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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死定了陳殊

2024-08-26 17:13:51 作者: 麥子西瓜皮
  「娘,這回陳殊死定了!」

  大焱王朝湘州王府上,湘王陳淵的次子湘州小王爺陳德砰的一聲推開房門,一身綠衣錦袍裹挾著一陣微風,煽動了屋內香薰升起的裊裊青煙,他的生母湘王陳淵的側王妃陳黃氏正在擺弄著一盆牡丹,被這聲響一驚,手裡的剪刀差點剪到自己的手。

  側王妃陳黃氏身旁站著兩名侍女卻是波瀾不驚,似乎對突然闖入的小王爺早已見怪不怪,見他進來忙側身行禮。

  陳德並未理會侍女,而是快步到母親身邊,側王妃陳黃氏瞪了他一眼,仍舊將未剪完的花枝剪掉。

  這盆牡丹修剪得極好,花開正艷,她在這盆花上費了不少心思,左看右看甚是喜歡。

  陳德見母親不理會自己,意識到方才闖入又莽撞了,便放低聲音又說了一遍道:

  「娘,這回陳殊死定了!」

  陳黃氏揮了揮手將侍女都趕了出去,這才示意陳德坐下。

  二十歲的陳德雖然生得不算眉清目秀,但總算眉宇之間總算還有幾分他父親湘王陳淵的英氣,只是身為小王爺的他吃不得苦,身形有些微胖,臉上的嬰兒肥似乎也還未完全消退,給人看起來總是不成熟的樣子。

  「娘是怎麼跟你說的,怎麼總是這樣莽莽撞撞!這些話是可以胡亂說的嗎?」

  側王妃陳黃氏四十來歲,但容顏絲毫不見老去,頭上的挑心小簪是二十年前陳淵送她的,一直被她視若珍寶,日日佩戴,此刻依然耀彩奪目,簪尾的琉璃微微擺動發出一絲絲細微的聲響。

  陳德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有些胖乎乎的臉上全是笑意,並未在意母親的責怪。

  「娘,您相信我!」

  陳黃氏撇了他一眼,她並非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而是這樣的先例實在是太多了。

  「這回有把握嗎?」

  「十成的把握!娘,父王讓陳殊督辦糧價一事,他可是立了軍令狀的!」

  陳德說著又盯上了桌上的鮮梨,這梨是今早剛剛送進湘州的,上面還掛著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

  他隨手抓起一個就往嘴裡塞。

  「這麼大的人了,就不能穩重一點嗎,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哎呀娘,這是在您這兒,又不是在別處!」

  側王妃陳黃氏看著自己這個兒子頗為頭疼,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做事莽撞,沒有陳殊那般聰明。

  湘王妃李芊離世後,身為側室的她本以為可以補為正室,但沒想到陳淵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也並沒有把王府內務都交予她打理,雖然也常來她處,但總是呆不久就走了。

  陳德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唯一的依靠,作為小王爺的陳德雖然衣食無憂,但終歸不是長子無法襲湘王爵位,而如今的世子陳殊一向頑劣,等陳淵百年之後他若成為湘王,還不知道會怎麼對待自己母子呢!

  所以她絞盡腦汁想讓陳德得到世子的位置以保全自己娘兒倆,這些年來什麼辦法都試過了,可就是鬥不過那陳殊。

  要說這陳殊也真是讓人捉摸不透,這些年來明明是頑劣不堪,可無論惹出什麼亂子最後總能化險為夷,陳淵對他這個長子明面上是不管不顧,實際上又似乎頗為看重。

  就在娘兒倆已經打退堂鼓的時候,正好趕上陳殊督辦糧價,這可能是母子倆整倒陳殊的最後機會。

  看著兒子胡吃海塞的樣子,她既覺得他不爭氣又難免心疼。

  「慢點兒吃,又沒人跟你搶!」

  陳德邊吃邊道:

  「娘,半月之期馬上就到了,可除了陳殊的官倉,糧價只漲不跌,百姓已經買不起糧了,餓死人的事情隨時會發生,四大糧商那裡孩兒打點妥當絕不會放糧,等陳殊手裡的那點兒存糧賣光,糧價還要再漲!」

  「還漲,再漲可就真要餓死人了!」

  陳黃氏有些憂心,畢竟她只想藉機板倒陳殊,可真要是餓死人那就要出大事了。

  「哎呀您操這心幹嘛,餓死人那也是陳殊的責任!」

  陳德端起茶杯灌了兩口茶,把鮮梨往肚子裡咽了咽,又道:

  「據老六回報,這小子已經準備拉軍糧填補糧倉,屆時無論是督辦不力還是挪用軍糧都是重罪,父王也護不住他!」

  「挪用軍糧?他瘋了嗎!」

  側王妃一臉的訝異,要知道軍糧可是軍之根本,誰敢擅動都是死路一條。

  隨即她又問道:

  「這事兒你父王知道嗎?」

  「爹不是去巡邊了嗎,還沒回來呢!明兒個他回來就知道了!」

  母子倆對話期間,卻全然沒注意到窗外正貓著一個中年男人在偷聽。

  這男人蹲了有好一會兒,此刻腿腳已經酸麻,他小心的坐了下來伸了伸腿,捋了捋寬大的袖袍,一邊捏腿一邊搖頭,心說果然是全如少爺所料!他們這是要把少爺往死里整啊!

  另一邊,湘王世子陳殊倚靠正在煙雲樓里的臥榻上,翹著二郎腿悠哉游哉的邊喝酒邊聽曲。

  柳湘南不愧是煙雲樓的頭牌,唇紅齒白靚麗動人,嗓音也著實是好,唱的湘州小調,每一字每一句都扣人心弦。

  陳殊怔怔地望著她,不時的飲上一口酒,滿臉的享受。

  不一會兒,先前在王府偷聽小王爺陳德與側王妃對話的中年男人,已經氣喘吁吁的跑到了煙雲樓,上了樓急匆匆推開門後,叉著腰走向陳殊身旁,抓起桌上的茶壺就往嘴裡灌。

  「你慢點兒老錢!這麼急幹嘛,火燒屁股了?」

  這中年男人正是陳殊的管事錢萬金,灌了幾口茶後才把氣喘勻了,有些發福的身軀往桌前的凳子上一坐,吱呀一身引得陳殊側目看了一眼,擔心他這一屁股下去會把凳子坐塌。

  見錢萬金這副急躁的模樣,柳湘南識趣的放下琵琶,朝著陳殊示意了一下,便退了出去。

  「少爺,不得了了,小王爺是要往死里整您啊!督辦糧價失責、挪用軍糧這可都是殺頭的罪名啊!」

  陳殊放下酒杯坐起身來,有些不相信的望向錢萬金,可錢萬金的眼神告訴他,這事兒不會有假。

  陳德畢竟是自己的弟弟,雖然不是一個娘親,但陳殊自認為從小到大自己對這個弟弟也夠好了,這小子竟然真要置自己於死地?

  「你沒聽錯?」

  見陳殊還是不願相信,錢萬金砸吧著嘴,挪動了一下身子,凳子又吱呀響了一聲。

  「少爺,您別不信,這些都是我親耳聽到的!」

  陳殊長嘆了一口氣,星眉劍目中多了幾分憂鬱之氣,淡淡的道:

  「一個世子之位,至於嗎!」

  他自然是不看重這所謂的世子之位,畢竟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於他而言當不當世子都無所謂,有吃有喝混吃等死也比在現代社會當牛做馬強得多,只是這個時代的規矩,作為嫡長子,這世子他不想當都不行。

  而這湘王世子,他一當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前的湘王府里,尚未過世的湘王妃李芊抱著六歲的兒子哭的死去活來,她怎麼也不敢相信日前還活蹦亂跳的兒子,此刻竟然沒有了呼吸!

  湘王陳淵征戰一生,見慣生死看盡離別,死亡於他來說就如家常便飯一般,可面對自己的兒子的「離世」卻無法無動於衷,他神色憂戚的站在一旁,聽著李芊的呼喊,手足無措。

  奇怪的是,半晌之後這個「死」去的兒子突然又睜開了眼睛,滿臉疑惑的望著眼前已經哭成淚人的女人。

  是的,陳殊死而復生了。

  李芊和陳淵一時間悲喜交加,只是他們不知道眼前這個活過來的兒子並不是他們真正的兒子,而是來自另外一個現代社會的陳殊。

  陳殊自己也懵了,自己明明是「死」了,怎麼就穿越了?並且還穿越成了一個六歲的孩子。

  等他完全反應過來之後,不得不接受現實,他是陳殊,是這個歷史上不存在的大焱王朝里,異姓王湘州王陳淵的長子!

  他已經在這裡真真實實的生活了十六年,十六年,恍如一夢。

  陳殊的思緒飛得有些遠,錢萬金見他半晌不說話,又著急道:

  「少爺,咱們可沒多少時間了啊!半月之期馬上就要到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呀!」

  錢萬金著急不是沒有道理。

  去年湘州著了災,春耕播下的種子收成很少,糧食欠收的厲害,到了今年果然青黃不接,為了各地能度過災年,陳淵已經下令稅收減半。

  饒是如此,湘州城依然沒有糧食進來,而湘州最大的幾位糧商年初就開始在各地高價收購糧食,就等著以更高價格售出狠撈一筆,這種事兒雖然不道德,卻也不算違反大焱律法,陳淵瞧在眼裡無計可施。


  這幾個月糧價飛速的在漲,眼看百姓們就要買不起糧,陳淵急得焦頭爛額,再這麼漲下去百姓們等不到新糧收割就會買不起糧,那就要餓死人了!

  於是半個月前,在商議如何解決糧食問題時,作為世子的陳殊理應要為父分憂,再加上陳德母子在一旁煽風點火,逼得陳殊當場立下了軍令狀,半月之內讓糧價恢復如常。

  可如今半個月馬上就要過去,糧價不降反漲,半個月來錢萬金急得團團轉,但陳殊似卻是毫不在意一般,每日流連於煙雲樓,甚至連官倉都沒去過。

  「咱們的糧食還剩多少?」

  見陳殊這麼問,錢萬金眉頭一皺,本就肥胖的臉上露出來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少爺,倉里的糧可沒多少了,頂多還能再撐個三天就見底兒了!」

  錢萬金所說的倉里的糧食,是陳殊幾年前在湘州設立的官倉之糧。

  彼時湘州與西越常有摩擦,往常這些戰事所需的糧食都是直接分配到各縣府籌措,可一來百姓本身也沒多少餘糧,二來征糧官征糧極易滋生貪腐,即便是湘王陳淵抓一個殺一個,但人性的貪慾又哪裡是抓得完殺得盡的。

  於是幾年前陳殊就向陳淵提議,建立儲備糧庫與官糧店,風調雨順豐收之年以低價購入糧食進行儲備,一旦有災年或者戰事,也可低價放出以防止糧商趁機哄抬糧價,再者在戰時也可以直接用作軍糧。

  這官倉建立之後,確實發揮了不小作用,陳淵也對自己這個紈絝的浪蕩的兒子刮目相看。

  其實陳殊根本就不在意這便宜老爹怎麼看待自己,也不想贏得他的信任再被委以重任,「生」前996的生活他已經過夠了,只不過是看到過征糧的場面,這才起了建立官倉的心思,目的也不是為了買進賣出掙錢,無非就是想減輕一些百姓的負擔。

  但這樣一來就不可避免的動了糧商們的蛋糕,俗話說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糧商們對這個紈絝世子自然是恨之入骨,他明明是個只知道享樂的浪蕩世子,可偏偏要插上糧食的事情!

  但是礙於他湘王世子的身份,糧商們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所以當小王爺陳德找到周吳鄭王四大糧商時,這才有了一拍即合,畢竟糧商們只要掙錢,而得罪陳殊的事情有陳德去做。

  陳殊摩挲著酒杯,灰白的錦袍上沾染了一些酒漬,平靜的模樣與錢萬金焦急的神色形成鮮明對比。

  「老錢,糧價再降一成!」

  錢萬金瞪大了眼睛,兩條抬頭紋在此刻越發的明顯,他吸了吸鼻子,看著神色自若的世子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還降?少爺,我沒聽錯吧,再降那剩下的糧食可最多就賣兩天了啊!兩天之後怎麼辦?」

  「照辦就是,本少爺什麼時候打過沒有把握的仗!」

  錢萬金努了努嘴,見陳殊執意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

  自打這位世子爺六歲那年大病一場之後,就經常干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他雖然年輕,但是舉手投足之間總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氣度,那是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自信與驕傲。

  往往所有人都覺得他錯了的時候,卻總被他意想不到的舉動反轉過來,這是這次不比以往,糧食的事情可是天大的事,弄不好是真的會掉腦袋的。

  沒多久,守在官倉對面的聚朋閣酒樓里談笑風生的湘州四大糧商,看到了官倉門口的糧價牌子再次更改降價。

  價格牌替換之後,四人齊齊站起身來,伸長了腦袋揉著眼睛望向對面的價格牌,都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從小王爺陳德那兒得到的消息是官倉已經沒有糧食了,這會兒還在降價,到底是什麼路數?

  「這,這怎麼還在降?」

  王記糧店大掌柜王有財瞪大了眼睛,兩撇八字鬍忍不住抽搐著,要知道四大糧商里就屬他的實力最弱,這次屯糧幾乎耗盡了他的家底,容不得半點有失。

  「小王爺那邊不是說,官倉已無存糧了嗎?」

  鄭大掌柜鄭存富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雖然不似王有財那般掏空家底孤注一擲,但對面舉動也著實在他意料之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難道有新糧要進城?」

  「絕不可能,各府縣哪裡還有什麼多餘的糧!」

  周大利和吳吉商兩個實力最大的糧商掌柜也嘀咕了起來。


  他們四人在湘州經營多年,湘州各個府縣的糧食情況沒有誰比他們更清楚的,這幾個月根本就沒有外地糧食進來,按到底陳殊的官倉即便有存糧,但以這麼低的價格售賣了這麼長時間,怎麼著也該見底了。

  四人正疑惑間,卻被剛剛從官倉買完糧上樓來的幾個人的談笑所吸引,那幾人每人背著一個糧袋,面露喜色。

  「聽說了嗎?今晚會有一大批糧食進城,足夠吃到秋收了!」

  「哪裡來的糧食啊?」

  「聽說是軍糧!」

  「世子爺真的動了軍糧?那可不愁沒有糧食買了!」

  「我今天還特意少買了些,明天這糧價啊,還得再降!」

  軍糧?

  周吳鄭王四大糧商面面相覷,難道這紈絝世子竟然敢動用軍糧救急?且不說動用軍糧的後果,但他真要是把軍糧拉進城,那自己手上的糧食可就真砸手裡了。

  「陳殊真敢挪用軍糧?」

  「這會不會有詐?」

  「要是別人或許不敢,可他是陳殊啊!這小子什麼事兒干不出來?」

  「那可如何是好啊!」

  四大糧商老早之前就在各地以高價囤積了一大批糧食,這批糧食如果能夠高價賣出,利潤足抵日常營作好幾年的了,可要是砸在手裡只怕會血本無歸甚至破產。

  面對不按常理出牌的陳殊,四人哪裡還坐得住,甩下酒錢就急匆匆下樓,直奔湘王府後門而去。

  湘王府後門的院牆高聳,黑瓦白牆畫棟飛檐,兩扇黑色大門上嵌一排排拇指大的黃銅門釘,門口左右兩隻漢白玉獅子高大威猛,門口雖不像正門那般有兵士駐守,但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這個門只用作日常貨物進出,進出皆帶王府腰牌,仔細查驗無誤後方可行走,行走時最少也要有王府內的兩人同行,避免有人偷混入內。

  周吳鄭王四人悄悄來到湘王府後門,進不得府內去,只能打點門丁代為通報,久久不見陳德,正焦急不安在門口來回踱步。

  陳德從母親側王妃房裡出來之後,得知四大糧商在等著見自己,想到一旦他們進了王府難免人多眼雜,便準備親自出去。

  這時一直盯著陳殊的貼身侍從陳全急匆匆來報,說陳殊已經購置了一輛馬車,還準備了一些外出的用度,似是要出遠門。

  一面是周吳鄭王四大糧商急著見他,一面是陳殊要出遠門的消息,陳德的腦子一下亂鬨鬨的,正奔著後門而去時,卻迎面碰上了陳殊。

  陳德忙支開陳全,上前去跟陳殊打招呼,畢竟在王府中陳殊是長兄又是世子,母親交代過多次,最起碼的禮儀是必不可少的。

  以往兄弟二人總要表面客套笑嘻嘻的來回招呼著,可這次還不等他行禮,陳殊卻張口就要問他借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銀子?」

  陳德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一萬兩銀子雖然不是小數目,但對於陳殊來說不可能拿不出來,不至於要找到自己來借。

  陳德正想著這是什麼路數,但看著陳殊那焦急的模樣,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官倉已經見底,市場上的糧價卻只漲不降,陳殊平日裡揮霍無度,想必身上的錢財都已投入官倉,而此時他肯定已經窮途末路,明日期限一到,陳殊無論動不動軍糧都難辭其咎,準備了馬車又來借錢,莫不是想跑?

  想到這裡,陳德故意作出了為難的樣子,直到陳殊把利抬高到五分,他這才假裝勉強答應。

  既然陳殊有想跑的心,無論借不借錢給他他都會跑,但借給他了正好促成此事,陳殊只要跑了那就是罪上加罪,永遠都別想再回湘州!

  陳殊也很硬氣,非要親兄弟明算帳,還自己帶來了筆墨紙硯與算盤,要算清利息簽字畫押。

  陳德自然是求之不得,於是依了陳殊。

  而四大糧商等了許久也沒見著陳德,正急得團團轉。

  只聽得吱呀一聲,後門打開了一條縫,四大糧食以為是陳德出來,忙迎上前去,但門後探出的腦袋卻並不是陳德,而是錢萬金。

  見是錢萬金出來,四大糧食又失望的轉過身去。

  錢萬金抬腿邁出後門,又將門給拉上,走到四大糧食麵前笑著招呼道:

  「喲,周吳鄭王幾位老闆,在這兒幹嘛呢?」

  王有財正準備搭話,卻見其他幾位使了個眼色,便也後退一步不予理會。


  錢萬金倒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說道:

  「不會是在等小王爺吧,別等啦!小王爺哪還有空管你們,他和你們的那點事兒我家世子爺全知道了!」

  四大糧商仍然不理會,他們知道這錢萬金是陳殊的人,哪裡會相信他的說辭。

  「幾位老闆,小王爺是不是在你們那裡投了錢買糧?我實話跟你們說吧,也就是我家世子爺看在兄弟情深的份上給小王爺機會,否則此刻就帶兵封了你們糧倉了!」

  四大糧商雖有懷疑,但也感不妙。鄭存富這才搭話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錢萬金見他們搭話了,心裡一喜。

  他整了整寬大的袖袍,笑著把幾人拉到院牆外一處窗口下,這是一扇青磚堆砌的花窗,約莫一人多高,幾人踮起腳尖透過窗口看到陳德和陳殊坐在院子裡,陳德正拿著筆寫著什麼,陳殊還不時的用手指著他寫的東西,神情異常嚴肅。

  生意人永遠只重利,但凡利益相關,什麼原則底線都可以放在一旁,方才還不信錢萬金的幾人,看到這番場景,心裡不免也嘀咕了起來。

  「看到了嗎?小王爺正在寫悔過書呢!你們說說你們好好的做生意不好嗎?非要與小王爺勾結囤積居奇,這可是官商勾結,這是什麼罪過知道嗎?我家老王爺生平最是痛恨此事,為此砍了多少個腦袋了你們不會不知道吧!當然了,小王爺倒是沒什麼,畢竟他身份特殊,我家世子爺也有意保他,可你們呢?什麼後果沒想過啊!」

  他們常年生活在湘州,自然是知道湘王陳淵的脾氣秉性,真要是被安上個官商勾結哄抬糧價的罪名,且不說自己囤的這批糧食血本無歸,屆時只怕性命都難保。

  四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又踮起腳尖望向院內,只見這時陳德已然與陳殊兄弟二人已經擁抱在了一起。

  他們哪裡知道這是陳殊故意安排好給他們看的,他抱住陳德說了一番好兄弟一輩子之類的話語,惹得陳德也只能裝模做樣神情嚴肅,單純的陳德還對陳殊一番鼓勵,不知情的還以為這兄弟倆感情有多麼深厚。

  想到陳德如果真的向陳殊坦白悔過,那自己幾人豈不是被戲耍了?莫說藉機發財,此刻只怕性命難保!

  四大糧商頓時慌了,再也按捺不住,想要進入王府去找這位小王爺問個明白,錢萬金卻一把攔下四人,沖他們使了個眼色低聲道:

  「老王爺明兒個就回來了,他還不知道這事兒呢,你們還敢闖進府里去見小王爺,人多眼雜你們當真不要命了?我勸你們還是趕緊回去想辦法把手裡的糧先出掉吧,別到時候來個人贓並獲麻煩可就大了!」

  四人對視一眼,誰也不敢再進王府,兩難之際卻又聽錢萬金笑嘻嘻的說道:「哎呀,好心提醒諸位一句,這雨月馬上就要到了,可要做好防水防潮,否則這大雨連下半月,糧食發霉變質,那就只能充當飼料餵馬了!哎?幾位老闆,你們養馬嗎?」

  四人當然知道這是錢萬金在故意揶揄自己,也懶得再與他糾纏,當即衣袖一甩轉身急匆匆的離去。

  等四大糧商走後,錢萬金隔著窗子沖陳殊使了個眼色,陳殊這才放開陳德。

  陳德想起四大糧食要見自己一事,也忙抽身出了後門,此刻自然是看不見到四大糧商的人影,正想派人尋找,卻見錢萬金從遠處小跑了過來。

  「喲,小王爺,小王爺,可找著您了!」

  陳德知道錢萬金是陳殊的心腹,本不欲搭理,卻見錢萬金焦急萬分的撲通跪倒在地,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聲淚俱下。

  陳德腦子一懵,心說這又是鬧哪出?

  「小王爺,我這正找您呢,您快幫忙勸勸世子殿下吧!」

  陳德斜著眼睛望著錢萬金,聽說是讓自己勸陳殊,倒來了興趣,忙扶起錢萬金問道:

  「錢萬金,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我大哥他怎麼了?」

  錢萬金用寬大的袖袍擦了擦臉上的淚珠,焦急的說道:

  「您知道的,王爺給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世子殿下沒轍了,可能會動用軍糧,可這軍糧怎能擅動啊!這可是殺頭的罪過,他要是被治罪,那我們這些奴才不也沒活路了嘛!您和世子殿下是親兄弟,您一定要勸勸他別做傻事啊!」

  錢萬金雖是陳殊的人,但是王府人盡皆知此人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往常陳殊犯了什麼事兒,他是第一個躲起來的,這番跑來找自己,定是被陳殊的做法給嚇到了,陳德心中一喜,又試探道:

  「錢萬金,話可不能瞎說,我大哥再怎麼紈絝,也不可能動軍糧啊!」

  錢萬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言辭懇切的說道:

  「世子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說罷又煞有介事的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刻意壓低聲音一臉凝重的湊上前道:

  「世子殿下找過陳邊定了,這陳邊定負責看守軍糧,這事兒要不是真的我怎麼會來求您啊!到時候萬一他自己跑路,那我們這些人可百死難贖其罪了!我這不得已才來求助小王爺,您說我們這些手底下人,雖然是幫著世子爺做事,但是這掉腦袋的事兒怎麼敢幹吶!」

  跑路?陳德聯想到剛才陳殊跑過來問自己借錢,自覺一切都對上了。

  他雙手背在背後,挺直了腰杆,面露出擔憂之色,道:

  「老錢,你這話說的!我大哥乃堂堂湘王世子,知法犯法的事兒怎麼會幹!放心吧,我不會讓他誤入歧途,定會好好規勸他的!」

  雖然沒見到周吳鄭王四大糧商,卻從錢萬金這裡得到好消息,想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陳德便轉頭回了府去。

  湘王府占地極大,府內廊橋林立,陳德背著手悠閒的往回走,連平日裡不起眼的假山怪石此刻看起來都順眼多了。

  先前遇上陳殊,陳德讓陳全在一邊候著,此刻見陳德回來,忙湊上前去請示是否還要繼續盯著陳殊。

  陳德拍了拍陳全的肩膀,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笑著道:

  「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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