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牛山脈深處一個洞窟內。
此處被打造得如同大殿，四周掛滿了虎皮鹿頭，燃著幾盞火炬。
正位是一座石椅，坐著一個身披虎皮的壯漢，他渾身毛髮旺盛，嘴邊兩根金色的獠牙極其突出。
一個穿著厚麻衣的光頭男喊道：
「大當家的，寨子裡的兩腳羊又用完了，酒肉也吃得差不多了，您看？」
金牙壯漢眉頭一皺：
「這可比以前快的多。」
「這不還有您子嗣族人的份嘛，平日裡兄弟們將他們照顧得極好，可沒有一點怠慢。」
光頭男面容諂媚。
「那就去吧，別太過了，我也沒辦法一直替你們擦屁股。」
金牙壯漢沉聲道。
在他坐著的石椅背後，躺著幾具已經化作白骨的屍體，骨頭有啃食的痕跡。
角落裡散落著綢緞和破敗的百寶囊。
「小的明白，大當家。」
光頭男和手下咧嘴猖笑，離開了洞窟。
四下死寂。
金牙壯漢臉上露出一絲猙獰，聲音中含著殺意，
「這群人類……」
「真是貪得無厭。」
一道突兀的尖細聲，忽地響起。
金牙壯漢渾身一顫，忙不迭坐起，跪趴在地上恭敬道：
「恭迎大人！」
「呵呵，許久未見，如此窩囊了嗎？以前的金牙兄可威風凜凜得很。」
灰袍女的身影顯現在洞窟內，捂嘴笑著，聲音尖銳難聽，
「放心吧，你的族群會恢復的。那群人類，也死期將至。我今日來，便是要賜予你大造化。」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金牙壯漢的頭重重磕在地上。
「嗡……」
洞窟北側的一間石門緩緩抬升。
是另一個打造的寬大空間。
一聲又一聲豬叫響起。
火炬照耀下，二十來頭野豬在火光中聳動。
其中有幾頭隱約有人形的痕跡，但卻目光呆滯，趴在地上，與普通野豬無異。
金牙壯漢的目光時而痛苦，時而猶豫，但最後依舊化為對某種東西的迫切渴望。
「開始吧。」
他咬牙說道。
「別急，來，先把這個吃下去。」
灰袍女拿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肉瘤，那肉瘤上似乎有扭曲的人臉在扭動。
金牙壯漢接過肉瘤，張開嘴。
火光倒映出他的身影。
一個怪物張開大口，吞下了另一塊扭動的怪物。
……
一整個上午的時間。
李秋夜走訪了臥牛山脈附近的幾座小鎮，得到的訊息都驚人一致。
沒有妖禍，只有人禍。
那記錄在案的金牙豬，有幾個老獵戶略有耳聞，但也早已沒見著了。
而且因為山脈深處多了個黑風寨，盤踞土匪。
也沒人敢像以前一樣深入山林捕獵。
但也並非全無所獲。
李秋夜發現。
越靠近臥牛山脈的鎮子，受損狀況愈加嚴重，這群土匪襲擊的時間沒有規律，且愛搶人，搶食，財物倒是在其次。
最靠近山脈以捕獵耕種的十里田村，受害最為嚴重。短短三年間，被搶殺了大半村民。
「妖魔消失，土匪出現，未免太過於湊巧了。」
李秋夜決定進山去探查一番。
跟獵戶們要了地圖，仔細研討過路線後，李秋夜終於踏入山林。
步入山林之間，李秋夜將靈氣附著全身，以鍊氣六層巔峰全力施展步伐。
他如同一道旋風，掠過樹梢山巒，不多時就到了目的地——向陽坡。
根據冊子上所記錄，金牙豬獸群盤踞之地就是這裡。
李秋夜原本還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妖怪。
但當他到向陽坡的場景時，眉頭一皺，索性不再遮掩。
這裡哪還有一點野豬的蹤跡，除了些許鹿或者其他動物的腳印外，什麼都沒有。
別說是豬，豬屎都找不到。
「這兩兄妹身法還真不錯，那妹妹只有鍊氣二層，身法竟如此高超！」
影者正躲在一棵樹的陰影中，仔細觀察著李秋夜兩人。
「再找找。」
李秋夜不信邪。
他繼續在向陽坡找尋。
聽風閣的訊息是沒錯的，但李秋夜忽略了一點，冊子同樣沒有記載的一點——時效性。
關於金牙豬的資料，已經是三年前的東西了。
三年，對於妖族，對於鍊氣士而言可能只是彈指一揮間。
閉關一下少說就是幾個月。
但對於山林而言，足以長成一片茂密的灌木叢了。
「離開了麼……」
李秋夜只能找到一些野豬種群生活過的痕跡。
「但豬這種動物，是不會輕易大遷徙的，而且臥牛山脈前後有洛河阻隔，如果它們渡河，應該會被發現才對。」
夜色漸深。
李秋夜打算先回鎮子歇息。
臥牛山脈並不算小，他也不會御劍飛行，如果深入到什麼未知地段，容易走不出來。
李秋夜對自己的方向感一向不抱期望。
雖說以他的「配置」，迷路死不了，但兜兜轉轉也很費時間。
「走吧，回去。」
李秋夜剛轉頭對尤依依說話，就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雷鳴。
他抬頭看向天空，一片祥和，沒有雷雲。
尤依依倦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厲。
「你聽見了？是什麼？」
李秋夜傳音道。
「或許是一次天劫，我也不確定，有點遠，而且……似乎有人干預。」
聽著尤依依的判斷，李秋夜神色一凝。
他分不清那雷鳴的方向，而且根據聲音來看，有相當遠一段距離。
一次天劫……
總不會是那頭金牙豬吧。
李秋夜心中一凜，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先回鎮子。」
他沿著路線馬不停蹄返回。
然而。
終究不是每次都能及時趕到。
李秋夜的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火光。
熊熊烈火將房屋點燃，烏黑的濃煙升騰到同樣黯淡的天空上。
因為沒了抵抗的力量，所有小鎮都被洗劫，無一例外。
哭喊聲，叫喊聲，房屋燃燒倒塌聲，不絕於耳……
倖存的村民拿水桶救火。
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是痛苦，還是聲嘶力竭後的麻木。
李秋夜迅速施展【親水】天賦，調控起井水河水，幫忙將幾個鎮上的火滅掉。
在滅到最後一棟房屋時，他怔住了，掌間的水球濺落一地。
只見那支離破碎的，燃燒著的屋子前方。
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跪倒在地，佝僂瘦小的的軀體死死護住懷中的女童。
她的心臟被刺透，流淌的鮮血與火光一同搖曳。
李秋夜顫抖地扒開婦人僵硬的身體。
那雙臂堅如磐石，竟然需要多用幾分力氣。
女童並沒有受傷。
她還有呼吸，還活著。
只是她的軀體仍劇烈痙攣著，嘴唇緊閉。
那瞪得如銅鈴般的眼眸中，唯有恐懼和無助，不見白天的半點生氣，像是……死了一樣。
火還在燒著。
噼里啪啦的爆燃聲，響徹在耳畔。
跑來救火的鎮長看見這一幕，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懇求道：
「大人，我知道規矩，您難以出手，但還請您回去後……」
「不必了。」
乾澀的喉嚨擠出幾句話語，
「告訴我，黑風寨的位置。」
李秋夜緩緩站起身。
火光照耀下，他面無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