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安塞,因連年遭受旱災肆虐,致使此地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高迎祥便誕生於此,他以販馬營生,日子還算過得去。因其為人仗義,一些自幼相識的夥伴都喜愛與他聚在一起吃喝玩樂。
今日,眾人再度於他家中飲酒作樂。高迎祥頗為大方,購置了諸多酒肉款待大家。酒過三巡之後,一位在家務農的髮小發起了滿腹牢騷。
「這該死的老天爺,簡直不讓人活了,整整三年,俺家那片田地,就沒哪一年有個好收成。若不是高兄時常周濟一二,俺恐怕早就餓死不知多少回了。」
這一通抱怨,猶如火星濺入油桶,瞬間將眾人心中的怒火徹底點燃。
「哼,俺家亦是如此,去年實在難以為繼,多虧高兄帶著俺一同販馬,這才尋得一條活路。」
「唉,最為可恨的當屬這朝廷,在這般年歲,哪家的皇帝不得減免賦稅,助百姓度過難關?他們倒好,不僅不減,反倒越收越多。」
「哼,皇帝老兒坐在皇宮中盡享榮華,哪能管咱百姓死活,俺聽聞,現今的皇帝昏庸無道,成天在那金鑾寶殿內飲酒作樂呢!給咱減免了賦稅,他拿啥娶妃子享樂?」
「哼,還有消息說,這朝廷又要漲稅啦!」
「啊?還漲?這是存心不讓咱們活啊?高兄,今年兄弟也只能投靠你,跟著你販馬。」
高迎祥皺著眉頭猛灌一口酒。
「嘶~~做哥哥的不瞞你們說,這生意也快維持不下去了,如今全國各地皆如此,百姓都難以生存,誰還有心思買馬呀,哥哥也得陪著你們過苦日子嘍。」
眾人頓時陷入一片頹廢之中。
「老子真要活不下去嘍,老子就反了他狗皇帝,不讓老子活,誰都別想好過!」
「噓,這話可不敢亂說,若被官府聽聞,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屋內眾人皆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官軍聽到了方才的言論,前來抓捕他們。
高迎祥膽子較大,心想即便被聽到,也不至於這麼快便來人抓捕。
「誰啊?」
門外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
「老鄉?賞口飯吃吧,我實在是餓到走不動了,不能死在這異鄉啊。」
屋裡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要飯去別處要去,這年月,哪還有飯給你呀,真是的。」
有人開口驅趕。高迎祥則心地善良,反正他們正在吃喝,讓其進來吃一口也無妨。
他起身打開門,面色卻古怪了一下。
「你,是書生?」
門口那人已然癱倒在地,有氣無力地回話。
「是啊,我進京趕考,未中,回程路上還迷了路,怕是要死在這他鄉了,我心有不甘啊。」
地上之人嚎啕大哭,毫無半點書生的儀態。高迎祥趕忙將他扶起,準備讓其進屋先吃點東西。可扶了半天竟扶不動。要知道,他可是販馬之人,臂力過人啊。
這便是剛才他面色古怪的緣由,此人雖是書生裝扮,卻皮膚黝黑,身材魁梧,怎麼看都有些違和。
高迎祥趕緊叫了幾人,將這人扶進屋子,安置在桌前。這書生打扮之人看到滿桌食物,顧不上其他,說了聲謝謝便直接上手,吃得狼吞虎咽。
眾人有些不悅。
「你慢點,這年歲,大家都吃不飽,你吃完了,我們吃啥?」
高迎祥則呵斥了一聲。
「行了,不管怎樣也是救人一命,況且這還是個書生。」
此時讀書人也覺不好意思,方才吃了一會兒恢復了些許體力。
「對不起啊,我實在太餓,一時失了禮儀,讓大家見笑了。」
「哼,知道就好。」
仍有人不太高興。高迎祥白了那人一眼。
「沒事,你餓就多吃點。唉,此次科舉可有高中?」
說到此處,那人明顯頓了一下。
「哼,我算是看透了,這科舉根本就是朝廷畫的一張大餅,我連讀帶考近十年,都未中榜,那些高中的,皆是世家子弟。這老天不公,朝廷不公,皇帝不公。」
說到這裡,眾人對視一眼,對他的看法稍有改變,在小民的思想中,罵朝廷的便與他們是一夥的。頓時,屋內氣氛又熱烈起來,大家紛紛數落起朝廷的不是。這位讀書人也逐漸情緒崩潰,放聲大哭起來。
「二十年啊,讀了十年,考了十年,一無所有,如此朝廷,當真無藥可救,若有朝一日,有人起義,我定追隨,將這腐朽的朝廷推翻,把那狗皇帝趕下皇位。」
「這……………………」
眾人心中皆起了些許心思。
「大哥,你瞧,這便是全國百姓的心聲啊,就連讀書人都對這朝廷失望至極,高兄見多識廣,要不………………」
高迎祥心中也有所意動,他近來外出遊歷過許多地方,不少地方都有農民起義,他也曾想過,若自己有朝一日活不下去,是否也要組建一支隊伍。
「這…………咱們這點人,能行嗎?」
眾人見他心動,紛紛勸道。
「誰說就咱們幾個?咱們只是骨幹,你看這位仁兄乃文人,文人足智多謀,讓他出出主意,再憑藉高兄在這一帶的名聲,豈不是一呼百應?」
「這…………」
高迎祥愣愣地望著這書生,心中頗為意動,此人既然能赴京參加科舉,想必還是有些能耐的,若真有這樣一位文人輔助自己,自己確實頗有信心。
此刻,這文人見此情形,知曉只要自己表態,此事便能定下來,趕忙起身,單膝跪地。
「這位高兄是我盧馬絳的救命恩人,反正我此番回去也一無所有,高兄若有意,那我盧某人便追隨高兄,待咱們打到京城,我定要擰下那些當官的腦袋。」
邊說,這盧某人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高迎祥也覺得萬事俱備,端起酒杯。
「好,既然大家如此抬舉我,我也不能不識好歹,咱們飲了這杯酒,便起事。」
「好,好,好。」
眾人飲完酒,意氣風發。
「盧先生,您說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反了,必然要殺個人祭旗。明日咱們多召集些人手,攻入縣衙,先把縣令給宰了,如此一來,名聲大振,便能迅速拉起一支隊伍。」
「好,聽盧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