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一臉懵,二叔只當我是在裝傻,他伸手揪著我的胳膊,連拖帶拽把我拉到屋外。
我們兩家就是隔壁,所以一出房門,我就聽到了安笛滲人的笑聲。
「嘻嘻嘻……」
安笛像個猴兒似的,騎在兩家共用的那堵牆上。
她拿著一支尖銳的竹子,在粗糙的磚頭上磨啊磨,磨啊磨。
見到我,她的嘴角詭異地抽搐兩下,似乎在對著我笑。
「我不是把你綁著嗎,怎麼又跑出來了……」二叔顧不上我,撒開手就去要上牆去抓她。
見他架起梯子,安笛噌的站起來,踮起腳尖跳到牆頭上。
窄窄的牆頭落腳都很難,她卻如履平地,身形都不帶晃的,從牆的這一頭,一溜煙跑到另一頭。
「危險,快下來……」二叔扯著嗓子干著急。
安笛古怪地朝他嘿嘿笑,蹲在屋頂上攤開手掌,舉起尖銳的竹子,狠狠扎穿了手心。
鮮紅的血液順著灰瓦流淌下來,安笛嗷了一聲,面色猙獰地哭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不要搞我啊……」
然後她突然間變臉,陰冷的臉上寫滿嫌惡,在那兒自言自語。
「讓你小偷小摸,讓你惦記別人的東西……」
聲音又尖又細,明顯就不是安笛的聲音。
似乎還不夠解氣,安笛拔出竹竿,開始往大拇指上扎。
「啊……………………」她撕心裂肺地叫出聲。
然後一下接一下地扎傷自己,專挑柔軟的手指尖,這讓我想到了古代的一種酷刑,嚇得一哆嗦。
十指連心,可以想像安笛此刻得有多疼。
「二叔,安笛這是中邪了。」
我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
村里以前有人中邪,被髒東西附身,就是這樣式的。
像變了一個人,毫無徵兆地上躥下跳,十個人都按不住。
「我不知道中邪嗎?我去找仙姑,仙姑卻說什麼有因必有果,讓我來找你家保家仙。回來的路上我碰到陳嘉那個狗東西,他慌裡慌張跟我說他們拿了你的玉鐲,你家保家仙找上了他,他得出去躲一陣子。」
陳嘉害怕出事,自己一個人先跑了,留下安笛在村子裡承受著一切。
呸!沒種的狗東西!
我替安笛感覺到可悲,但卻同情不起來。要不是保家仙,我現在已經是個河漂子了。
相比我的性命,她只是廢掉一隻手、被男友出賣,便宜她了。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媽抄起掃帚就要打人。
「怪不得我家小然會下河,都是你家安笛害的!我家就這一個閨女,敢害她,老娘跟你拼命……」
我媽打得二叔滿頭是灰,滿屋子亂轉。
就算吃痛,就算頭上都打出血來,二叔都不肯出去,還拿我們娘倆來說事。
說我家沒有男人,平日裡要不是他罩著,我家能那麼安穩?
我嗤之以鼻,他罩著?真是搞笑……
這些年我家最大的安全隱患就是二叔,三天兩頭登門借錢。
對了……錢!
我一把握住老媽的掃帚,眼神示意她歇一歇。
然後開口道:「二叔,要我開口求保家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這些年借我家的錢……」
二叔灰頭土臉,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錢?什麼錢……」
聽到對面傳來響動,他看了一眼掛在屋檐上的安笛,立馬改口:「我還……我都還……可我現在上哪兒找錢去啊。」
二叔是出了名的好吃懶做,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錢。
我拿來紙和筆:「錢沒有,但是欠條得留下。」
有欠條在手,就不怕他不還。
二叔萬般不樂意,但還是寫下了欠條。
我反覆看了好幾遍,確定沒什麼問題,讓他簽字按了手印。
「一年內還清三分之一,不然,我家保家仙可是會生氣的!」
我狐假虎威,反正保家仙的名號閒著也是閒著。
果然,聽到「生氣」二字,二叔臉色忽變,連連開口:「我還……我一定還,砸鍋賣鐵都要還上。」
我收起欠條,正沾沾自喜,耳邊突然飄過一道極冷的聲音:「膽子不小……」
誰在說話?
我如驚弓之鳥,左看右看尋找著聲音的主人。
最後目光定格在神龕的紅布包上,難道是他?
我心慌得要命,雙手合十,跪在神龕面前:「您大人有大量,我還小,別跟小孩子一般計較……」
我這也是為了咱家好啊,保家仙應該不會怪罪吧!
我正想得出神,一道如水的軟意,擦過我的耳垂:「呵,你不小了……」
酥酥麻麻的感覺,伴隨著瘋狂的熱意,很快蔓延至全身。
「是你嗎?」我漲紅著臉。
男人沒有再回答,面前包裹的紅布,卻莫名其妙地動了一下,似告訴了答案。
或許是我認錯的態度很誠懇,也或許是保家仙氣消了,我從客廳出來時,堂妹已經從房頂上下來,跟個爛泥似的,滿手都是血。
二叔將她背在背上,火急火燎地趕去醫院。
臨出門時他回過頭,惡狠狠地盯了我們一眼,那眼神就像電視裡的殺人犯,讓我不寒而慄。
「媽,你說他該不會想報復我們吧?」我問。
「怕啥,咱家有保家仙啊……」我媽喜滋滋地握著這張借條,揚眉吐氣道:「我家閨女有出息了,媽媽辦不到的事,你居然辦到了。」
我不敢居功,連忙跟老媽說是借了保家仙的光。
保家仙不僅救了我,還懲治了二叔家,我媽心情舒暢,出門去給保家仙買燒鵝吃。
我關上院門,剛準備回屋去洗洗,身後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安然,快開門!」
這熟悉的聲音……是老爸!
他回來了!
我激動地把門打開,看著面前風塵僕僕的老爸,頓時熱淚盈眶。
眼下不是逢年過節,他怎麼回來了?
還是兩手空空地回來。
難不成遇見什麼事了?
我拉著老爸就要進屋,可他卻杵在門口,眸光怪異地盯了一眼屋裡的神龕。
「安然,跟爸爸去一個地方。」他握住我的手,粗糙的大手冷冰冰的,讓我很不適應。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來不及思考就被他拽了出去。
老爸神色慌張,一路上都鬼鬼祟祟,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後追趕著他。
我們一路向著村外,直到跑進荒無人煙的山林,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