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府這邊,陳淵先前故意撤了邊境守軍,那西越看邊境守衛薄弱果然上當,開始襲擾邊境。
陳淵瞅準時機,大軍開拔,同時上呈奏章給李煊。
陳淵戍衛湘州二十年,抵禦西越調動兵馬本無須奏報,但這回給李煊的奏章卻寫的情深意切。
李煊看後不置可否,畢竟陳淵大軍已經開拔。
陳淵這邊在行軍路上看完了陳殊一行的邸報,面色有些擔憂。
陳濟道在一旁說道:
「世子這回也算是脫胎換骨了!」
陳淵長舒一口氣,他著實是為陳殊捏了一把冷汗。
若不是陳殊從亂石谷走,要是在別的地方遇上上官驚鴻,那也就碰不到樓玄清相救了。
只是這索離島與湘州向來沒有恩怨,那上官驚鴻為何要置陳殊於死地呢?
又是什麼人能將上官驚鴻從索離島調到千里之外的亂石谷截殺陳殊呢?
「王爺擔心的是上官驚鴻?」
陳濟道知道陳淵的擔憂,但陳殊一行眼看就要到京城了,如今已經沒有退路。
「上官驚鴻算什麼,我是擔心他背後的人!」
陳殊三人即將抵京的消息也已經提前傳到了京城。
京城中,丞相寧世幀端坐在相府內,隨手將崔雲藹遞上來的陳殊一行的相關文牒扔在桌子上。
禮部尚書崔雲藹是個精瘦的老頭,掌管禮部這些年從無大錯,在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到了相府。
「寧相,這陳殊一行不日將抵京,不知作何安置?」
寧世幀端起了茶杯輕輕撥了撥茶沫,又隨手放下。
作為一朝宰輔,六部尚書大小事務都會向他呈報,但他也很清楚,如今皇帝身體大不如前,諸皇子年幼,太子與三皇子爭奪之心愈烈,滿朝文武私相授受的頗多,哪些人是太子黨,哪些人是三皇子黨,他也未能盡數知悉。
見崔雲藹這副著急忙慌的模樣,他知道這老東西向來怕事,來這裡無非是怕出了什麼事情,有自己拉他一把。
「這是你們禮部的差事,崔大人自行處理即可!」
「這......」
見寧世幀沒有給出明確指令,崔雲藹有些為難。
「一個世子而已,隨便安排一處宅子也就罷了,有什麼可興師動眾的!」
說話的是坐在一旁的戶部尚書劉岱,正大腹便便的喝著茶。
劉岱掌管戶部,手握大焱財政大權,為人驕縱,從不把一般官員放在眼裡,這回他到相府是因為陳淵大軍調撥,給皇帝李煊上了摺子,張口就要一百萬兩的軍餉。
李煊登帝位之後打了不少仗,早些年又興修水利,加上各州府也常有天災,國庫早已空虛,最近幾年休養生息才有所緩和,一下要一百萬兩軍餉,戶部哪裡還拿得出來。
李煊將這個難題扔給了劉岱,劉岱這才跑到相府,想聽聽寧世幀的意見,恰好又遇上了禮部尚書崔雲藹上報陳淵的兒子陳殊抵京一事,便無名火起。
「這陳殊可不比其他三王世子郡主,此次聖上賜婚,他即將成為駙馬可怠慢不得!」
崔雲藹又看了一眼寧世幀,還是希望寧世幀能給一個明確一點的指示。
劉岱又道:
「哼,他老子要錢,他要房,這一家人遲早要把大焱吃空嘍!」
寧世幀淡淡的說道:
「劉大人慎言!」
又轉對崔雲藹道:
「崔大人,陳淵原來的府邸,後來是誰在住?」
崔雲靄道:
「回寧相,是原吏部侍郎張蘭之!他死之後就一直空著!」
他頓了頓又道:
「其他三王的世子郡主都住在自家宅子,那陳殊理應也要住回去才對吧!」
寧世楨放下茶杯,瞅了一眼崔雲靄,道:
「還回得去嗎?」
皇宮內,大焱皇帝李煊正盤坐在龍榻上雕刻著印章,這位執掌了大焱二十年的皇帝兩鬢斑白,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刻章。
早些年,群臣還覺得皇帝沉迷玩物有怠朝政,但自從丞相寧世幀上相位以來,攔下了所有上表規勸的摺子,李煊的性情也越發變得難以捉摸,再沒有大臣敢妄議此事。
大殿外,龔嬤嬤正推著長樂公主李蘇菏進入殿中,李蘇菏幼年時突發了一場疾病,治癒後便不能正常行走,出行只能依靠輪椅。
進大殿之後,她示意龔嬤嬤退下,自己搖著輪椅到了李煊的桌案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李煊並未抬眼看她,仍舊在自顧自的刻著印章。
「父皇,聽說陳殊不日就要到京了!」
李煊吹掉了落在手上的石料粉塵,又小心的下著刀。
「啊,你也聽說了!」
「父皇,都說這陳殊紈絝,父皇當真要把我賜婚與他麼!」
「此事早已定下!」
「可是父皇,我不想去湘州,湘州距京城千里之遙,我不能行走,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李蘇菏語氣有些急促,眼裡噙著淚珠,強忍著不讓它流下來。
她並未見過陳殊,只是一向聽說湘王陳淵嗜血如命,世子陳殊紈絝輕佻,而且還在廊州殺了李洪!
雖然她也不認識李洪,但好歹李洪也算是皇親國戚,連皇親國戚都敢當街擊殺,足見陳殊這人膽大包天!
李蘇菏打小生長在宮中,母親早逝自己又身落殘疾,本來就心思重如今還要遠嫁,想到日後還不知道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她也不願當政治的犧牲品,明知父親的主意不可能更改,卻還是不顧龔嬤嬤阻攔來到李煊的殿中,想要再掙扎一下。
李煊停下手裡的刻刀,抬眼望了一眼李蘇菏,眾多皇子公主中,李煊其實最疼愛的就是李蘇菏,一方面是因為她母親早逝她又雙腿殘疾可憐她,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李蘇菏確實也是天資聰穎,只可惜是個女兒身。
「誰說要把你嫁去湘州?」
李蘇菏聞言一愣,這道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很久了,難道有轉機?
「父皇將我賜婚給陳殊,難道不是嫁去湘州麼!」
李煊站起身來走到李蘇菏的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
「賜婚是沒錯,嫁給陳殊也沒錯,但嫁給陳殊並不等於要嫁去湘州,你明白麼?」
李蘇菏微微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父皇的這番話看似在安慰她,卻又讓她更加覺得不安,這次四王世子郡主進京為太后賀壽,恐怕沒那麼簡單。
「父皇是想留陳殊在京城?可那陳淵豈會答應?」
李煊圍著她踱了幾步,又道:
「菏兒,不該你想的事你不必想,朕自有安排!回去歇著吧!」
不等李蘇菏再開口,李煊便示意大太監力士德,力士德忙招手喚來小太監將她往外推。
李蘇荷回頭望向自己的父親,越發覺得陌生,從前將她視若掌上明珠的父親,自己似乎再也見不到了。
看著李蘇菏出了殿外,李煊將手裡的刻刀扔在桌案上,貼身大太監力士德忙奉上熱毛巾,李煊接過毛巾擦了擦手,又扔回給他。
「寧世楨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回陛下,今日禮部尚書崔大人、戶部尚書劉大人都去了相府做客,似是在聊陳殊到京之後,如何安置的相關事宜。」
「呵,他們倒是很用心啊!」
李煊坐回龍榻上,又道:
「安王、永王、容王那邊呢,他們的人什麼時候抵京?」
「回陛下,三位王爺的世子郡主與使官,七日內也會抵達京城!」
李煊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又操起刻刀繼續刻著那枚寫有「壽與天齊」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