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之夜,天乾物冷,無雪,不用聽楊樹枝的簌簌摩擦,就能感受到陰寒冷風。
是夜九點,安小米一家三口依偎在軟軟的沙發上,不過無暇享受溫涼不熱的地暖,只是圍守在播放新聞的電視機前。
這家人住的小高層幾乎全部亮著燈,散發期待而激動的光芒。人們靜靜等待著,就連寒風也為此屏住一口氣。
人們,在等什麼呢?
「乾的漂亮!」不知哪戶人家發出亢奮尖叫,叫亮了樓梯聲控燈,也驚飛楊樹上幾隻鴉雀。
尖叫是引火,是開關。歡呼聲,吼叫聲……所有鴉雀振翅而飛,寒風再次吹刮。所有四目人都將記住這一晚。
安小米一家反而很平靜。六歲的安小米左右看了看爸爸媽媽,又看了看電視,抓緊了媽媽的手。
「媽媽,什麼是四目呀?」
「那是一個時代的一群……棄子……」
媽媽輕撫安小米的背,澄目閃過一絲悲傷。
「哦……那,星聯又是什麼呀?」
安小米不明其意。
「那是一個時代的民主勝利……」
媽媽稍稍抬起頭,露出一絲微笑。
安小米依然聽不太懂,咬了咬嘴又問:
「那……玄靈又是什麼呀?」
這一次,媽媽只是攬著小安小米,親昵地聞了聞他的額頭,勸說:
「這個問題就交給小米啦。不過現在該睡覺了,明天要考試哦……」
安小米還想再問「是什麼」,卻只聽見窗外的歡呼聲,寒風聲越來越大,最終,安小米昏昏沉沉,倒在了媽媽的懷裡。
……
「滴滴——滴滴——」床頭電子表震響,試圖喚醒安小米。
安小米側過身,可是陽光依舊精準照在他臉上,於是他又被迫捂上頭。
「滴滴——滴滴——」
寂靜片刻,安小米炸毛般驚起。
「臥槽臥槽臥槽……開學第一天就遲到?!完蛋完蛋完蛋……」
安小米手忙腳亂,心中警報直響,整個502戶頓時掀起「小米之風」。
一陣雞鳴狗跳之後,安小米叼著半張煎餅,也沒在意關沒關上門,以迫近人類極限的速度衝出小區,直指學校。
「噹——」悠長的上課鈴聲遮住推門的吱呀聲。早就站守在門後的班主任與大汗淋漓的安小米四目相對。
「那個……老師,我……就昨天寫發言稿……那個,下次注意……」
安小米撓著低垂對頭,腳卻很自覺的向里邁。
「整理整理衣領,準備一下,沒有下次。」老班點點頭。
安小米如釋重負,趕緊抹了把汗,準備開始緊張的高中課程。
……
「噹——」
悠長的鐘聲傳到老區的爛尾樓時,堪堪讓耳朵震的發癢。
「喝,呸——」一口痰被吐在牆縫中一株植物上,只見其枝幹上迅速長滿尖刺。
「我說火哥,」吐痰的中分男看了看腕錶,「學生都特麼上課了,人還沒到,是真不把咱放在眼裡呵?」
被稱為火哥的男人看著植物上的尖刺漸漸回收,緩緩開口:
「這一次交易對我們組織意義重大。在剛才組織已經批准,可以允許TA遲到。」
「架子挺大,哼,明明一開始談判的時候像個鵪鶉一樣……」中分男順著火哥的眼光,轉而又說,「你看看這些刺木,再不清理整片廢樓都得成為禁地啦。」
「這並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火哥頓了頓,「戴好面具,檢查一下定位器,時刻準備交易。」
中分男在心裡小聲嘀咕,看著遠處不知過多長時間才通過一輛車的破路,最終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地戴上面具。
……
「大會進行第三項,有請學生代表上台發言!」
聽到主持人的聲音,安小米脊骨一下支棱起來,不再看手中攥軟的稿子,堅定地走上去。
「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
「我是高二學生安小米,我發言的題目是《與時代同頻共振,為金星共譜華章》……
「……就像幽靜的山谷,永遠會接納並銘記每一朵盛開於此的花,金星聯邦……
「……我的發言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掌聲不息。
……
至此 安小米的人氣再漲n分。
可能是因為新生入學時,總會看見光榮榜上安小米的照片。
可能是因為發言時,他文采飛揚,陳辭激昂。
可能是因為同學們靠近安小米時,總能聞到他身上的體香。
可能是因為在迎新大會上,所有人都看到安小米兩隻不同的襪子和不同的鞋。
特別是在散會時,有幾個高一女生悄悄指著他,既激動緊張又有點惋惜嫌棄地說:
「那就是安小米!不僅長得好,學習好,還因為有【芬芳】而散發體香……就是有點憨,連襪子和鞋都穿錯了……」
「人沒有了啊……」安小米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獲得【隱身】這個玄靈。
「好了好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女生們的議論。
安小米感激地往回望,正是大會主持人,他的班主任——艾坤老師。
「安小米同學是你們的學長,你們應該向他學習才是啊!」
其中一個女生俏皮地朝安小米吐舌頭,只留下「知道啦,老師!」便拉著人跑路。
「行,」艾坤拍拍安小米的肩膀,「下次注意點形象,好吧?」
「艾老師,謝謝你!」安小米頓時感到安心,他知道,這是艾坤發動了【安撫】。
「嗯,快上課吧。」
「好!」安小米跑向教室,而艾坤則是徑直走出校門。
……
「遲到兩個半小時?!真當我們清四會好欺負是吧?」
火哥面具上的火焰圖案不斷閃著殷紅,他很憤怒,而在火哥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神秘人。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組織破天荒准許對方遲到那麼長時間,但火哥知道他必須給TA一個警告。
「計劃臨時有變,而且我已向貴組織解釋了。不過貴組織真是貧寒啊,竟然連【隱身】的玄靈也沒有……」
這是經過變聲器處理後的機器音,TA身著白袍,戴黑色面具,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哼,這還用不到你操心。阿三,別擺弄中分了,給貨!」
中分男,也就是阿三,一臉不爽,不過卻因隔著面具而看不出來。
「磅!」一個大黑包被甩在地上。黑面人從中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打開聞了聞。
「正宗散靈劑,摻不了假。」阿三語露厭惡。
「呵呵。」黑面人嘲諷一笑,「我相還是更相信我的判斷。」說罷就準備提包走人。
「等一下!」火哥叫住黑面人,「即使不願透露真實姓名與我組織交易,也還請提供代號吧。」
組織曾調查這位神秘人,但很遺憾,查無此人。
黑面人腳步頓了頓,又是「呵呵」一笑。
「既然覺得我這麼神秘,那……不妨稱我為x吧。」
……
「唐義,唐義,我跟你說,我又夢見星聯宣布徹底廢除《四目義務》的那天晚上啦……」
晚自習放學,安小米對死黨唐義再次講述夢境。
「我問了三個問題,但關於玄靈的問題卻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唐義和安小米異口同聲。
「老天,我都不信你這個月做了九次一模一樣的夢,還向我重複九次……」
唐義嘆氣,「課本上講得明明白白,玄靈是對人們擁有各種各樣超自然玄妙能力的總稱。
「像你的【芬芳】,我的【高速】,艾老師的【安撫】……每個人都有可能獲得玄靈,只不過經過科學的統計,四目人獲得玄靈的概率明顯更高。
「NND,這段話我又重複了九遍,我謝謝你幫我複習啊。」
也就只有和安小米的老夥計唐義,還能再耐心為安小米再說一遍。
「哈哈!」安小米哭笑不得,「任誰做九次相同的夢都肯定有疑惑呀……要不是我還知道自己只是個小平民,我都要懷疑自己中【南柯】了呢。」
「哈哈!」兩人大笑,隨即一路暢聊。
「哎呀,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不就是在那廢樓里嗎?」
安小米順著月光指向一棟樓。
「是啊,」唐義開玩笑,「不過九年過去了,還是爛在那啊。我還記得當時咱還放了一個時間膠囊……」
「今天作業寫完了,要不……?」
「好啊!處刑時刻,我最喜歡了!」唐義壞笑。
「我可沒說要去哈……」安小米壞笑。
「我也沒說要去呀?」唐義也是眨眨眼。
……
「火哥,」阿三指了指屏幕,有些焦急,「這個x轉了城區幾圈又回到這棟爛樓……散靈劑摻水的事……不會發現了吧?」
「很有可能,不過這樣他也沒理由再回來……這說明他知道我們在跟蹤TA。我們得再去那棟爛尾樓確認一遍。」
……
廢樓五樓,某窗戶旁牆角。
「靠……」安小米和唐義剛剛搬走掩蓋膠囊的三袋水泥,氣喘吁吁。
「真不知道咱當時怎麼搬過去的……」
「呼,還越長大越倒退了?」
「不管了,下面是——處刑時刻!嘿嘿。」
那是落灰的鐵盒子,上面還有模有樣地貼著封條。
當然,封條是兩人小時候自己造的,就是圖個嚴肅感,隨著時間推移,封條早就斷了。
兩人小心翼翼地揭走封條,一點一點地扣開鐵蓋,不禁心跳加快。
一根削尖的木棍,一把上鏽的美工刀,兩張泛黃的紙條,下面還墊著一包白色粉末。這便是時間膠囊里的全部。
木棍下的紙條上寫著「俠客」。這是安小米的幻想。
美工刀下面的紙條則是寫著「戰神」。這是唐義的幻想。
兩人甚至還為俠客與戰神誰給厲害吵過架。
「這個白色包包是啥?你的?」還是安小米先反應過來。
「不是我的,沒印象,不知道。」唐義否定三連。
安小米疑惑地打開小包,剛抓不到一兩,突然感受到奇怪的感覺。
「小米,你……你不香了?!」
唐義首先發覺詭異。
「什麼我不香了,你想啥呢……
「嗯?我的玄靈,被……抑制了?!」
安小米又試了試,結果相同。
兩人心中大駭,他們對這包粉末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他們知道私自持有這東西意味著什麼。
「這難道是……」安小米的聲音多少有些打顫。
「散靈劑。
「沒想到裝著定位器的散靈劑竟然在這兒。」
一道冰冷的男聲從兩人身後傳來。
安小米和唐義猛然回頭——是兩個面具人!
一個人面具上的火焰印記殷紅可怖。
一個人面具上三道綠色的橫槓散發著滲人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