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萬金這才把自己的過往說與陳殊聽。
二十多年前,如今的皇帝李煊還是個皇子,陳淵也不是湘州王,而是當時的兵部侍郎。
錢萬金也不叫錢萬金而是叫錢重陽,是個武痴,但他的路數卻與常人不同,別人練的是攻,而他專注的是守。
錢重陽花了十多年時間,練就了一身金剛罩,這是防守武學裡的頂級神功。
這門功夫的核心是以守為攻,耗盡進攻者的真氣後使其力竭而亡。
那年,錢重陽帶著妻兒到了京都,因為他聽說南陽獨孤意也到了京都,獨孤意的劍獨步天下,號稱宗師下無人能敵,他就是要用金剛罩破了獨孤意的劍。
兩人在京都北郊建安樓頂,大戰三天三夜始終不見分曉。
而錢重陽這些年因四處找人比武破招,得罪的人太多,仇人們趁著他與獨孤意比試無法抽身時,當著他的面殺害了他的妻兒。
眼看妻兒殞命,錢重陽心力渙散之下,被獨孤意的劍十三絕破了金剛罩,從建安樓頂摔落下來,也因此受了重傷。
當時兵部侍郎陳淵率兵回京,途經建安樓,見眾人廝殺便出手抓捕,獨孤意見勢不妙抽身而去,陳淵手底下的人將殺害錢重陽妻兒的一夥賊人盡數斬殺,並救下了錢重陽帶回了陳家。
陳淵妻子也就是日後的湘王妃李芊是藥王后人,醫術與藥術都是舉世無雙,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錢重陽從重傷中恢復,撿回來一條命。
但妻兒的喪命,讓錢重陽陷入無盡的懊悔與自責,自此以後心灰意冷,再也無心武學,更是數次自戕,好在都被李芊救下。
李芊當時已懷有身孕,數次救下錢重陽後,為防止他再次自殺,便與他做了一個約定,只要他先報了自己的救命之恩,等報完了恩,要死要活她再也不管了。
錢重陽心知自己罪孽深重,報恩也當是贖罪,便答應了下來。
而李芊要的報恩方式,是等自己的孩子出世後,錢重陽要作為管家幫她照料孩子,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險,錢重陽需以命相救,這才算把命還給了李芊,這恩也就報了。
從此錢重陽改名錢萬金,一直留在陳府跟隨李芊學習醫藥,到後來陳淵幫李煊奪得帝位當上了皇帝,陳淵也獲封湘州王,他便又跟著李芊到了湘州。
其實這些年陳淵不是沒有想過要將他委派他職,只是都被錢萬金拒絕了,既然答應了李芊,那就絕不能食言。
聽到這裡,陳殊才反應過來,難怪那日在對戰上官驚鴻時,錢萬金喊了一句王妃的恩老錢我今日報了!
九兒有些難過的說道:
「沒想到錢叔也有這樣悲傷的往事!」
陳殊點了點頭,道:
「難怪這些年你總是對我呵護有加,時時跟在我身邊,你的醫術與用藥原來也是跟我母親學的,可這些事情你怎麼不早說?」
錢萬金又灌了一口酒,淡淡的道:
「咳,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有什麼可說的!」
陳殊自然是感激錢萬金這些年對自己的照顧,但不免又因舊事重提讓錢萬金想起傷心事而感到愧疚。
見錢萬金心情低落,他便故意道:
「不對啊,這些年雖然我沒遇到什麼生命危險,但大大小小的危險遇到無數次!就比如在煙雲樓醉酒吐了那張老闆一臉,人家操起凳子追著我打的時候,你可是跑的比兔子都快!還有,我順了李大嬸家的雞拿來烤了,你吃了一半多,結果人家找上門的時候,你居然說跟你無關,把責任全推給我了!再有,我爹這些年也沒少揍我,你怎麼站在邊上屁都不放一個?」
錢萬金和九兒聽得哈哈大笑,錢萬金道:
「少爺,這可不能賴我,這事兒都是您乾的,總不能老錢我來背鍋呀!再說了王爺要揍您,誰敢站出來呀,要攔住老王爺,那只能是陳濟道呀!」
三人一番說笑,氣氛頓時輕鬆多了。
錢萬金又道:
「其實您在廊州殺李洪的時候,我是準備出手來著,但是少爺您有那神兵利器在手,我看那劍客就是一個九品,您定能應付得了!所以就想著讓您也歷練一次!」
陳殊點了點頭,道:
「那這次,你在亂石谷也算是用性命救下了我,我娘的恩你已經報完了!」
九兒和錢萬金的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陳殊這番的話的意思,其實是擔心錢萬金報完了恩就會離開自己。
這些年在湘州,除了張謙,陳殊就只有錢萬金一直陪伴著,如今張謙不知是死是活,如果錢萬金再離開,自己就當真沒有一個朋友了。
錢萬金也清楚,這些年雖然自己以家僕自稱,可是眼前這位少爺卻從未把自己當過僕人,甚至在面對上官驚鴻時,還想讓自己和九兒先走。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無論當時的初衷是什麼,二十多年過去,這份情誼又怎麼可能會隨著恩情的結束而結束呢?
錢萬金露出了他標誌性的笑容,道:
「少爺您說什麼呢,老錢我這半輩子都在您邊上,我上哪兒再找您這樣的主子去?」
他頓了頓又道:
「再說,您也實在是大方,給的月俸也確實是沒其他人能給得了!」
陳殊也笑了出來,道:
「這倒是,別的不敢說,就錢這上面,我敢保證放眼整個大焱,沒人能比我給的更多!」
三人都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來,經過這一番生死,三人之間的情誼也更加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