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師兄，您洗洗臉吧！」一個瘦弱的身影，端著一盆水，有點膽怯的走到身旁。
趙凡點了點頭，但見水影倒映之中，一張消瘦的容顏，充滿憔悴。
他悚然一驚，仔細審視水中的容顏，用手輕觸臉頰，確實就是此世的自己。
「這……這真的是我嗎？」
趙凡喃喃自語，雙手在水中划過，盪起一圈圈漣漪。
記憶中的自己，雖然不能說丰神俊朗，但也至少是白白淨淨，如今這副形容枯槁，長發凌亂，哪還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仿佛老了十歲。
「師兄，你怎麼了？」那瘦弱的身影見趙凡愣神，不禁輕聲問道。
趙凡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只是有些感慨。謝謝你，小師弟。」
小師弟見狀，也並未多問，只是默默地將臉盆放下，侍立在邊上。
趙凡定神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容顏，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水中的自己，臉色蒼白，雙眼深陷，顴骨高聳，仿佛經歷了無數的磨難和困苦。
趙凡心中不禁一陣苦笑，這就是自己現在的模樣嗎？
他抬手輕輕觸摸著自己的臉頰，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和粗糙。
「掌門師兄，你還好嗎？」小師弟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趙凡的思緒。
趙凡洗好臉，小師弟幫他梳理了頭髮，看上去清爽，精神了一些。
片刻後，袁師姐，武元甲等一個個為師尊守靈的同門，都來到了自己身邊。
目測中人數似乎又少了幾個，眼下連同自己在內，只剩下了九人。
想來經過一夜的思考，又有幾位同門，最終投靠了王長老。
「這幫軟骨頭，見風使舵！」武元甲顯然也發現殿內的同門少了幾個，他冷哼一聲，滿臉的憤恨的說道。
趙凡心中酸楚，人往高處走，跟著他這個有名無實的掌門，確實需要勇氣。
「掌門師兄，你也不用難過，眼下咱們還是先把老掌門的後事給風光辦了，免得讓人笑話。」
袁師姐果斷的勸說道。她年齡雖比趙凡小，卻敢於仗義執言，大家都會尊稱一聲「師姐」，趙凡亦是如此。
不過袁師姐，自始至終，都謹守禮法，和武元甲一起維護趙凡，發自內心的認他為「掌門師兄」。
趙凡點了點頭，他知道要想將師尊風光大葬是不可能了，只能讓師尊入土為安，保留最後的體面。
作為師尊指定的繼任掌門，連給老掌門風光大葬都做不到，對他來說，這真是奇恥大辱啊。
只是形勢比人強，即便趙凡再不甘心，也無能為力。
趙凡與幾名跟隨他的弟子，親自為老掌門下葬。眾人神情凝重，默默地看著棺木緩緩沉入黃土之中。
周圍的風，似乎都帶著幾分淒涼，吹得人心頭沉甸甸的。
肅穆的氣氛中，趙凡與幾名同門，將老掌門的遺體安葬在了後山。
那裡，青松翠柏環繞，是老掌門生前所鍾愛的清淨之地。
「掌門師兄，生死有命，你別太難過了。」袁師姐輕聲安慰道。
趙凡微微點頭，卻依然難以掩飾心中的哀傷和憤懣。他望著眼前的新墳，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於自己的實力弱小。
「我趙凡，定要讓那些背叛之人，付出沉重的代價！」趙凡在心中暗暗發誓。
老掌門的後事辦的草草，王長老和杜長老他們倒也沒有特別的為難，只是冷眼旁觀，畢竟人死如燈滅。
王長老雖然年老卻意氣風發，仿佛又煥發了青春。
他掌門令牌在手，內有宗門弟子依附，外有天劍門和褚家修士撐腰，諒趙凡他們幾個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來。
「好了，既然老掌門已經入土，你們也不願意承認老夫這個掌門，那你們也可以離開我們雲陽宗了！」
王長老最終對趙凡他們冷冷的下達了逐客令。
若是趙凡他們不識時務，顯然是要強行驅逐了。
趙凡他們幾名弟子，修為最高的也就鍊氣中期，而對方人多勢眾，還有天劍門，褚家的築基修士做後盾。
與他們發生衝突，無異於以卵擊石。
趙凡進退兩難，師尊叮囑自己凡事要忍，可是他現在連雲陽宗的道統都保不住了，還如何能忍？
「王長老，你欺人太甚！」積壓多日的不忿終於爆發出來，趙凡青筋暴露，惡狠狠的欲擇人而噬，面目頗為猙獰。
只是在王長老看來，趙凡的暴怒不過是其成為喪家犬之前，無力的咆哮而已。
他輕蔑的冷哼一聲，正要發話，卻忽然臉色一變，轉頭看向遠方的天空。
「老哥哥，我來晚了，來晚了啊……」
風中遠遠的傳來一陣哭喊之聲，在場的眾人都大吃一驚。
但見遠處的天空中一道長虹來的飛快，上面站著兩道身影，衣袖飄飄。
待得近了，終於看清長虹之上是一男一女，那道長虹是一隻數丈大小的飛梭。
飛梭乘風而來，前方女子豆蔻年華，長相甜美，其身後的男子卻是鬚髮花白，身材佝僂。
「姑姑，就是這裡了。趙南星趙老哥就在這裡了，您為老侄做個主吧。」
老者老淚縱橫，又恭敬的對女子說道。
天劍門和褚家的築基修士眉頭一皺，暗自嘀咕道：「皇甫家的人來此作甚？此女竟然還是個築基修士！」
皇甫家背靠超級宗門青玄宗，家大業大，是有元嬰老祖坐鎮的家族，可不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能招惹的。
王長老和杜長老等人也是臉色一變，皇甫家的人突然來臨，而且其中還有位築基修士。不知皇甫家和此事有何糾葛，兩人心中忐忑。
「皇甫家的道友有禮了，敝宗趙掌門新喪，不知兩位來此卻是所為何事？」等皇甫家的兩人落下飛梭，王長老謙恭的行禮說道。
「你是什麼人？」皇甫家的老修在築基女修面前低聲下氣。轉頭面對王長老卻盛氣凌人，毫不客氣的問道。
「鄙人王興業，乃雲陽宗現任掌門，…不知道友…」
「住嘴！」
王長老話音未落，便被皇甫家的老修毫不客氣的打斷。
他擺擺手道：「趙老哥征戰蠻荒，救過老夫一命，我皇甫雋有恩必報。他回宗門前，便修書與我，指定親傳弟子趙凡為雲陽宗掌門，怎麼，你們是要欺師滅祖嗎？！」
王長老在皇甫雋的一番詰問下，啞口無言。杜長老挺身而出，解圍說道：
「皇甫道友，您遠來是客，這是本宗的家事，還容我們詳細解釋。皇甫前輩，皇甫道友，不如與天劍門和褚家的道友，一起到敝宗抱元殿，喝杯靈茶如何？」
儘管杜長老已經徹底放下了身段，依然被皇甫雋無視。
「放屁，別以為搬出天劍門和褚家，就想來糊弄老夫。天劍門和褚家在我們皇甫家面前屁也不是。」皇甫雋脾氣火爆，根本不給在場的修士好臉色。
天劍門領頭的熊姓修士，畢竟也是築基修士，竟然被一鍊氣老修當面羞辱，氣的滿臉通紅。
他冷哼一聲，不滿的道：「道友還請自重，昊天宗定下的規矩，雲陽宗分封三代後無力守護自家山門，我們附近同道可以幫助看護！如今趙掌門仙去，三代已絕！」
「呵呵，三代已絕，幫助看護，當真是信口開河。」
皇甫雋冷哼一聲也不理他，回頭恭敬的給美貌女子行禮道：「還請姑姑為我做主，延續趙老哥雲陽宗香火。」
皇甫家的女子嘆了一口氣，說道：「諸位道友，非是我們皇甫家多管閒事，有因必有果。既然趙老掌門傳位已有所指，雲陽宗掌門之位自然沒有爭議，至於天劍門和褚家的道友看上了雲陽宗的山門之地，我皇甫家可沒有絲毫的興趣，來強占此地。」
她娓娓道來，聲音好聽至極。
「如若不然，我們且去昊天宗分說吧。」女子話鋒又是一轉。
天劍門的築基修士皺了一下眉頭，與褚家的築基修士一番傳音商議，既然皇甫家沒有來搶奪地盤的意思，那他們也就放心了。
當下，天劍門熊姓築基修士出面說道：「雲陽宗掌門令牌可以歸還，那就讓趙掌門離開吧。此處雲嶺山周邊以後歸我們天劍門和褚家生息了。原雲陽宗弟子可自願加入我們兩家，成為客卿供奉。」
皇甫家的女修點了點頭道：「那便如此吧！」對她來說，這好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雲陽宗的趙凡，乃至王長老、杜長老，他們雖然是此事的當事人，竟然都沒有說話的餘地。
他們的命運，不過高階修士之間討價還價的籌碼，完全不能自主。
天劍門的築基修士朝王長老點了點頭。
王長老很不情願的從懷中取出掌門令牌，扔入趙凡懷中道：「給你！」
「以後，此地就不是雲陽宗的地方了，限你們半日之內離開吧。」
天劍門築基冷冷的對趙凡他們說道，他這半天時間，還算是給了皇甫家女修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