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羅剎聽得陳殊這一聲怒喝猛然回頭,見陳殊衝著自己走來,他道:「陳殊!」
陳殊指著黑羅剎道:
「黑羅剎,北掾四王子你不能殺!」
趁著兩人對話的間隙,錢萬金與陳邊定忙快步走到元問邊上將其架住護在身後。
黑羅剎轉身面向陳殊道:
「你想阻攔我?」
陳殊微微一笑道:
「沒辦法,我要的只有四王子能給!」
黑羅剎怒目圓睜望著陳殊,他與陳殊幾人在清瀾街交過手,對幾人的武功知根知底,在清瀾街能讓幾人活到最後,不過是因為被他們引到的宅中被火藥炸傷。
這段時間在京治司的地牢中,雖然沒法運功恢復內傷,但先前灼傷的雙眼也已經恢復,此時根本沒把陳殊幾人放在眼裡。
而京治司司正曹谷見陳殊站了出來,心裡卻有些忐忑,畢竟陳殊是大焱駙馬,先前在清瀾街還有理由遲去,可這會兒就在京治司門口,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情,他還真是不好交代,於是便對陳殊說道:
「陳世子,你確定要干預北掾家務事嗎?」
陳殊聽得出他話里的意思,可他今天來的目的很明確,拿回張謙的骨灰為張謙報仇,今天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攔他。
陳殊道:
「曹司正,此事是我陳殊一人之事,與任何人無關,今天我就算死在京治司門口也賴不上京治司。」
見他執意如此,曹谷也不便多言。
黑羅剎一心復仇,不再與陳殊廢話,再次施展出吸滅之功,陳殊站在原地不動,靜靜的看著黑羅剎。
只見黑羅剎全身散發著真氣,陳殊雖未動用真氣,可還是不由自主的往黑羅剎那邊飄去。
黑羅剎自以為勝券在握,便集全身之力想吸走陳殊體內的真氣,在一旁的錢萬金與陳邊定看得膽戰心驚。
就在陳殊距離黑羅剎不足五步之時,只見他猛然將右手摸向腰間,掏出手槍對準黑羅剎的胸口就是一槍。
槍聲一響,將圍在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而黑羅剎全身的真氣都用來吸納陳殊體內的真氣,對他這一槍沒有任何防備,被灌足火藥而噴射出來的鐵砂集中打在黑羅剎的胸口。
距離近威力大,部分鐵砂甚至直接貫穿了黑羅剎的身體誤傷了站在他身後的差役。
黑羅剎也被這巨大的衝擊力震的連退數步才猛然停下,雙腿一軟已然站立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難以置信的低頭望向已被打成馬蜂窩的胸口,又緩緩抬頭望向陳殊。
在清瀾街時他就見識過陳殊手裡的武器,但是當時他無傷在身,距離又較遠,強大的內力可以讓他揮袖攬下鐵砂,可今日這麼近的距離著實讓他大意了。
黑羅剎只覺得胸口劇痛難忍,呼吸逐漸衰竭,鮮血不斷上涌從他的口腔里溢出。
他不甘心的指向陳殊,口中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陳殊...陳...」
陳殊一步步走向他,俯身對他輕聲說道:
「武功練這麼高,腦子卻一點也沒有!你殺了張謙,我怎麼可能讓你活!」
黑羅剎臉色痛苦,狠狠的盯著陳殊,隨即身體一倒氣絕身亡。
見黑羅剎就這樣死在了陳殊手裡,在場眾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曹谷示意京治司的差役上前去探黑羅剎的鼻息,確認他已經死了之後,曹谷才道:
「四王子殿下,黑羅剎已經死了,他的屍體你是帶回北掾呢,還是交由京治司處理?」
元問還沒從剛才的一幕中恍惚過來,被曹谷這麼一問才從錢萬金與陳邊定身後走出來,道:
「黑羅剎膽敢襲擊本王子,他死是罪有應得,這樣的人怎麼能配回到北掾,曹司正隨意處置即可!」
曹谷微微一笑,隨即吩咐差役打掃現場。
陳殊轉身走向元問,而元問的眼睛卻死死的盯著他手裡的那把槍,陳殊拿在他眼前晃了晃,元問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陳殊道:
「四王子殿下,我救下了你,殺了黑羅剎,你的承諾也該兌現了吧!」
元問這才反應過來張謙的骨灰罈還捧在自己手上,於是忙雙手奉上,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陳殊將手槍塞回腰間,雙手捧回了張謙的骨灰。
一旁的錢萬金道:
「四王子殿下,那胡靈兒?」
元問道:
「北掾不會再追究她的罪責!」
陳殊滿意的點了點頭,道:
「如此那就多謝四王子殿下了!」
說罷捧著張謙的骨灰罈轉身離開。
回到府中之後,他讓人將客房打掃乾淨,把張謙的骨灰放置在房中,這一夜沒有人打擾他,他就這麼陪著張謙坐了一整夜。
次日一早,錢萬金與陳邊定將胡靈兒從李蘇荷的宮中接出來,一同安葬張謙的骨灰。
天色陰鬱,大風呼嘯,胡靈兒跪在張謙的墓前久久不願起身。
陳殊示意九兒扶起了胡靈兒,對她說道:
「黑羅剎已經死了,張謙的家仇我會繼續為他報!你如今懷有身孕,不知有何打算?」
胡靈兒雙眼紅腫,木訥的搖了搖頭,道:
「孩子我會生下來,好生撫養他長大!」
九兒道:
「少爺,靈兒姐姐在京都無依無靠,就讓她住在我們府中吧!」
陳殊還未開口,胡靈兒卻道:
「不了,陳世子是駙馬,收留我這麼一個懷有身孕的寡婦,會招惹是非!」
陳殊卻道:
「什麼是非不是非,張謙是我的好兄弟,他也是因救我而死,我理當照顧好你與肚子裡的孩子。」
胡靈兒還是搖了搖頭,堅決不願意住在陳府。
陳殊無奈之下只能安排錢萬金另租一套清靜些的宅子,又安排了人手照顧,這才放心。
一個多月之後,湘州傳來家信,陳淵在將西越大軍擊退百里之後收到了推恩令的聖旨,已經班師回湘州。
見湘州與西越的戰事停歇,陳殊也鬆了口氣。
他來京都也有好些時日,他時常悄悄進宮去看李蘇荷,與李蘇荷的感情也日漸升溫,可是婚事卻遲遲未定日期,他只能一邊暗自查著竹山鎮的事,一邊想辦法如何能儘快完婚回到湘州。
這日,陳殊正在院中搗鼓著給李蘇荷新做的輪椅,錢萬金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見陳殊正忙著,便站在一旁等候。
見錢萬金似是有事,陳殊便邊忙邊問道:
「怎麼了老錢,什麼事?」
「三皇子差人送信,約您今晚吃飯!」
陳殊並未停下手裡活計,道:
「李承達?有說什麼事兒嗎?」
錢萬金搖了搖頭,道:
「這倒是沒說!」
陳殊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
當晚,在春江邊上的望江樓上,陳殊如期赴約。
三皇子李承達坐在閣樓的包間裡喝著酒聽著曲,見陳殊進來便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
陳殊坐了下來,待一曲奏罷,李承達揮了揮手,示意房內眾人全部退下,衝著陳殊舉起了酒杯,陳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三皇子殿下這麼有閒情雅致,約我來這裡喝酒!」
李承達微微一笑,道:
「我哪有你的閒情雅致高!終日在府中搗鼓些木頭!」
陳殊心裡一驚,李承達意識到這話暴露了自己在監視陳殊的行蹤,忙岔開話題,道:
「找你來確實是有件事兒!」
「什麼事?」
李承達道:
「秋闈在即,陛下讓許酉做這屆秋闈的主考官,這事兒你知道嗎?」
陳殊搖了搖頭道:
「我不關心這些,但許大學士是翰林院大學士,以他的資歷與才學,當主考官名副其實!」
李承達點了點頭,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他是太子的人!」
陳殊眉頭微皺,道:
「什麼意思?」
李承達笑著道:
「秋闈三年一次,每年秋闈的中舉的人,都會被安置在各地為官,當然,前三甲也會留在京都,太子的老師做主考官,那選出來的人豈不都是太子門生?」
陳殊知道這又是李承達與太子之間的爭鬥,本不想摻和,可之前在張謙與胡靈兒的案子上,他又與李承達達成過協議說要幫他,此時又不好表現得漠不關心,便道:
「許大學士為人清高,在朝中不結黨不營私,殿下多慮了吧?」
李承達點了點頭,道:
「是,許酉自然不是個結黨營私之人,可是那些學子不這麼想啊!十年寒窗就等著一朝進第,誰不知道許大學士曾是太子太傅,就算他公正清廉,可經他手中舉的學子,肯定會自覺的拜入太子門下,這是人性!」
陳殊放下酒杯,道:
「三皇子殿下今日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事兒?可是無官無職,又不是秋闈主考,你跟我說也沒用啊!」
李承達擺了擺手,道:
「今年的考官有三人,許酉是主考官,李稷和寧澤海是副考官!」
陳殊心裡一驚,李稷?七皇子?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
「七皇子殿下?那個寧澤海是寧世楨的兒子,禮部侍郎寧澤海?」
李承達點了點頭,眼神中儘是不滿,道:
「沒錯!李稷快成年了,這小子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陛下這次竟然委以重任!關鍵是寧澤海,他也是太子的人,這次秋闈,一個我的人都沒有!」
陳殊試探道:
「所以呢,你想我做什麼?」
李承達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站起身來,揪下一顆塞進嘴裡,邊吃邊道:
「一串葡萄就這麼多粒,本來應該你一粒我一粒,大家分著吃,可如今被一個人吃完了,這怎麼能行!」
隨即他話鋒一轉道:
「我知道你與李稷相近,他幫過你好幾次,我就實話實說了,李稷這邊的人得是我的!至於寧澤海,你也要想辦法對付他!」
陳殊心說你他媽把老子當什麼人了,秋闈這麼大的事,哪是我想幫就能幫的,再說秋闈事關大焱國運,也被你們兄弟倆拿來相爭,你們兄弟倆腦子裡就沒一點正事兒麼!
李承達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份名單遞給陳殊,道:
「這些人必須在榜!」
陳殊打開名單一看,好傢夥,名單上竟然有十人,每個人所中名次都安排好了。
陳殊深吸一口氣,李承達見他面露難色,便道:
「不會讓你白干!」
陳殊聽他這話,眉頭一挑,道:
「三皇子殿下準備用什麼交換?」
李承達神秘一笑,道:
「先前小桃的案子,張謙的案子,還沒查完吧?你這麼個重情重義的人,心裡就放得下?」
陳殊望著李承達並未作聲,李承達又道:
「我就說得直白點,張謙為什麼會去刺殺元戍?他背後定然有人指使,可他為何會聽背後之人指使,肯定是那人給了他承諾,這個承諾是張謙憑自己之力無法做到的,這麼一說是不是就通了?」
這些陳殊都知道,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仍舊沒有回應。
李承達又道:
「張謙身背血仇,這血仇好像是事關竹山鎮,之前小桃的父親,也就是前吏部侍郎張蘭之,也是因竹山鎮而死,這竹山鎮究竟有什麼秘密,你就不想知道麼?張謙曾因想報仇而刺殺寧世楨,他跟寧世楨有什麼仇,寧世楨究竟對竹山鎮做了什麼,你不想知道麼?」
李承達這番話才讓陳殊有了些興趣,他的確是不曾停止對這些事情的調查,可一直都沒什麼進展,他也知道當朝宰相寧世楨與竹山鎮,與北掾之間都有關係,可因自己沒有官職,很多事情都心有餘而力不足,一直也無從著手。
陳殊道:
「你知道多少?」
李承達見陳殊來了興趣,便道:
「我知道多少以及你能知道多少,取決於你能幫我多少!」
陳殊將李承達給的名單塞入懷中,李承達見狀一笑,將陳殊的酒杯倒滿,轉身走到自己案前端起酒杯,對陳殊道:
「合作愉快!」
陳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之後,起身出瞭望江樓。
他很清楚李承達這是在利用自己,並且李承達知道的內情定然也不多,否則他根本不需要找自己,直接把這些事公之於眾或者呈報給李煊就足以在朝堂掀起軒然大波。
可事關張謙,陳殊不願意放過任何一條線索,再者他也一直想探探寧世楨的底,寧澤海這裡不失為一次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