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晴好的天氣突然狂風大作,入目所及之處皆是陰雲密布,厚厚的雲層壓下來,一層烏灰又翻滾著疊上一層烏灰,似乎裹挾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在城市的上空聚集。記住本站域名
一道閃電划過,片刻便有轟隆隆的雷聲傳來,仿佛自遙遠的天際撕開了一道裂縫,深奧神秘。
此刻,整座城市的人都被這詭異的天氣吸引了注意,大家奔跑閃躲著,快速遠離了露天的街道,被堵在路口的車輛一個接著一個的鳴笛,催促著前方排起的長龍。
罡風驟起,人們互相之間議論紛紛,抑或是自言自語,橫生猜測,人心惶惶。
「怎麼好好的天就變了呢?」
「是呀,怪嚇人的。」
「感覺好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跟電影裡一樣。」
「算了吧,說是有道友在此歷劫還差不多。」
幾人鬨笑著。
時風集團大廈頂樓,男人站在窗邊,凝神看著陰雲聚攏的方向,幾道閃電再次在烏灰的天幕中快速划過,緊接著便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巨響。
雷聲滾滾,似乎同時震懾到了他的心神,男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天空,手掌捂著胸口,似精裁細剪般雋美的側顏此刻也顯得有些蒼白。他痛極了,緊咬著牙關,感覺喉嚨都翻滾著腥甜。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威廉正兢兢業業的匯報著工作,窗外大雨瞬間瓢潑而至,一扇窗被打掃的人員嵌了一條縫隙忘記關上,風一吹便被打開了,雨水滲進來,快速在地板上匯成一灘。
威廉覷了眼寧時的背影,見對方沒什麼反應,立即一溜煙的跑過去將窗戶重新關好。雨很大很密集,使得他身上整齊昂貴的西服也被淋濕了一些。他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然而卻無濟於事,胸口和肩膀處陰濕了一片,袖口則是整個像泡在水裡一樣,都能擰出水來。
這天氣也忒詭異了些,威廉不自覺的皺了眉,他作為高級特助,先生的身邊人,從某些方面來說身份地位要比首席秘書艾達更高一些。先生的行程安排事無巨細他都必須面面俱到,處理妥帖,因此天氣預報每天必看。
明明昨天還報了今日晴,結果前一秒還艷陽高照,後一秒便下起傾盆大雨來,氣象台竟然也有如此不準的時候,看來近期很有必要做一次內查了,看看這每年撥出去的經費到底都被氣象 局用到哪裡去了!
這樣想著,威廉稍微整理下著裝,恭敬說道:「先生,雨下得這麼大,要不要我打電話取消晚上與塞特斯特公爵的會面?」
疼痛慢慢隱去,轉而化作一絲若有似無的牽扯,寧時收斂了多餘的情緒,剛剛略顯渙散的眼神也凝化為實質,銳利得讓人不敢逼視。
她終於肯來了嗎?
念頭一轉,他隨即又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怎麼會呢?那個沒有心肝的笨女人恐怕是到了現在都還沒弄清楚狀況呢吧。
威廉安靜的等了一小會兒,卻始終沒有等到寧時的回覆,不禁低低喚了一聲:「先生?」
寧時慢慢的轉過身,一如既往的孤冷如冰。
「奈斯那裡,我會親自打電話過去的。」
奈斯即是塞特斯特公爵的名字,威廉點點頭,小心的覷了一眼寧時的臉色,猶豫再三才問道:「先生,您的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需不需要我這邊聯繫一下林醫生?」
「不用了,」寧時轉身走向他的辦公桌,「私人醫生治不了我的病,我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交給你去辦。」
威廉愣了一下,重要的事情?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聽先生將什麼事情用重要兩字來形容了,他立即打起精神,凝神靜聽。
先生依舊是那個高處的先生,但他的話里行間卻是難得的添上了一絲煙火氣息,一些本不該有的情緒出現在了先生的身上,期盼、喜悅、迫不及待……雖然先生似乎是在極力壓制著,但他在身邊跟的久了,多少便也能看出來一些。
他眨眨眼,險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是再看一眼,先生卻又好像還是那個無情無愛的先生,好像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覺。
然而男人給他的指示則很簡單,「去幫我找一個女人。」
一個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女人。
*
周身又濕又冷,洛落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掉進了臭水溝里,鼻息之間縈繞的都是泥土和腥臭味混合在一起的氣息,難聞得讓她幾欲作嘔。
她整個人都被凍得瑟瑟發抖,不禁佝僂著身子,雙臂緊緊的抱著自己,碩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砸在她的身上,披散的頭髮也打成了無數個擰巴的結,最後混合著雨水,和她的睡衣一道緊貼在她的皮肉上。
簡直沒有比現在更狼狽的時刻了,然而比起狼狽,此情此景更讓她感覺迷幻。她的眼前儘是陌生的景象,曠野無人,只有零星的房屋林立,卻不是她一向見慣了的建築風格,而是偏歐式的那種,尖尖的屋頂,用破木板搭在一起,在暴雨中搖搖欲墜。
她好像……又穿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明明剛剛她還躺在床上,李純對她說要好好休息,不許再胡思亂想!她閉上眼睛,話音還猶在耳邊,冰涼的雨點就絡繹不絕的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快速翻身爬起,好一會兒才隔著雨簾辨認出自己所處的位置,竟然是一個丟棄生活廢物的垃圾點,即便是大雨傾盆,卻依然散發著熏人的味道。她的臉色不自覺變了變,快速聞了聞自己身上,她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雨水沖刷下她的身上除了冷似乎也聞不到什麼異樣的味道。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要快速冷靜下來,為自己尋找一個可以避雨過夜的地方。
天色正亮,卻在暴雨的侵襲下硬生生浮出些森冷詭譎的氣息,四周的屋子都殘破不堪,看起來像是很久都沒人住過的樣子,近處倒有一間,閣樓里似乎閃過一道人影,她看不真切,但還是決定先去那一家問問。
這裡的經濟似乎很落後,道路很寬但並不平坦,僅僅只是這麼一小段路,她光著腳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雨中走著,也十分的艱難。泥土和水坑裡掩藏著各種尖銳的石頭和碎玻璃片,害得洛落幾次劃傷了腳。
在暴雨瘋狂的擊打中,時間似乎也流逝得異常的緩慢,她終於來到了那棟舊木房子門前,頂著一頭一臉的雨水,抬手敲門。
敲了好幾下,屋裡並沒有人應,洛落有些疑惑,剛剛她明明有看到人影的……正考慮著要不要換一家再問一下,門卻忽然又被人從裡面打開了,屋內開著燈,一個金髮藍眼的老太太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她面前,滿臉嚴肅的緊盯著她。
洛落完全沒有想到房主會是一個外國人,張了張嘴,便磕磕絆絆的說了一段英語:「打擾一下,請問我可以……」進來避雨嗎?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人用一口僵硬的漢語打斷,「不可以,趕緊走吧!」
老人說著就要關門,洛落眼疾手快的上前抵住門板,下了這麼大的雨,她很難更快的找到另一個安全的地方落腳,她嘗試著去溝通,「您看雨這麼大,我真的找不到其他可以避雨的地方了,麻煩您就收留我一天可以嗎?或者雨停了天還沒黑的話我就走,可以嗎?」她懇求著,雙眼殷切的注視著老人,老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鬆動。
完全沒有想過對方會如此強硬,洛落有些無助的回頭看了看四周,雨勢完全沒有要轉小的跡象,隔著朦朧的雨幕,那些林立的老舊房子也變得像魑魅魍魎一樣荒誕可怕。
果然不是國內的建築風格。
她頓時更覺沮喪,沒錢沒鞋沒卡沒身份證,請問她要怎麼在一個異國他鄉生存下去?
「求求您了,就讓我進去吧。」她眼睛都急紅了,臉上雨珠成串的往下流,「奶奶,我是真的沒地方可以去了,您就收留我一小會兒好嗎?雨一停了您就送我去警察局,或者我自己去也行,您看可以嗎?」
屋內很快有另一個人走出來,是個又高又瘦的白人,臉上的鬍子長而凌亂,看起來有幾分邋遢。他跟老人說了句什麼,是她聽不懂的語言,老人臉上有些微的畏懼,連帶著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複雜難懂起來。
她被兩人請進了屋,相比於外面的冰冷,帶著暖意的溫度立即包圍上來。她感覺溫暖,但很快有覺得更冷了一些。身上的衣服仍然滴著水,洛落打著寒顫,雙臂緊緊抱在胸前,企圖遮擋著衣服緊貼在身上曲線。
「請跟我來吧。」老太太躬著身子,微微有些駝背,洛落聽話的跟在她身後,路過男人身邊時,無意中對上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眸,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那目光讓她感覺很不自在。
她慌忙扯出一抹尷尬的笑容,然後快速低下頭,緊緊跟在老人的身後,唯有這樣,才能些微緩解她驚慌失措的內心。
老婦人將她帶進了房間,打開衣櫃翻找著,洛落打量起四周,家居陳設果然與國內不同。她定睛一看,才發現裡間的床上竟然躺著一位年過古稀的老頭。
老頭臉色蒼白,昏昏睡著,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都是突起的血管,和之前爺爺的很像,只是爺爺的皮膚更黑一些罷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位應該是老奶奶的丈夫。
老奶奶很快找好了衣服,拿在手上,「走吧,這是我從前的舊衣服,一會去洗個澡,把濕衣服換下來吧,別生病了。」
此刻的老奶奶態度明顯與剛才的不同,顯得和藹多了,洛落受寵若驚,趕緊道謝,簡單的交談中得知老奶奶的名字叫維卡拉。
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她換上了維卡拉給的衣服,雖然有些肥大,但比起單薄的睡衣確實要好上許多。
她推開浴室的門,便撞見站在門口的白人青年,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像是散發著詭異的幽光,緊緊的盯著她。比剛剛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更甚,她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洛落猶自驚疑不定中,男人忽然靠近,她心頭一跳,就聽見維卡拉的聲音,她說得依然是他們本土話,所以洛落聽不大明白,但見她手上端著食物,暗自猜想著大概是吃飯的意思吧。
男人回頭看了洛落一眼,眼神依然危險,洛落駭得屏住呼吸,好在男人很快收回了視線,轉身走到了餐桌處坐下。
維卡拉將食物擺好,也朝她擺擺手,「快過來吃點早餐,等雨停還要好一會兒呢。」
早餐?洛落有些茫然,陰雨天的原因她完全看不出這是清晨。她走向圓形的餐桌,在維卡拉身邊坐下。或許她可以趁現在打聽一些有用的消息,這樣雨停了她就可以直接出發了。
她首先必須要儘快回到c國,其他的反倒都可以從長計議。
她拿起刀叉,問著維卡拉,「請問這裡離C國有多遠?」
白人青年大口的吃著煎蛋和麵包,似乎完全不在意她們之間的談話
「C國嗎?」維卡拉回答道:「很近,河岸對面就是。」
「真的嗎?」洛落喜出望外,看來穿來的地點雖然跑偏,但還沒到達離譜的地步,「那請問我要怎麼可以過去?」
維卡拉略微思索了下,「出了村子一直向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就可以了,不過你需要錢,還有那裡並不安全。」
洛落有些為難,她沒有錢,也沒有證件,想來想去便只有這一條路了,「那請問您知道大使館的聯繫電話嗎?」維卡拉攤攤手,表示遺憾,洛落想了想又問:「那您知道警察局在哪裡嗎?」或許她可以通過警察局聯繫大使館。
屋內的氣氛立即詭異起來,維卡拉臉色很難看,而那個白人青年則是不疾不徐的放下來了刀叉,站起身來。
洛落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是她剛剛說錯了什麼話嗎?正無措間,白人青年卻已經不知何時繞到了她的身後,抬手就是一個手刀,她的意識便遁入黑暗。
再睜開眼時,她的手腳都被繩子捆綁著,嘴巴里塞著一塊布,她嗚嗚兩聲,沒有人回應。她快速觀察著四周,各色物品家具凌亂的堆放在一起,上面落滿了厚厚的灰塵,剩餘的空間則顯得逼仄而狹窄,屋裡散著朦朧微弱的光,是從旁邊的一扇窗戶透進來的,然而那扇窗戶也只有三分之一在地面以上。
她似乎是被關進了一間地下室里……這樣的認知讓洛落的心驀地跌落谷底,心中的疑惑更甚,維卡拉看起來並不像是什麼壞人,反倒是她的兒子,行為古怪舉止詭異。可是綁架她又能有什麼好處呢?她這麼落魄,什麼都給不了他們。
不會是要劫色吧?
洛落正慌亂的想要掙脫繩子,地下室的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緊接著那個打暈她的男人就走了進來。此時他棕黑色的捲髮被束在腦後,凌亂的鬍子稍微剪短了些,因為個子很高,進門時略微低頭,走路時也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右腳不便用力。
她驚恐的看著那個男人走近,深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樑,淡藍色的眸子,雖然留著鬍子,卻莫名的給人一種粉嫩的違和感,青澀又稚嫩,敦厚又老實。這副長相不算出彩但可以說是相當無害了,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尤其是在國外。
他居高臨下的俯視了她一會兒,然後摘下了她嘴裡的布條,兩人離得很近,近到洛落可以清晰的聞到他身上濃重嗆人的臭汗味道。
她強忍著,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戒備。
「你的名字叫什麼?」男人說話時的發音很快,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只能回以驚恐防備的眼神。
但很快,他拿出手機,點開裡面的翻譯軟體,打了字上去,然後把手機屏幕遞給她看。
她看著上面已經翻譯好的中文,頓了頓,回道:「洛落。」
「羅囉?」男人語調古怪的跟著念了一遍,隨即又打起字來,「是誰派你來的?」
洛落愣住,下意識的搖頭,「沒有,沒有人派我來。」
男人聽不懂,把手機塞在她被綁在一起的手掌里。洛落把字打出來,然後給他看。
「沒有人派我過來,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放了我吧,我保證我什麼都不會做。」
「那你為什麼要去警察局?」
洛落恍然,心裡納悶他既然不懂中文,她說警察局的時候他怎麼就能聽懂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快速的打字解釋著:「那真的是個誤會,我只是想通過警察來聯繫大使館,我沒有證件,而且我忘了家人的聯繫方式,所以我想通過官方的渠道回國。」
男人看了半信半疑,洛落再打字:「我保證在這裡的事絕不會透露出去,求求你放了我。」
男人看了直接強硬的搶回手機,然後搖搖頭,也不知道罵了幾句什麼,便離開了。
洛落看著又重新被鎖起來的地下室,不禁有些沮喪。事已至此,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門外再次響起了動靜,洛落抬眸,發現這次來的人是維卡拉,她全身的細胞再次緊繃起來,即便是對方的手裡拿著水和食物。
維卡拉走過來,一眼便看到洛落脖子上的淤青,蹲下身小聲的說道:「我偷偷把你的繩子解開,但是你不要逃跑,也不要出聲。」
洛落狐疑的看著她,繩子打得結很複雜,維卡拉費勁的解著,洛落適時的問道:「你們想要幹什麼?我沒有錢,什麼都給不了你。」
維卡拉無所謂的搖搖頭,才說道:「其實我們老兩夫妻也是被劫持的,阿歷先生說只要我們配合他,他就不會傷害我們,事實證明確實是這樣,他只是過于謹慎了些。」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兒子?」
維卡拉笑笑,「怎麼會呢?我的兒子已經死去好多年了,我的丈夫也因為這件事被打擊得癱瘓不起。」
「那為什麼不嘗試著報警呢?」
老婦人終於解開了繩子,「沒用的,原來住在這裡的許多人都離開了,警察局也在城鎮才有,而且那樣會讓我的丈夫受到危險,我相信阿歷先生會說話算話的。」
洛落默了下,「所以這才是你剛剛不肯讓我進來避雨的原因,對嗎?」
維卡拉問她:「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會自己流落在這兒?」
洛落搖搖頭,這件事連她自己都沒辦法解釋,好在維卡拉很善解人意,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那他的脾氣好嗎?」洛落想起男人幾次三番在她身上打轉的眼神,有些不確定說道,「我是說,我們會有生命危險嗎?」
維卡拉無奈的搖搖頭,關於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
前路茫茫,無心睡眠。
洛落獨自站在地下室的窗邊仰頭觀望,雖然只有一半的窗戶,但外面的星空卻很亮。
這是她穿越過來的第三個夜晚,她被關在這間小小的堆滿了雜物的地下室里,只能通過這一半的窗戶來區分黑夜與天明。
抬起手腕,她摸了摸上面紅色的印記,那是之前她戴手鍊的地方,現在卻化作一條淡紅色的胎記,像極了傷口剛剛結痂後新生的嫩肉,與周圍潔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看著那道痕跡,不禁默默的念起心中的名字。
寧時,寧時……
她連他送給她的最後一樣禮物都弄丟了。
門外隱約傳來腳步聲,洛落轉過頭緊盯著房門,下一秒,門便被人打開又合上,黑暗中,她看見一個高大的暗影走進來。
是那個叫阿歷的白人青年。
每天晚上,他都會來這裡待一會兒,開始她很害怕,只是縮在角落裡儘量保持距離,好在他也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沒有靠近,也沒有搭話。
只是這一次卻不同,男人高大的暗影在門口稍停了一下,便朝著她所在的方向闊步走過來。
她下意識的後退兩步,縮進牆角的黑暗處。
空氣中隱隱浮動著淡淡的酒味,她心中立即升起警惕。
果然,男人就像是長了一雙可以在黑暗中透視的眼睛,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和摸索,徑直疾步奔著她的方向走來,即使她已經朝著旁邊悄悄的挪動了幾步。
「你,你要幹什麼……」她下意識的驚呼出聲,才突然想起兩人的語言不通。
他抓住她,月色下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像是燃起了炙烈的火焰。呼吸間都是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酒氣,她掙扎著想要逃開,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脫身,反而被男人死死的按在牆上。
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肆無忌憚,洛落極力躲避著,男人的吻便順勢落在了她纖細的脖頸和臉頰上。像是汽油沾染了火苗,狂風遭遇雷雨,一發而不可收拾。
洛落被嚇壞了,開始不管不顧的尖叫起來,男人便一隻手試圖去捂住她的嘴巴,另一隻手則是不停的撕扯著她的褲子。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是盲目的掙扎和踢打著,眼前微弱的月光和面前這個強壯蠻橫的男人無數倍的放大了她的恐懼,她失措的喊著:「寧時救我!」
正在飛機上連夜趕著行程的男人猛然睜眼,目光如炬的盯著前面的電視機。彼時崔博文正和威廉吹噓著自己新學的塔羅牌,聞聲紛紛看過來。
男人面色凝重,久久不發一言,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彼此暗示著,最後還是威廉先敗下陣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
「噓。」寧時打斷他。
整個機艙的人包括空姐們都面面相覷,倒是誰都不敢吭聲了,不約而同的順著寧時的目光落在電視機上。
「最新消息,R國黑幫教父阿蘭·烏斯拜在市中心街道遭遇槍殺身亡……據悉此案或致R國黑幫勢力重新洗牌,拉開新地盤爭奪戰的序幕……目前R國有關部門已介入調查……」
機艙內的氣氛有些詭異,崔博文乾笑兩聲打著哈哈道:「哈,我當什麼事兒呢?原來就是個黑幫暗殺呀,時哥你不是一向不介入黑幫的事情……嗎?」話還沒說完,威廉已經偷偷的踢了他好幾腳,示意他趕緊閉嘴。
心思百轉,寧時單手撫上心口,機艙里一片死寂,良久,他才開口說道:「連線閔九,以最快的速度同我在R國匯合。」
威廉微微錯愕,隨即應道:「是,先生。」
直到寧時起身離去,崔博文才忍不住推了推坐在對面的威廉,小聲的合計著:「你說時哥現在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不是說要找人嗎,怎麼又改成去R國了?難道要去跟黑手黨搶地盤嗎?」
威廉無奈的搖頭,順道伸出手扶了扶架在鼻樑處的眼鏡,「別想了,這世上能猜中先生心思的人可能還沒出生呢。」
*
男人不住的在她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她無暇細究,只是感到無盡的絕望,像是即將要吞沒她的潮水,比眼前的黑暗更深重噬人。
突然,地下室的燈被人打開了,刺眼的光芒讓兩個人都下意識的眯起眼睛,此刻手還摸著開關處的維卡拉也同樣處于震驚之中,從這個異國女孩出現伊始她便在擔心的問題,想不到卻還是發生了。
好在她趕來的還算及時。
「阿歷先生,你不能這樣對待她。」維卡拉不敢靠近,卻依然以堅定的口吻站在門口據理力爭。
「哦,關你什麼事?我喜歡她。」
「但是她是個好姑娘,你應該尊重她的意願,而不是強迫她,你這是在犯罪……」
「好吧,事實上我從生下來開始,每天都在犯罪。」
兩個人互不相讓的爭吵著,無奈洛落一個字都聽不懂,只是趁著男人放手的空隙,悄悄的退到了一旁,餘光掃過腳邊一個落滿了灰塵的破花瓶,她毫不猶豫的拿起它砸向男人的腦袋。
花瓶應聲碎了一地,阿歷捂著鮮血淋漓的腦袋瘋狂的咆哮嘶吼,洛落趁機又狠狠踢了他兩腳,然後快速繞過他跑向維卡拉,拽著她準備一起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維卡拉仍處在震驚當中,直到被洛落帶著跑出了大門,她才緩過神來,一把甩開洛落的手。
洛落回頭,錯愕道:「維卡拉……」
維卡拉苦笑著搖頭,臉上的褶皺便聚集在一起,老態畢顯卻格外慈祥善意,「我的丈夫還在這裡,我不能離開他,你快點走吧,別讓阿歷先生抓到了。」
洛落猶豫了下,「可是我這樣對他,我怕他會傷害你們。」
維卡拉搖搖頭,「不會的,我們只是兩個老人,他的腿傷還沒好,需要有人照顧他。」
時間不多了,洛落不得不放棄,但還是誠懇的對維卡拉說:「謝謝你,好好保重。」
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是比時間更寶貴的了,她不知道那個叫阿歷的壞人什麼時候會追上來,有沒有追上來,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只是一股腦兒的跑著,勇往直前卻又漫無目的。
周圍果然就如維卡拉所說的那樣,家家戶戶都黑著燈,好像是一座死城,林立在道路兩旁的破舊房屋此刻都在月色中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獸。
她一口氣跑出了村子,跑進了一片大樹林。
夏夜裡樹林茂盛密集,連月光都被遮擋得淺淡了許多。她瘋狂的向前逃著,這樣的情景好像似曾相識,腦海里不知為何竟然回想起在桁檀宮的日子,她趁著寧時不注意偷偷跑到了後山,一路狼狽不堪卻勇氣十足,那時候她正憧憬著逃離寧時掌控的日子,而此刻,她卻滿心都想著快一點回到寧時的身邊。
可是她還回得去嗎?她甚至現在已經穿到了一個她不知道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寧時,沒有爺爺,沒有李純,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她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她這次又要逃去哪裡呢?她該逃去哪裡呢?
她漸漸停下了腳步,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讓她感到迷茫。
樹林裡寂靜得嚇人,微風吹得樹葉發出簌簌的響聲,到處都是一片漆黑,唯有月光與她相伴。黑夜在給了她巨大的恐懼之時,同樣給了她敏銳的觀感,她似乎聽到了有人走動的聲音,甚至還有……喘息聲?
她愈發害怕起來,一時間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入目所及的一片漆黑,她看不到方向和前方的路,也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
雜音漸漸多了起來,而且越發的清晰,不知何時她的左前方竟然出現了一雙眼睛,散發著幽幽的綠光。那一雙綠光眼睛漸漸自黑暗中來到了月光之下,皮毛上也灑著月色皎潔的光澤,毛茸的尾巴左甩右甩,威風凜凜,殺機四伏。
竟然是一頭野狼!
洛落嚇得跌坐在地上。
那頭野狼慢慢的走過來,靠近,嗅著,眼裡幽幽的綠光也透射著詭異,洛落後背冒起涔涔冷汗,想要後退卻發現四肢都已經顫抖得不聽使喚了。
她要死了是嗎?她會被吃掉的。
心裡不禁有了這樣的認知,洛落絕望的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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