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夜風被壓入爛尾樓,在嗚嗚風聲捲起的灰塵下,火哥與阿三的面具上的光芒愈發模糊而危險。
「跑!」安小米大喝,抬腿就溜。
下一刻,安小米與唐義卻突然感覺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在恐懼的冰窟中他們喪失了逃跑的思考,就像死神腳下匍匐的羔羊。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火哥冰涼的話好似吐信的毒蛇,令兩個高中生內心驚懼。
「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安小米緊緊攥住唐義的袖口,顫抖地搖頭。
兩個面具人一言不發。
「我們什麼都沒聽見……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安小米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玩耍竟然變成絕境逃生。
不過兩個面具人依然不回答安小米的求饒。
沉默,絕對的沉默。
「咚,咚,咚……」
皮鞋踩地的聲音在空曠的爛尾樓中格外駭人。
看著緩緩走上前的火哥,安小米與唐義顫得更厲害了。
「我問,你答。答對了,我會考慮放過你們。」
冰冷的聲音如同纏繞在身上的巨蟒,一一點點收緊,儘管火哥給予他們生的希望,但卻是那麼窒息。
「第一,你們知道,什麼是散靈劑嗎?」
「散……靈劑?就是能……遏制玄靈及其副作用的藥……藥劑……
「啊!對於沒有玄靈的非四目人還能形成癮癖作用……」
「第二,你們,是誰?」
「我們……季城中學……高二……」
「第三,你們,為什麼來這裡?」
「找……找我們的……時間……時間膠囊……」
「第四,你們還看見其他人了嗎?」
「沒……真的沒有……」
「看來他們和x沒什麼關係,也不是星安局的執法人。」一旁的阿三失望地搖搖頭。
「那會不會是其他幫伙的人?怎麼處理這兩個人?」
「放心,我不會殺你們……」火哥聲音冰冷,可短短四個問題對於安小米兩人卻好像度秒如年。
——火哥的承諾不再是他們的希望,而是即將壓垮他們心理防線的巨石。
「啪嗒。」
一滴冷汗由安小米鼻尖落地,對生的欲望終於戰勝一切。安小米突然鬆開抓著唐義的手。
「嗖——」
殘影掠過,唐義消失不見。
是【高速】!
……
在火哥與阿三還沒審問他們之前,安小米的【芬芳】在壓力下,快速由淡淡的橙香轉變成醒腦的風油精味,安小米的大腦可算開始了運轉。
怎麼辦怎麼辦?!
儘管安小米猜到他們極有可能受到有關精神系玄靈的影響,但他依然冷汗直冒,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為什麼季城市還有散靈劑交易……等等,散靈劑?」
安小米迅速用抓住唐義袖口的手將計劃暗暗寫在唐義手心,決定以鬆手為號,展開逃跑。
……
還沒等火哥與阿三反應過來,一把白色粉末便混雜在灰塵中向兩人撲去,同時,安小米極速後退。
恐懼心理驟然散去,安小米心中一喜,果然是【威壓】讓他們之前膽小如鼠!但面對這個叫火哥的人,安小米依然不敢大意。
「該死!火哥,他撒了散靈劑!【威壓】【刀鋒】跟【剛體】都失效了,怎麼辦?」
「你追那個兔子,我來搞定這個猴子。」火哥冰冷的聲音遮不住他氣急敗壞的情緒,面具下已然綻開殺意。
先是交易差點被人放鴿子,又是跟蹤失敗,接著讓兩個高中生發現了裝有跟蹤器的散靈劑不說,最後還被他們戲耍……
膈應,憤怒,恥辱,挫敗……火哥內心十分複雜。
說什麼也得砍兩個高中生來安撫他受傷的心靈吧?
……
季城醫院,某ICU。
艾坤從床邊椅子上站起來,透過鏡片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歲月在女人的臉上刻下道道溝壑,她靜靜的,就像要被世界遺忘。
若不是她的胸口還在隨心電儀中的綠線緩緩起伏,還真找不出什麼能證明她還活著。
「媽媽,你等著我。我保證,等你醒來後……一切安好!」
留下一句低喃,艾坤對自己發動【安撫】,堅定地走出ICU。
「爸爸的爸爸叫什麼~你爸爸呀爸爸還是你爸爸~」
剛關上ICU房門,悅耳的電話鈴便從艾坤的口袋中飄來。
「餵?……嗯……好了,知道了。讓李主任再去吧。我還有事……」
電話掛斷,艾坤將頭伸出窗外,感受著晚風的輕撫,遠望著月光下靜謐的季城一中。
……
「磅——」
安小米被重重打倒在牆邊,盪起一片塵土。
「呃啊……」安小米捂住胸口上的紅印,來不及思索,只見火哥的身影極速逼近。
該死!明明還在被散靈劑限制,他怎麼還能這麼快??
這時的安小米哪裡會細想,一個普通高中生,怎麼能和在黑暗中摸滾打爬多年的老油條比?
他本能閃躲,卻被火哥捏住肩膀,又是一聲悶響,他被強硬地摁倒在地。
「刷——」一道明晃晃的匕首從火哥袖口彈出。
儘管火哥的玄靈【刀鋒】被遏制,部分身體無法異化成刀刃,但他的刀法和傷害卻沒有被很大削弱。
一擊。怒火中燒的火哥只有隻有這個想法,他必殺安小米。
「唐義啊,快找到星安局吧……讓執法人快來,我……好像要撐不住了……」
看著一閃而過的刀子,安小米也不明白,他最後的念頭竟是這個。
……
加速!加速!加速!
唐義頭也不回朝星安局的方向跑。為了甩掉阿三,唐義甚至從爛尾的二樓直接跳到地面。
不過很遺憾,脫離散靈劑粉塵團的阿三直接發動恢復差不多的【剛體】,雙腿剛化,緊逼而上。
持久戰,開始。
唐義選擇的路線刁鑽,專挑人多的地方去,引起群眾一陣騷亂,試圖擺脫追擊。
「快了!」唐義穿越人群,左拐右挪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星安局,心中暗喜。
「咚——」
阿三鋼化的拳頭卻突然從側面襲來,徑直轟在唐義肩頭。
「兔子,看你怎麼逃!」阿三心冷話狠。
怎麼可能?被打飛的唐義沒有料到,阿三直接抄近道截胡。此時,唐義心中只有絕望……
不對,還有機會!
何其幸運!空中的唐義通過餘光瞥見一輛駛來的轎車!
強烈的求生欲仿佛打通了某種壁壘,唐義只覺全身暖流流淌,下一刻,殘影掠過,唐義出現在轎車上。
還未深究自己是如何在空中穿梭,唐義就猛烈敲打車窗。
「快!快去星安局啊!」
車主驚慌失措,但剎那反應後便一個變道,飛奔星安局。
「艹!」阿三出口成髒,他跑不過汽車。不過他卻沒有擔憂,而是稍歇一會兒,便原路返回。
「NND,對講機都搞丟了……不過火哥應該能解決那個猴子吧……」
……
鮮血飛濺,安小米慘叫,但還活著。
發生了什麼?
就在匕首在安小米喉嚨前不到半米,一股強有力的力場突然作用在火哥身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幽幽的蘭香。
而火哥便是在這力場下被迫側移,險而又險地划過安小米的左側虎頭肌,跌到一邊。
——自己的【芬芳】恢復了?!
安小米聞到自己身上散發蘭香,暗道不妙——
這意味著火哥的【刀鋒】也將恢復,而自己的危險也更大了。
安小米強忍著疼痛,立即朝樓梯口衝去。
可是安小米再快,也快不過玄靈回復的火哥!只見火哥右手與匕首融為一把刀,一個衝刺直斬安小米後頸。
電光火石之間,奇蹟再次出現!
這一次,火哥感受到更大的阻力,聞到更濃的蘭香,不過卻仍然在安小米後背砍出近半米的傷口。
安小米恰好撲倒在牆縫旁的刺木叢中,尖刺瘋長,又刺傷安小米。
「切,又是這個阻力,花花伎倆……看你還能撐多久!」
不過這一次火哥並沒有主動進攻,而是在在安小米身前一定距離遊走,像是戲弄老鼠的花貓。
這也給了安小米思考的時間。
自己的玄靈【芬芳】一共變化了兩次,第一次的風油精味經常出現,可是第二次的蘭香不僅頭一次見,好像還能被動給敵人施加阻力……
安小米一邊拔著扎在身上的尖刺,一邊嘗試梳理戰況。驀地,他靈光一閃——
我有計劃了!
「撐不下?我看,你的情況也不太妙吧?」
安小米嗤笑一聲,猛地拽出一根刺木枝條沖向火哥,反逃為攻。
逃不過,那就賴到執法人來可還行?畢竟,這也是安小米唯一的選擇。
枝條上的尖刺與刀鋒擦出火花,【芬芳】釋放的阻力與風油精味讓安小米在【刀鋒】與【威壓】中苦苦支撐。
可時間緩緩流逝,相持愈發艱難,安小米也倍感煎熬——將近十分鐘了,唐義怎麼還沒帶星安局的人來?不會……
安小米的心越想越沉,他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樂觀。
一個分心,【刀鋒】在安小米左臂再添新傷。
此時,刺木枝條只剩半截,能冒出來的尖刺也所剩無幾。
「嗚——」
又是一陣夜風被壓入爛尾樓。不過這一次沒有掀起帶有遏靈散的粉塵,雲層遮月,夜空愈加昏黑。
又經過多次交鋒後,兩人不約而同,再次停下。
此刻,安小米艱難站立,火哥也變回一隻手,擦拭面具上的血。
火哥嘴角上揚,即便是每次攻擊都會有強大的阻力阻撓自己,他能通過漸漸淡化的蘭香感受到,安小米的已是強弩之末,勝利在他。
「啊……」
安小米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大口呼吸。
他突然感覺無所謂了。
失血過多的安小米意識漸漸模糊,意志也在飛快崩潰。
他任由血和汗滴進眼睛。他看了看被刮痧的火哥,又看了看遍體鱗傷的自己,頓時感覺自己是個小丑。
清冷的夜風如撥動刷子般撫撩起安小米的短髮,可他的精神卻漸漸渾沌。
身體好沉……好痛……又好像輕飄飄了……
真不妙啊……只是一個晚上,他就經歷了從極度恐懼到激動希望,又到驚恐再到欣喜,最後又跌至失望,低沉,最終到現在既有絕望,又有麻木……
對面的火哥瞳孔突然一震,他借著月光清晰地看見,安小米正緩緩飄起……
不可能,他的力量明明在衰退!
不好!
不容火哥多想,他一個健步直衝上前,【刀鋒】,【威壓】開至最大。
散靈劑交易這件事要是搞出大動靜……誰都別想好過!
「……呃啊……」
安小米又是一陣低語,看著殺向自己的火哥,卻感覺他的行動竟是如此緩慢。
躲。
動不了了……
啊,那就等著好了……
安小米昂起頭,就在準備接受命運的時候,恰好對上了從陽台窗戶灑下的一抹月光。
至少死前還能看見美景,很好……
不過,死都死了,要是能把他從陽台推下,來個一換一該多好……
思緒飛揚間,就連安小米自己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已經開始行動!
什麼?!火哥大驚,安小米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他飛去!
不對!火哥內心顫抖,是自己被推向安小米!
阻力,變成了強引力?!
該死,又搞什麼花招?!
「咚——」兩人相撞的巨響蓋過【刀鋒】刺入安小米胸膛的聲音。隨即,兩人以極速飛躍陽台,在夜風中,在月色下,迅速跌落——
「淦!這個該死的蘭香……」
最終,火哥的意識在這最後的雜念中逐漸消散。
「磅——」
塵土揚,夜風止。
生態圈模擬的月華下,所有悲喪,所有渴求,所有迷茫,都隨著這聲巨響,歸於平靜,歸於寂夜,歸於塵埃……
……
「嗚——嗚——」警笛由遠及近。
「快,快啊!」坐在后座的唐義十分急切,「張隊,我剛剛聽見巨響,不會出事了吧?……」
「各隊注意,」不過張隊沒有理會唐義,而是通過對講機說,「救人第一,重複一遍……」
車窗下,張通池深邃的眼睛透出一絲閃光。
……
「可惡!」阿三看著路邊疾馳而過的警車,語氣狠惡,「火哥估計有點難辦……不過散靈劑已經送過去了,不知道老大跟x那神秘人談的怎麼樣……」
「嗚——」
夜風再次吹起,涌動的雲下,各路人馬,各懷鬼胎。
季城市,還能太平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