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記住本站域名
六點剛過的靜海街,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時刻,街道中心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廣場,與公園相鄰,住在附近的人們經常會帶著家人在廣場散步遊玩。
時至初春,春寒依然料峭,但風不止,一個孩子手裡拽著風箏的引線匆匆跑過,一個不留神,正巧撞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強自穩了穩,單薄纖細的手握住小朋友胖乎乎的手腕,輕聲細語笑著:「小朋友,要小心點哦~」
小男孩朝她擺了一個鬼臉,拉著風箏快速跑開了。
少女並不在意,轉身拐進了廣場後面的一條小路,正是與公園完美銜接的無數小路之一。半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從這條路走,時間可以節省很多,當然,雖然7點才是正式的上班時間,她也已經習慣了提前一個小時到崗。
拐進小路,眼前的世界立即變得蕭索了許多。樹枝大體看上去依然光禿禿的,不過仔細瞅就能發現很多的新芽,地面則茂盛了許多,嫩草在瘋狂的生長。
僅一眼便可以望得通透。
不遠處,一男一女,擁吻纏綿,激烈的氛圍似乎帶著周圍的氣息都變得火熱。
男人身上一件黑色的襯衫套著粉紅色的西服背心,完好的將他緊緻修長的身材凸顯出來,一隻手插在西服褲袋裡,另一隻手則輕佻的拄在女人身後的樹幹上,手腕上價值不菲的腕錶便在這樣的暮色中一覽無餘,搭配著他微微長過耳際但精心梳理過的髮型,看起來倒像是日劇里走出來的男主角一般。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著男人尾指上那枚紫金砂尾戒,閃爍著星際般零散的光芒,就像男人周身散發著的曖昧氣息,勾人又神秘。
而那個女人則是背靠在樹幹上,手上夾著一支香菸,眉眼陰鬱,嘴中吞吐著煙霧,周身充斥著厭世的美感。
洛落已然司空見慣,這裡偏僻,又離iF酒吧的後門很近,很多酒吧里的男 模 或者 公 主 便都會把客人帶來這裡調情。某些見不得光的交 易最初都是在這裡談成的。
洛落熟練的低了頭,披散在兩側的髮絲便自然而然的遮住臉部,手上攏起衣襟,完好的遮擋住鼻子以下的部位,然後腳步放輕,匆匆自兩人身後走過。
IF酒吧的後門近在咫尺,所謂後門,其實更像是酒吧的員工通道,會有許多俊男美女在這裡穿梭,午夜以後,則是俊男美女們帶著自己的客人在這裡穿梭。
洛落快步走進去,迎面撞見許多熟悉的面孔,有些會熱情的和她打招呼,有些則是高傲的選擇視而不見,偶爾還會有一兩個輕佻愛鬧的 男 模 朝她吹記響亮的口哨,緊接著身邊會爆出此起彼伏的調笑聲。
當然,對於這些,她全部充耳不聞。
iF酒吧在b市的眾多酒吧中也算小有名氣,以娛樂為主,且酒水銷量真的很高,提成也高。洛落在這間酒吧的吧檯當酒保,而她的頂級上司兼師父則是這家酒吧唯一的調酒師,文森特。
此刻,文森特還沒有來。洛落換好了工裝,將頭髮迅速攏成一個馬尾,便開始在吧檯處忙碌起來。
需要做的準備工作有很多,她也向來安靜,對於另一個酒保的喋喋不休也多半都是傾聽者的姿態。
「你知道嗎?上周的銷量冠軍還是成軒,聽說把第二名的銷售額甩出去一半呢。」
洛落想起剛剛在公園裡看到的場景,隨口附和著:「那不是很正常嗎。」
「我只是奇怪了,他這麼有手段,那之前黎太要 包 養 他他怎麼不干呢?把黎太 伺 候好了,不是什麼別墅豪車都有了,何必跟咱們一樣在這裡累死累活的……」
洛落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懂。
和前幾天一樣,過了十一點,周揚就會出現在吧檯前,文森特朝洛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躲出去,一切都由他來解決。但洛落卻不這麼想,周揚已經來找過她好幾次了,態度之堅決顯而易見,她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輩子,生活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總要學會坦然的去面對,去解決。
她拒絕了文森特的建議,「今天想喝點什麼?」她走過去,公事公辦的口吻。
周揚坐在吧檯前,低頭瞄了眼洛落遞過來的酒單,「一杯紅色戀人吧。」他的手指在酒單上點了點。
「好的,請稍等。」
洛落拿出調酒用具和所需要的基酒,學著平日裡文森特教她的那樣調起酒來。紅色的石榴汁搭上橙汁,倒至八分滿,然後混入10升的波士蘭橙和伏特加,搖勻盛入杯中。
紅如火焰般炙烈的雞尾酒被緩緩推至周揚面前。
周揚挑挑眉,品嘗了一口,贊道:「比上次進步許多。」
洛落繼續公事公辦的說道:「謝謝誇獎,80一杯。」
周揚嗤笑一聲,看向身側,臉上盛滿了鄙夷和嘲弄,伸手從里懷口袋裡掏出錢包,數都沒數便從錢包里捏出幾張紅色鈔票拍在桌子上,「再給我來5杯……狼心狗肺好了。」
無論是他的話里,還是他的眼神中,都隱含著譏諷的意味,洛落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平靜的看著他。
周揚以為她是心虛,繼續咄咄逼人道:「怎麼不說話了?是調不出來?還是自己心裡虛啊?」說到這裡,他臉上都是憤恨的樣子,「真想不到像你這麼冷心冷肺的女人也會心虛啊,秦昊他真是看錯了你!」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洛落的目光漸漸轉冷,眸光陡然犀利,「他害了人,法律制裁他,我為什麼要心虛。」
周揚氣急,「那你為什麼不肯去見他一面?!你知道你對他有多重要嗎?你知道你和別人在一起對他的傷害有多大嗎?尤其那個人還是他的仇人!」
洛落臉上充斥著冷漠,隨手拿了一個杯子來擦,她垂眸看著杯身,水晶般透亮的材質,卻反射著冰冷的光芒。
她冷冷回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既然選擇了去當一個殺人犯,就應該預料到今天會有被人唾棄的結局。」就像是她當初選擇放棄了寧時,就要像今天一樣活在自我懲罰的孤獨中。
她不掙扎,她選擇認命,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
她付出了代價,秦昊也應該付出代價,不然無辜死去的陸柏又算什麼呢?
「好,我說不過你,那就算我求你了好嗎?你去見他一面!我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哥們兒,我不想我連為他做這點事都做不了……」
洛落勾唇冷笑,倏然射向周揚的目光也愈發犀利冷然。一轉眼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年之久,面前的周揚也出落得愈發挺拔俊俏,和從前的稚嫩大不相同,周身也少了少年時期張揚的混混氣息。
時間果然可以改變一切,它就像是變魔術一樣,輕易的將一個混混少年變成了如今的沉穩有擔當的成年男人。可是陸柏呢?卻永遠都停在了那個還略顯稚嫩的年齡,她沒辦法去責怪寧時,她的心不允許她這麼做,所以滿腔的不平最後也都只能盡數傾倒在秦昊和她自己的身上。
而現在,享受著大好青春時光的周揚,卻這樣大義凜然的出現在她面前,或強硬或哀求的要求她去看那個殺人犯一眼。
當初這個官司打得是多麼的艱難呀!儘管有多方的努力,儘管犯罪證據已經確鑿,儘管她作為被害者之一一次又一次的出庭作證,回憶著當初寧時臨死之際的慘烈景象,儘管她一直隱忍著期盼著法 律的公正審判,但到最後,秦昊依然僅僅只被判了二十年。
一條人命,嫌疑人也僅僅只被判處了二十年的刑期而已。
她瘋狂,她不平,她悲痛,她恨,她歇斯底里的在法庭上大叫,卻依然沒有能力阻止……
「我們都知道,這場官司的背後,你們許多人都起到了怎樣的作用,我想我們彼此心裡也都清楚。我不強求法律要他的性命,但同樣的,你們也別奢望著可以強迫我去見他。」她慢慢俯身湊近一些,目光緊緊逼視著周揚,「如果真的是因為我的話,請你轉告他,該醒了,沒有人該為他的人生負責。」
人總要學會向前看的不是嗎?
周揚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終於變得頹然,他將手邊的「紅色戀人」一口飲盡,咀嚼幾下,方說道:「他自殺了。」
洛落身形一頓。
「就在3天前,他在獄中自殺了,多虧獄警發現得及時。」說著周揚掏出手機,編輯幾下,然後點擊了發送,洛落隨身攜帶的手機便貼著身體震動了幾下。他晃了晃手機屏幕,「地址和電話都發給你了,他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念著你的名字,你考慮清楚,去不去隨你。」
周揚什麼時候離開的洛落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她知道,今日一過,他不會再來了。
「看你的樣子,好像失戀了。」
耀眼的紫砂石尾戒在她眼前閃過打了個響指,洛落回過神來,就看見成軒一張陰柔的俊臉,眼裡都是探究和玩味的目光。
洛落緊抿著唇角,心裡漸漸升起戒備。
從來這裡工作的第一天起,她就感覺到這個男人很危險。他有很多的女客,每一個都對他百依百順,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但是他卻總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猶記得有一次,兩個女客人都點了他的台,並且為了這件事扭打在一起,偏偏只要他勾勾手指,兩個女客便化干戈為玉帛了,甚至其中一個還包了當晚所有的酒。
每一次遇到他,他的身邊總是站著不同的女伴,他的眼裡常常透出危險的氣息,似乎周圍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獵物,他像是一頭時刻準備獵食的豹子,每天晚上都遊蕩在這間酒吧里,尋找食物。
「他是我的高中同學,湊巧來這裡喝酒而已。」
成軒笑笑,「你太簡單了,回答什麼問題都一板一眼的,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在跟你搭訕嗎?」
洛落收拾著吧檯上客人使用過的杯子,嗤笑一聲,「是嗎?我長得太普通了,所以還從來沒有人和我搭訕過。」
成軒攤開雙手,表示不能苟同,「你很神秘,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而我,」他的聲音忽然放低,充滿了蠱惑,「最喜歡聽故事了。」
洛落來這間酒吧已經有半年多了,當初權衡之下她捐出了寧時留給她的所有遺產,隨後便經人介紹到了這裡工作,環境安全,時間也和上課的時間交錯開,再加上文森特是一個很好的調酒老師及前輩,她便也安安心心的在這裡待了下來。
期間,形形色色的人她也算是見過許多,這讓她從一個一張白紙般的大學生迅速蛻變成一個一隻腳已經踏入社會的青年人。
她這一次倒是難得施捨了成軒一眼,「這回我倒是聽出一點你在搭訕的意思了。」
成軒愣了一下,隨後噗嗤一聲笑出來,臉上的放蕩不羈瞬間收攏了大半,變得自由散漫起來。
他轉身背靠向吧檯,舞池裡還有人在熱舞,相較於那些聒噪的喧鬧,這裡反倒成為了難得清閒安靜的角落。
「說真的,我喜歡你的性格,低調不張揚,隱藏在人群里,卻把一切都看得透徹。」
洛落搖搖頭,「太誇張了,我可沒覺得我有你說的這麼厲害。」她看著他有些蕭索的背影,忽然想到晚上聽見的傳言,便拄著下巴也檔,在最新的一頁里寫下這樣一段話:原來那些意想不到的轉角之後,偶爾也會藏著離別和傷痛,離開的人或許此刻就站在雲端處釋然的微笑,而留下的人卻依然還要前行。
睡吧親愛的女孩,或許當你再次醒來時,就能看到溫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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