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富貴聽說讓他去邊城主持集市。
尋思了一會道:「不知道能否帶家眷過去。」
寧桃把一肚子安慰他、誘拐他的話給咽了下去,一言難盡道:「師兄,真把那邊當公費旅遊了?」
「嘿嘿,總比當主考官強。」
他今天擔心了好久,他那題答得一塌糊塗。
萬一將來翻出事來,說他一個進士那麼簡單的題都答不好。
給他考核不過關怎麼辦?
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如今有了新的差事,多少能立點功,把考核的分數提上去,再者邊城有徐澤坐鎮,大牛也能幫他一二,總之,他感覺這次邊城之行肯定比寧桃那時候美妙多了。
起碼不用擔心北容人擾邊。
寧桃向他豎了個大拇指。
什麼叫心寬體胖,這哥們就是。
集市的事情一敲定,馬富貴就風風火火的帶著老婆孩子出發了。
大牛他們因為帶了不少的貨物,沒辦法與他同行,不過也在端午節過後離京了。
主考官考試的成績已經貼了出來。
寧桃很幸運被選上了。
至於被分到哪個省,還沒做決定。
這一日,他領著小孫幾個人收割後院的麥子。
就見小武領進來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少年細聲細氣道:「大人,六公公差奴才來說一聲,惠公公出宮的名單已經添上了,昨日聖上過目已經批准了,還則了惠公公百兩銀子,一柄玉如意,希望公公事事順心,萬事如意。」
寧桃道:「代我謝謝六公公。」
說完讓小武給少年塞了個紅包。
少年推了好幾次,最後還是收進了袖袋裡。
送走了六公公的人,寧桃道:「北城那邊的宅子可收拾好了?」
小武點頭:「收拾好了。」
「人也買了三個,應該夠用了。」
一個廚娘,一個端茶倒水的小丫頭,還有一個跑腿的小廝。
寧桃道:「那就行,明日你找人去接下惠公公。」
「再找大夫給他仔細瞧瞧。」
交待完,寧桃又回後院收割他的麥子去了。
半畝地,分成了九宮格。
今年都是他一株一株授的粉,一連忙了好幾日,上次休沐秦先生回來時,瞧了瞧確實比他上次收的麥穗大、顆粒飽滿。
寧桃便趁著今日天氣好,領著幾個人把麥子給收了起來。
按品種給分開了。
因為做的仔細,是一粒糧食都不敢落到地里,幾個人忙了一早上,再按數字標牌給攤好。
按照寧桃交待的,曬了一天之後,再把麥子給碾下來。
最後揚去裡面的雜質,又曬了兩日,這才把麥粒給收起來。
總共算起來,從收割到裝袋,差不多用了五天時間。
寧桃再讓大家按照標題一一過了稱,一瞧紙上記錄的數字,他發現就數去年秦先生授好粉的那塊3號田產量最高。
其餘的也有所提高,這大概就是富一代和富二代的區別。
3號田今年是第二次授粉成功,所以,產量比別的高了十分之一。
如此算起來,3號田如果按一畝來算,差不多就有五百來斤。
他查過資料了,夏朝的小麥畝產,大概在三百斤左右,這還得看氣候。
運氣好三百斤多一丟丟,運氣不好直接給你減半。
寧桃種的這個就算是運氣好的時候,五百來斤,就算是減半也有二百五了。
其餘的幾塊麥子,大概在畝產400-450之間,看起來也是不錯的。
小孫看完數據,不由的雙眼一亮,「公子,咱們這麥子若真擴大了種,將來可就不得了了……」
寧桃道:「把這些種子都收好了,咱們再找塊地往大了的種,明年再試驗一年。」
如果能把普遍的畝產提高到四百斤,他感覺基本上就不會餓肚子了,再把農民的稅收降一降,日子肯定會好過許多。
讓小孫領著人把種子收好,寧桃繼續搭他的自行車。
前頭做好了幾個小模型,但真正下手做大自行車還是頭一次。
柳大人幫他找了個好工匠,按他的要求,把鐵打成鏈條的形狀,一小塊一小塊的再拼裝起來,足足用了半年的時間。
再加上別的部件,一輛自行車真正從他手裡成形,光是前期就用了七個多月。
現在拼了兩天晚上,才把鏈條給拼完。
小孫收好麥子,回頭跟他一道拼。
忍不住問道:「大人,您是真打算在工部待一輩子了?」
寧桃一手扶著杆子,一腳踩著車輪道:「說不來,我就是自己喜歡做手工,但要是真當工作來做,那就有點頭禿。」
這跟廚師回家不喜歡做飯是一樣的。
他喜歡做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但是不一定當飯吃好吧。
小孫明白了,兩人趁著天還沒黑,自該搭的都給搭了起來。
寧桃望著就差輪胎的自行車,寧桃長長吐了口氣,笑道:「看起來還挺像模像樣的,就是不知道走起來怎麼樣。」
小孫道:「試試就知道了。」
說完就要幫忙試,寧桃一把將他給拉住了。
「先別,過幾日大牛給我採購的橡膠就到了,到時候把輪胎裝上再試,不然可把別我的輪轂給弄壞了。」
這年頭冶煉技術是提高了不少。
但是不是大批量生產的話,找個工匠敲敲打打,那簡直能要老命。
關鍵都是手工鍛造的,中間難度浪費。
這麼一個小玩意要是流水下干下來,一天不知道能做多少。
可偏偏現在全是手工,想想他這一輛自行車,光是練鐵就花了七八百兩,這中間還不包括鐵裡面加夾的一些別的金屬。
再加上雜七雜八的,他感覺一千兩不封頂。
簡直價值連城啊。
寧桃心疼地把自行車給妥善的收了起來。
為了防止那些熊孩子過來,他還特意放到了書房的另一間,用鎖把屋子給鎖了起來。
小孫抽抽嘴角,每次都這樣,只要做了什麼新的東西都給鎖起來。
有時候連碰都不讓旁人碰。
但有時候又忍不住跟人得瑟,不要太矛盾。
小孫還沒吐槽完,就聽寧桃道:「小孫有個事須你出趟遠門。」
小孫立馬來了精神。
寧桃道:「二狗他們在挽江那邊買了塊水田,水稻都收一季了,結果現在有人說那田是他的,說二狗他們強占民田。」
二狗先前說擴大合作社。
他們在楊柳縣的合作社都是知根知底的鄉鄰,而且大家主要種的是蘑菇、筍之類的山貨。
還會在地里養點小雞小鴨,增加收入。
饒是後來與鄰近的幾個縣的村了民也有合作,從未出過任何差錯。
大家都是合合氣的。
可米糧方面,一直都收購的,有時候年景不好就不太方便。
所以,二狗和寧桃一商量,就打算買塊水田。
如果不樂意賣的也可以像老家那樣加入他們合作社自己種植,到時候把糧食賣給他們。
不過他找的這一家,水田數量很大,有一千畝之多。
且對方是樂意賣的。
而且還是熟人介紹,二狗他們就先交了定金,把秧給插上了。
想著過幾日就把手續給辦了,結果一季都過去了,稻子也收了米也賣了,雙方的手續還在拖拖拉拉的沒辦好。
二狗心裡就有點打鼓,讓人去官府查了下,好傢夥與那人拿的地契根本對不上號,再去找那人已經跑路了。
這還得了,一看就是被人騙了。
二狗正四處找人時,真正拿著地契的人出來了,說是這地是他的,當時只是租給一個姓賈的人,現在租期到頭了得把地給收回來。
而二狗他們第二季的秧也快成熟了。
思來想去,二狗覺得那些訂金只當損失了,吃一欠長一智,以後待辦完了手續再說,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但是地里的稻子馬上就要收割了,肯定不能再損失。
想讓對方寬限幾日,可對方就是不干非得現在收地。
還找人去田裡搗亂,毀了好幾畝的稻子。
簡直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總之這事看著挺簡單,就是一個第三方從中騙錢的事。
二狗被人擺了一道。
咱們自認倒霉,再順便找那個騙子就是了。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朝里有人上了摺子,參了寧桃一本。
說是寧桃仗勢欺人,霸占民田。
寧桃當時就在朝上把這事給說了一遍,因為這事發生他也只是看了信之後了解的,至於真實情況,他也沒親身經歷。
不過他是信得過自己的朋友,於是,便請那個遞摺子的言官說說此事。
結果,言官說得與他那是大相逕庭,說是二狗仗著寧桃是新皇的先生,在朝中又辦了幾件看得件的大事,霸占民田,想著生米煮成熟飯,再讓對方把地吐出來。
還是楊大人當時說了一句,「齊大人怕是搞錯了吧,既然這地去年就收過一季水稻了,那時候聖上還只是個皇孫,二狗是有先見之明?」
齊大人被說得一愣,不過很快就改口道:「是微臣失言,但微臣了解,寧大人如今做的都是一手生意,什麼樣的東西,到他那裡都比別家要貴。」
好傢夥,說著說著,又開始擠兌寧桃的生意了。
最後說起了京里的山貨。
寧桃當時就知道肯定有人眼紅他了。
於是,便不緊不慢道:「咱們的山貨分為幾個檔次,京里的這一批都是特定的,為何會貴?因為這是紅山寺里的野生山貨,宮裡現在用的也是紅山寺的。」
「至於一手生意這種事情怎麼說呢?只不過因為咱們的貨源和客源都廣,且比單獨銷賣的要便宜,自然村民樂意往我這兒送,而咱們也僅從中賺一些車馬費,齊大人怕是在京里養尊處優慣了,根本不知道山貨的真正價格吧。」
寧桃他們的山貨很多現在都是楊柳縣以及附近的幾個縣自己大量種植的。
比起以前的採摘野生山貨那可是便宜了不少。
而且他們賺的的確只是車馬費。
走的就是批量,不止給百姓增加了收入,還減少了原先貨源的參差不齊。
且他們也沒有襲斷市場,大家公平競爭。
就拿白糖來說,他們的糖坊一能正常生產,白糖的價格就定好了。
賺錢肯定是賺的,但是賺得絕對不是自己的錢,而是主要靠海運和商隊帶出去。
不過這年頭,白糖確實比較難產,不過已經在擴大經營了,所以,白糖的市價會一降再降的。
齊大人在生意這一方面沒什麼好說的。
又把話題拐到了霸占民田的份上。
寧桃無奈道:「齊大人即沒親眼所見,為何就斷定了是咱們的人仗勢欺人,他們仗著誰的勢?」
「齊大人說我是一家之言,難道齊大人就不是?」
他算是知道了,為何言官不招人喜歡。
因為腦袋都特麼缺根筋。
旁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再加上他對寧桃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覺得太過招搖,辦起事為不給人留情願。
所以一直看寧桃不順眼有,現在咬住了就不放。
寧桃剛才叭啦了自己這邊的事,他是一句沒聽進去,還是一口咬定寧桃仗勢欺人。
寧桃真想呵呵他一臉。
小孫道:「這是有人故意針對大人設的局吧。」
寧桃道:「可不是,我這麼兢兢業業的工作,為國為民服務,結果還被人參了一本,瞧瞧我多冤啊。」
所以,他讓小孫過去,就是想查出誰是幕後的主使。
敢這麼明目張胆的敗壞他的名聲,身份肯定低不到哪裡去。
他這個人一向恩怨分明。
平時極少得罪人,既然要得罪那肯定得往死里得罪了,所以寧桃至今想不出,他把誰給得罪死了。
對方才借著這個機會要潑他狗血。
他這邊到底有沒有霸占民田,肯定也不是一紙摺子就被判的事兒。
所以,他想小孫過去把事情給查清楚,如對方所願,還大家一個清白。
小孫點頭,「那我把大武帶上。」
寧桃笑道:「你去問問柱子哥。」
小孫走後,寧桃把自行車的整個設計與需要的東西都給整理了一遍。
有些東西他覺得有些雞脅,但是有的東西卻非常必要。
就像輪轂,他做的就是一整片的,中間留了幾個空隙,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工匠的工作量,也給自己留了活路。
不然光裝自行車的兩個輪子,都得把眼睛給裝瞎。
這麼加加減減,到了後來他才發現,目前手上這輛已經是很大程度的精減版了,且他記憶里的自行車,也是經過二三百年的沉澱演變而來的。
寧桃把圖紙收起來,讓小武去通知工匠,按他上次說的自行車的所有零部件再幫忙打造一輛,需要什麼東西,直接告訴小武。
霸占民田的事,雖說沒什麼實錘。
不過寧桃能明顯感覺得出來,他這名聲有損。
所以,這個月寧少源來信時,還說了他好幾句,讓他別光顧著賺錢,二狗和大牛不是不讓他相信,而是在利益和權利面前,有些表面的東西,怕是經不住考驗。
還真別說,寧桃也有懷疑過二狗給他信的內容是否屬實。
可是當時大牛也在京里。
大牛的面色寧桃仔細瞧了好幾遍,都是正大光明,錢財無憂的樣子。
而且大牛也把事情給他說了一遍,比信里要仔細些。
倒是咬他一口又一口的齊大人面色發灰。
儘管從這種奇怪的東西方面選擇相信二狗,可能說了寧少源不信,但是他還是很認真地給寧少源回了信,自己的小夥伴沒有問題。
進入六月,主考官下放的省份終於確定下來了。
寧桃要去的是東源的鄰省北余。
雖說帶個北字,其實是大余山的北邊,與南余隔了一條山脈,大余山橫著一過,就將東原、北余和南余給分成了三足之狀,是以北余和南余都靠南邊,屬於那種又熱又濕的類型。
蚊蟲特別的多。
寧桃苦哈哈道:「早知道就不該聽趙子行的話,想著什麼公費旅遊。」
這下子好了,去了餵蚊子呀。
趙子行運氣好,去的是齊望的老家那邊,天氣要比京都要涼快。
唯一的缺陷經濟比較落後,且山路不好走。
岳貴山運氣好去的是杉省,離京都最近。
這可把寧桃幾人給羨慕壞了,他原先以為自己能被分到杉省,這樣就能回書院瞧瞧了。
豈知,出來後一打聽,才知道主考官不能在自己的省份主持,不管是寧桃、還是趙子行和牛子淵,沒有一個人被分到杉省的。
他們雖然不屬於杉省考生,但是卻在杉省讀過書。
寧桃原先還對於去北余有點鬱悶,一聽這個一顆心是放了下來。
北余離京差不多得二十來天。
所以,寧桃他們在收到通知之後,離得遠的已經收拾東西坐船離開了。
寧桃要走之前,秦先生特意塞給他一大包的藥品。
除了避暑、除濕的,大部分都是防蟲藥。
臨走時,史青凝來給他送行。
寧桃見小姑娘今日穿的特別鮮亮,一算時間才知道,史家的孝期已過了。
而皇帝的守孝時間也過了,這個月開始京里就已經解禁了。
史三和史四的婚事如今已經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之中了。
原先與史青凝形影不離的梁姽今日都沒出來。
史青凝也給他準備了點東西,有兩小罐酸梅,還有一瓶祛蚊的香料,剩下的就是她自己做的點心。
寧桃最喜歡喝她做的酸梅泡水,笑道:「要是你不送來,我還想讓人小武去取兩罐呢。」說著讓讓小武把東西收起來。
「這次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給你帶點什麼好東西,北余我還沒去過。」
史青凝臉一紅,兩隻手不自覺地就開始絞手裡的帕子,「你能平安回來就好了。」
寧桃道:「肯定能平安回來的。」
回來之後,他們的婚禮也就該提上日程了。
前幾日他去宮裡侍讀,皇帝就讓欽天監拿了幾個日子,與他一道選了兩個。
因為今年史三、史四兩個哥哥一前一後的成親。
史家實在太忙,所以,兩人選了日子在明年開春。
不過到了後半年,該辦的事情也有很多。
具體流程他不是太懂,但聽秦先生說的絕對輕鬆不到哪裡去,史青凝的嫁衣如今已讓宮裡的繡娘在繡了,嫁妝如今也在準備。
就連他的衣裳那日在宮裡,也讓人給量了尺寸。
還給了幾個圖案讓他選。
寧桃一直覺得男人的衣裳,大概就是很簡單的,豈知,居然上面也要繡花。
且花紋的形制還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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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青凝除吃的還給他做了兩雙鞋子,是前些日子說什麼要給新郎做鞋的時候讓人量的尺寸。
是寧桃出門時習慣穿的老頭鞋和回家時穿的拖鞋,比起靴子方便實用。
他以前的都是寧香做的,後來寧香生了孩子了,給他做的鞋就少了,都是讓繡坊的繡娘做的,寧香前段時間臨走前還給他留了雙拖鞋,結果前幾天,把自行車給整好,激動的踩著在院子裡轉了幾圈,一時激動腳抬得有點高,拖鞋給飛出去了一隻,也不知道掉哪去了,一直沒找著。
過了兩天,小武瞧見被小孫養的那隻狗小花給蹲在鞋角撕了半個。
這可把寧桃給心疼壞了,朝著狗屁股抽了兩下。
小花就像打的不是它,動都沒動繼續啃。
寧桃把鞋給收了起來,又和史青凝聊了兩刻鐘。
小武提醒了他一句,開船的時間快到了。
寧桃這才上了馬車和史青凝揮手告別。
寧桃眼神好,瞧著小姑娘眼眶有點紅,又朝她揮了揮手,直到馬車駛出了城門,才將帘子放下來。
寧棋道:「我發現,嫂子最近好像瘦了。」
「……」
你能不能不要叫的這麼順口。
秦先生道:「別亂叫,雖然是正兒八經的嫂子,但是還未過門之前,不要如此輕浮。」
寧桃用力點頭,「沒錯。」
「你給我閉嘴,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麼一見人家青凝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寧桃張了張嘴,還是乖乖給閉上了。
寧棋樂得嘴巴都能咧到耳根上。
伸手又要去看史青凝給寧桃的鞋,被寧桃一巴掌給拍開了,「你下個月和表哥們一道回家的時候,把消暑的東西多備些。」
寧棋點頭,「放心吧,你給我的單子我都能背下來了。」
最近逼著他學廚藝,寧棋手上被燙了好幾個炮,不過聽馬富貴他們說,寧桃每次考試做的飯都能把我給饞哭,他就沒什麼怨言了。
畢竟秋闈在裡頭待九天,吃不好心裡也難受。
寧桃覺得自己跟個老母親似的,本來是給他送行。
結果這一路上都在交待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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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和寧棋把他送上船。
小武和王棟把東西搬進船艙,寧桃和秦先生還有寧棋在船頭說話,就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寧棋見他盯著一個方向皺眉,扭頭看了過去。
就見梁姽站在岸邊,穿了件和史青凝款式和顏色都差不多的裙子,冷著臉盯著寧桃。
秦先生道:「這梁姑娘該不會是來送你的吧?」
寧棋樂道:「這就奇怪了,一個未來的嫂子,送我哥做什麼……」
秦先生伸手給了他一下。
寧桃道:「我就不去與她道別了,大頭你和乾爹一會下了船與她說一聲。」
秦先生瞭然,寧棋還想說話,秦先生一把拉住他道:「少廢話,咱們也該下船了,去把王棟叫出來。」
打發走了寧棋,秦先生道:「你與梁姑娘當時……」
「沒有任何心思。」
現在更不可能了,再說了,就算是他上輩子也是個男人,對於梁姽這樣的他還是敬而遠之的……
秦先生吐了口氣,拍拍他的肩道:「想著也是,就你這智商喜歡哪個姑娘,咱們大概能瞧出來。」
寧桃抽抽嘴角。
這是誇他呢,還是誇他呢?
寧棋把王棟叫過來,秦先生領著二人下了船。
寧桃在船上與兩人揮手告別,瞧見秦先生不知道與梁姽說了什麼,梁姽倔強地揚著頭看著寧桃就是不肯走。
寧桃沒理她,索性回船艙休息去了。
因為今日要離開。
這幾日天天被張大人拉著他與安宇敲定要給附屬國做水渠的方案。
再加上天氣熱,張大人把去年他做的風扇的事給皇帝提了一句,於是,皇帝叫人把寧桃叫過宮,剛好毓慶宮那裡有引活水。
讓他把風扇與水車接上。
寧桃也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毓慶宮。
這麼鼓搗來鼓搗去,就用了差不多半個月。
直到昨天才正式試用,為了防止發生什麼意外,他在宮裡待到了掌燈時分才出來,結果張大人還在家裡等著他。
讓他加班加點再確認一遍,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在船上補覺。
寧桃躺到船上很快就睡著了。
直到晚飯時間,才被一陣香味給勾醒。
洗了把臉,就瞧見桌上放著一封信。
小武道:「梁姑娘見您沒下去,就差人送了上來。」
說完又指了指旁邊的箱子,「這是她給您準備路上的吃的,說是知道您喜歡吃小魚乾,特意找了東原省的廚師做的。」
寧桃一言難盡地把信給塞到了箱子裡,「你就不能拒收?」
小武:「……」
我要是有那膽量,也不至於至今還是個書童。
寧桃吃完飯,和小武在外頭甲板上吹了會風。
船行的很快,似乎比他頭一次坐船時的速度還要快上一些。
也極有可能這次是順水而下的原因。
所以,沒什麼事的寧桃就坐在甲板上聽人聊天。
因為是官船,乘客的身份基本上都差不了多少,所以,大家都挺有共同話題的。
小武不一會就與船上的幾個書童聊上了。
寧桃在外頭聽了一會,便回了船艙。
船上溫度不高,風一吹,特別的涼快,寧桃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直到屋裡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聲音,他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瞧見小武正在脫衣裳打算上床睡覺。
見他醒了,小武又把衣服給穿了回去,湊過來小聲道:「公子,您霸占民田的事似乎還挺出名的。」
寧桃本身就有些知名度的,結果,最近又被齊大人給參了一本。
兩人還在朝上當堂對質起來。
雖然齊大人臉紅脖子粗的沒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但是寧桃霸占民田這事卻是傳開了。
寧桃他們這條船上,大部分都是官眷,還有兩個與寧桃一樣,是去當主考官的,雖然不同一個地方,但是一條船倒是沒問題。
於是,就有人拿寧桃霸占民田這事開腔。
說什麼,他這樣的人怎麼好意思給別人當考官?
難道是希望學生們與他一樣,將來不學好麼?
自然也有人覺得怕這事不是真的,否則也不會讓寧桃去當主考官了。
一派是相信寧桃的,一派是抵損的。
結果,說著說著兩人給打了起來。
小武剛才就是去看熱鬧了,還趁亂在那個誣衊寧桃的人腳上踩了幾下。
饒是如此,他還不解氣,氣哼哼道:「您說這些人壞不壞,又沒親眼見著,也沒親耳聽著,就那些個道聽途說,他們就認定了您不是好人。」
「這種人,可千萬不要當官,以後還不知道多少冤假錯案在他手下發生呢。」
寧桃道:「管他做什麼,咱們清者自清。」
小武嘴上都能掛油瓶,「我是替您不值。」
辦掃盲班,請先生免費為學生授課,還讓書局免費給那些窮學生提供茶水、點心,甚至還免費給他們書瞧。
結果到了現在卻被人誣衊霸占民田。
那一千畝的水田才多少錢呀,就寧桃乾的這些事,花的這些錢,也不止那些了。
這種捕風捉影的事,也能傳得這麼開簡直了。
寧桃聽他這麼一抱怨,更加確定這是有人背後散播謠言。
可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得罪過誰。
關鍵他得罪的人,不一定有這麼大的能量。
寧桃頭一天在船上睡得太多,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了。
洗漱好,趁著時間還早,便拿了本書到外頭找個地方瞧了起來。
結果就見外頭四個二十來歲的男子手裡捧著本書,在船的過道上每人蹲一個點,哇啦哇啦的背。
一聽這內容,就知道是準備這次回鄉參加秋闈的。
背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太陽漸漸出來了。
四人這才把書給放下,兩兩相對的互相檢查背痛情況。
寧桃以前也和馬富貴兩人這麼背書。
你幫我檢查,我幫你檢查,因為馬富貴記憶力好,但是他仗著理解力強,又有點背課文的小訣竅。
每回兩人拿著本書開背之前,都會提條件。
誰背得慢就給對方提書包呀,或者買零嘴等等,一些又傻又好玩的事情。
想起那段時間,寧桃嘴角不由的揚了起來。
馬富貴這個大傻子,也不知道在邊城怎麼樣了。
寧桃靠在船上,把手裡的幾頁書看完,這一抬頭就見四人因為一道數術題而爭得面紅耳赤。
寧桃走近一瞧,忍不住樂了。
四個人四種答案,其中只有一個人是半正確,不過思路倒是沒問題。
就是中間有一步的得數算錯了,於是,越到後來越離譜,可偏偏他最後又錯了一步,答案居然就被他給混正確了。
也是挺神奇。
寧桃道:「師兄這一步算錯了,還有最後一步也算錯了一位,不信師兄再算一遍。」
幾人聽他說話,齊刷刷地抬頭。
年紀最大留了小鬍子的男子道:「這位師弟也是回鄉參加秋闈的?」
早上四個人剛出來背書,就見寧桃也拿著書走出來,五個人各占一席地,誰也沒打擾誰。
如今,見寧桃一幅挺懂的樣子,便有了這般猜測。
寧桃嗯了一聲。
他左手邊剛才吵得最凶的少年道:「看你的樣子,好像數術特別好的樣子,那你瞧瞧這道題,咱們四個人誰做的對。」
寧桃道:「這位白師兄對了一半兒。」
想了想又道:「師兄你的題從一開始,思路就是錯的,你把這個字理解誤了,這道題的陷阱剛好就在這裡,你理解這麼一差,自然題就答不對了。」
「還有這位師兄,出發點是正確的,可後面卻多加了一些東西。」
「哦,對了,這個條件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他用筆在上頭把多餘的條件給劃掉,再仔細一品,題目立馬清晰多了。
做對了一半的白公子,此刻也重新計算完成了,長長吐了口氣道:「多謝師兄指點,這次可算是對了。」
寧桃道:「不客氣,師兄在計算方面有些弱,檢查時,可以試試反向演算。」
白公子與他道了聲謝。
其餘兩名同學也按照寧桃說的,重新把題寫了一遍。
仔細一對答案,與白公子的一模一樣。
看來是都對了。
左邊的少年磨了磨牙,不服氣道:「看你年紀不大,數術這麼好,可是請了什麼名師?」
寧桃點頭,「我先生確實很厲害。」
少年一噎,默了好一會才道:「那你可真可幸運,咱們聽說,咱們省今年的主考官是那位新科狀元寧桃寧大人,他的數術就特別好,還教過當今聖上,他今年出的考題,想來一定很大部分與數術有關。」
少年勾了下唇,道:「你先生那麼厲害,可有寧大人厲害?」
寧桃:「……」
就在這時,小武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過來找他回去吃東西。
寧桃和大家告別。
少年見他不回答,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你還沒說,你先生是誰呢,可有聖上的先生厲害?」
寧桃一言難盡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眼眶挺紅,顯然心情很激動,甚至嘴角還帶著輕蔑。
就聽小武小聲道:「公子,昨天晚上就是他與另外一位紅衣公子因為你的事吵起來了,奴才趁亂就踩了他兩腳。」
寧桃緩緩轉身,「寧大人算什麼呀,在我先生面前那都是小輩兒。」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