺眉頭。
都在家裡,好好的打什麼電話,有什麼事情景心竹一般不是讓下人稟報的嗎?
掛斷姜棠電話後,裴肆掛下接聽鍵,拿起桌面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餵。」
一向端莊沉穩的女人泣不成聲,哽咽著:「小肆,你快來你姐姐的房間,她……她……不行了,你快來啊……」
裴肆一愣,手中的玻璃杯應聲落地,他猛地從床上起來,「怎麼會,大夫不是說她的身體慢慢好轉了嗎?今天她還跟蘇今安去拍寫真……」
景心竹哭著說:「回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說去房間休息,但是傭人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昏過去了,還吐了好多血,大夫說……日薄西山,各個器官衰竭,已經……已經沒辦法了……」
裴肆穿上衣服,步履匆匆地走出去:「怎麼就沒辦法呢,庸醫!都是庸醫!送去醫院搶救,一定會有辦法的,這麼多年都挺過來了,怎麼會突然沒了了……我們馬上帶她去醫院……她不會死的……」
他走道半路,腿軟得已經走不動,停在那裡,聲音哽咽著,淚水沒有意識地淌下來。
這些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裴清宜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備受身心的折磨,從那個鮮艷的少女,硬生生把自己折磨得油盡燈枯。
之前她活著的唯一信念,是為了留在世間為死去的亡魂贖罪,為死去的孩子積德。
現在雖然解開誤會,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也沒了。
這些天,雖然說她的身體在慢慢好轉,但是他隱隱約約有種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可是裴清宜,你那麼愛蘇今安,你的暗戀剛剛有點苗頭,你怎麼捨得死呢!
你要報復甦今安,也不能這樣啊!
裴肆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步履闌珊地走去裴清宜的院子。
裴肆沒有真正喜歡過人,他不知道的是,愛情讓人奮不顧身,讓人飛蛾撲火,同時也讓人膽怯懦弱。
裴清宜還是S市驕傲明艷的大小姐時,她在蘇今安面前不自信,更別說她現在一身腐朽的軀殼,在風光霽月的蘇今安面前,是殘忍可悲的。
自從五年前那件事情後,她就明白,她已經沒有再為愛情奮不顧身的勇氣。
裴肆推開裴清宜的大門。
景心竹蹲在裴清宜的床頭前,握著她的手不停地哭,怒其不爭地道:「裴清宜,你怎麼就那麼自私。」
「這麼多年,你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理解你,但是你有理解過我們嗎?現在你連命都不想要了,是嗎?你就忍心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裴清宜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如同白紙,她緩緩一笑:「媽,我不是不想要命,是我這條命,已經活不下去了。」
「當年的夢魘,那一年的屍山血海,一直纏繞著我,媽,你知不知道,我活得好累好累。」
她的目光沒什麼焦距,目光空洞地看著窗外飄落的大雪。
又下雪了啊。
當年小小的她,跟著母親去蘇家,在蘇家的院子看到蘇今安時,也是下了那麼大的一場雪。
景心竹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看著裴清宜的臉,手指顫抖地撫摸著她的臉頰:「當年的事情和你無關,你為什麼就想不開呢?」
「怎麼就和我無關了,我是最大的兇手,如果沒有我,傅佳就不會做出那件事。」
「你就不能自私點嗎?為什麼要把所有的罪名攔在自己頭上。」景心竹哽咽著。
她為什麼就不肯放過自己。
她寧願裴清宜不要那麼善良,為自己考慮,就不會活得那麼累了。
景心竹握著裴清宜的手,哭得越發洶湧。
裴清宜看著站在一旁眼睛紅腫的裴肆,無力地朝他揮揮手:「小肆。」
裴肆摸了一把眼淚,走過去,握上裴清宜的另一隻手:「姐……我在……」
「以後,我不在了,你要代替我照顧好媽媽……」裴清宜溫柔地囑咐。
裴肆喉嚨一緊,眼淚一直無聲地流下:「你要是不放心媽媽,你自己來照顧,我不會替你照顧。」
「你不為任何人活,就不能為自己而活嗎?能不能不要那麼任性。」
裴清宜緩緩一笑:「小肆。」她輕輕開口:「你說的對,我一直都很任性,任著性子喜歡了蘇今安十幾年……」
她微微喘著氣,接著說:「就讓我再任性一次嗎?」
「那些遺憾,今天他都幫我填滿了,在人世間,我死而無憾。」
裴肆和景心竹一直哭。
裴清宜輕笑了一聲,微微彎著唇:虛弱道:「人有來生嗎?」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能清清白白,乾乾淨淨地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