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州清晨的薄霧在街角的磚石上纏繞。
微風拂過，帶來了商販們的吆喝聲和早市的喧囂。
沐書和沐宇收拾好行裝，準備離開睦州城，踏上歸途。
然而，行至一處古老的書院時，沐書的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這書院大門古樸，青磚灰瓦，幾棵高大的槐樹環繞在院中。
樹影搖曳，給整個院落增添了一抹清幽的氣息。
院中有幾張陳舊的書桌，上面整齊地擺放著幾卷古籍，似乎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院子裡空蕩蕩的，只剩下幾片落葉隨風飄動。
一位衣著簡樸的中年書生，正坐在書桌旁專注地翻閱著手中的古書，神情淡然卻透露出幾分孤寂。
那書生約莫四十歲出頭，身形瘦削，面容清癯。
眉宇之間透出一股風霜之色，顯然經歷過不少風雨，儘管衣衫有些舊，甚至隱隱可見幾處磨損，但卻被整理得十分整潔。絲毫沒有邋遢之感。
「老爹，我們進去看看吧，這地方看起來頗有些年頭。」沐書對著沐宇輕聲說道，語氣中滿是好奇。
沐宇點了點頭，父子倆一同走進書院。
那書生抬起頭來，目光與他們相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複雜的情緒。
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仿佛藏著無數的故事和經歷。
「這位先生，晚輩這廂有禮了，書院只有您一人在這裡整理古籍，是為了傳承文脈嗎？」沐書禮貌地問道，心中卻對這書生的氣質感到有些好奇。
書生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書卷，聲音溫和而低沉：「這些書卷都是我多年來在各地收集而來，雖不算珍貴，但也不失為一份文化的積澱。」
沐宇在後頭四處張望，聽著書生的聲音，心中忽然一震。
他仔細打量了書生幾眼，突然認出了他：「程正輝！您是程兄，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沐宇的話，那書生臉上微微變色，隨即苦笑一聲：「原來是沐兄，還記得我這落魄之人。」
「程兄，我們十幾年前一同參加過縣試，當年你就是縣案首，我不過是…為何你如今落得如此光景？」沐宇難以置信地看著程正輝，回想起當年他們同場考試的情景。
程正輝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一絲滄桑：「沐兄，多年不見，不知你這些年怎麼樣。我當年確實一路考取進士，但官場並非如表面那般光鮮。一路風雨，最終落得個削職為民的下場，如今只能在這書院中謀個生計。」
沐書站在一旁，雖然不認識程正輝，但聽到老爹提起他當年的輝煌，心中不由得對這位落魄書生產生了幾分敬意。「程世叔，您的經歷聽起來頗為曲折，能否講講您這些年的故事？」
「這是犬子書兒，快見過你程世叔。」沐宇在一旁連忙介紹道。
程正輝有些羨慕道：「沐兄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可惜愚兄多年官場蹉跎，竟是無一兒半女。」
他將目光轉向遠處的書架：「書兒是吧，正所謂官場如同戰場，刀光劍影，明爭暗鬥。有些事情是不得不經歷的，但說出來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沐宇聞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酸楚。
當年最為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竟淪落到如此地步。這讓他對即將面對的院試和官場生涯有了更多的思考。
「程兄，如今你雖落魄，但你才華橫溢，不至於就此埋沒吧？」
程正輝輕輕嘆息，聲音低沉：「沐兄，科舉之路是正途，但這其中的艱險難以言喻。即便中得進士，官場上也未必能安穩。我如今看透了一些事情，不再強求什麼，只願在這書院中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
沐宇點點頭，心中有些沉重。雖然府試剛中，官場離他還很遙遠，但他多年來一直堅信自己的正直和努力可以在官場上有所作為。
沐書則在一旁陷入了深思：『這世道果然比我想的要複雜得多。科舉我還幫得上老爹的忙，官場上我也是一介小白啊。』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程正輝那疲憊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
書院的環境幽靜而莊重，四周擺滿了書籍，牆上掛著幾幅古老的字畫，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墨香。
程正輝帶著沐書父子在書院內參觀，向他們介紹了一些他珍藏多年的古籍。
談起其中的內容，眼神中流露出難得的神采。可一提到官場，他便又恢復了那副落寞的神情。
「程兄，當年你我同場共試，如今再見，實在令人唏噓。」沐宇感慨道，目光中帶著幾分惋惜。
程正輝微微一笑：「沐兄，既然你也要繼續走這條路，希望你凡事多留個心眼。很多時候，努力並不一定能換來回報。人心險惡，權力之爭更是無情。」
沐宇雖然被觸動，但仍然堅持說道：「程兄，你的提醒我會銘記在心，但我相信，只要我們行得正、坐得端，終究能有所作為。」
他的聲音里依舊帶著一絲堅定，仿佛這份信念能支撐他走過前方的險途。
程正輝看著沐宇那堅定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沐兄，你有這樣的信心，實屬難得。若是當年我也能有你這樣的堅持，也許今天就不是這般光景了。」
沐書看著兩位長輩的對話，心中也受到了一些啟發。『看來我要學的還很多啊，得多長几個心眼，免得老爹將來被人陰了。』
沐書逐漸意識到縱使科舉一路順利，未來的路也並非一片坦途。
就在此時，程正輝突然說道：「沐兄，今日能再見到你真是意外之喜。不如明日到寒舍一敘，我們好好談一談這些年的生活。」
沐宇欣然應允：「程兄，這次就叨擾你了，明日我與書兒定當前去拜訪。」
程正輝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好，那我就在寒舍恭候兩位大駕。」
離開書院後，沐書回想著程正輝的話，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科舉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接下來等待老爹的，或許會是更為複雜的風波。
『老爹還這麼信心滿滿，看來得多提醒他幾句了。』沐書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爹爹，程世叔的話讓您有些動搖嗎？」沐書試探地問道，想看看沐宇的反應。
「為父心中雖有些感觸，但信念未改。」沐宇微微一笑，眼中透著堅定，「書兒，你要謹記，正直為人、勤勉做事，總能開創一番天地。」
沐書點了點頭，覺得老爹的身影一下子高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