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看了眼走廊盡頭，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對方的身份告訴顧夫人。
顧夫人現在情緒激動，要是知道是誰把顧景淮害成這樣，那人恐怕要遭殃。
然而他看向另一處的眼神太過明顯，在場的幾人都順著他的視線朝走廊盡頭看去，便看到沈念抱著手臂站在那裡。
她頭髮披散著，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上受了些傷，雙眼通紅著，站在那裡抹眼淚。
我猜到醫生口中的那個新手司機應該就是沈念。
顧夫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快步朝沈念走過去，直接一巴掌就甩在了沈念臉上，絲毫不顧往日的情分。
顧夫人是個利己主義者，說到底她以前跟沈念親近，也不過是覺得比起我，沈念的身份更配得上顧家的門第，最中心的思想還是為了顧家，為了她兒子。
如今她兒子因為沈念差點出事，顧夫人自然不會再對沈念心慈手軟。
「沈念！你個小賤人！為什麼我兒子進了手術室，你卻好好地站在這裡？車不是你開的嗎？該進手術室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啊！」
沈念本就一身凌亂，被顧夫人抽了一巴掌，更顯狼狽。
她抽抽噎噎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開車的時候沒注意看前面......當時哥哥為了救我，緊緊抱著我，把我護在身下，所以他背上才扎進了玻璃......
「我沒想害他的，我只是車技不好......」
聽她說完，顧夫人更加憤怒，「原來景淮是為了護著你才受傷的！你個掃把星！虧我之前還想讓你進我顧家的門，我真是瞎了眼了！」
她說著，再次揚起手想給沈念一巴掌。
顧老爺子適時開口：「行了！都別鬧了！大庭廣眾的，鬧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顧夫人素來聽老爺子的話，此時心頭雖然還有怒火，但終究是壓了下來，最後惡狠狠地瞪了沈念一眼。
「你最好祈禱我兒子沒事，否則我唯你是問！」
說完，她便氣沖沖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
顧先生跟了過去，將她摟在懷裡低聲哄著。
我也攙扶著顧老爺子在一旁坐下，見他眼眶通紅，我安慰道：「爺爺，你別擔心，醫生也說了只是個小手術，顧景淮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顧老爺子點點頭，神色中的擔憂卻沒有絲毫緩和。
我靜靜地陪伴著他，看著手術室上亮著的燈，心頭無波無瀾。
以前我還喜歡顧景淮的時候，聽說他受傷絕對會比方才的顧夫人還要擔心衝動。
然而現在我不過是在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一瞬的詫異的慌亂，就再也生不出其他情緒。
因為不喜歡了，所以顧景淮於我來說已經無關輕重。
他出車禍，我心裡也只感嘆天災人禍，覺得他倒霉可憐。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前世我得了癌症之後，他或許也是像我現在一樣無波無瀾的吧。
因為不喜歡，所以他才能坦然旁觀我所有的狼狽。
我們在外面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顧景淮才被人從手術室里推出來。
此時他已經醒了，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唇色慘白毫無血色，羸弱到仿佛一碰就會碎，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平日高傲強勢慣了，這還是我頭一回見他這麼虛弱的樣子。
顧夫人看著他，忍不住掉了眼淚，「我兒子怎麼就這麼可憐.......出事的人為什麼不是沈念？該死的人是她才對啊！」
顧老爺子皺眉看了顧夫人一眼，見她傷心過度，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我們一行人跟著護士將顧景淮推去了病房，沈念也不放心地想跟上來，卻被顧夫人給罵走了。
把人送回病房之後，所有人都擔憂地圍在病床邊看著顧景淮。
我對他的傷勢不是很感興趣，正想著找什麼藉口回去睡覺，顧夫人就轉頭看向我，「你今晚留下照顧景淮，景淮要是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通知我們。」
我傻眼了，「為什麼是我照顧他？你們隨便請兩個護工不是比我專業？」
見我抗拒，顧夫人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護工終究是外人，還是要留一個自家人在這裡看著。
「你是景淮的妻子，生來就是該伺候景淮的。你不在這兒照顧他，難道要勞煩我們幾個長輩照顧他？」
我本想說你們愛誰照顧誰照顧，餘光瞥見顧老爺子也在看著我，我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算了算了，反正他們還請了一個護工，我晚上只要留下睡覺就行，也不用做什麼。
看我答應下來，顧夫人神色這才好看了些許。
一家人在病房守到凌晨兩點，而後就全都回去了。
他們走後，護工也過來了。
我對護工阿姨道：「阿姨，晚上就辛苦你照顧他了，我先睡了。」
護工阿姨點頭，也鋪開了自己帶來的床躺下。
我剛睡下沒多久，就聽到顧景淮在叫人，好像是口渴了。
我假裝聽不見，捂住耳朵繼續睡，等著護工阿姨去幫他接水。
然而過了會兒，護工阿姨就過來拍了拍我，「孩子，你老公讓你起來給他接水，我接的他不喝。」
我在窄小的躺椅上翻了個身，「他愛喝不喝，不喝渴死算了。」
護工有些為難，又去顧景淮那邊不知說了什麼。
顧景淮今天身體格外虛弱，聲音也很小，我聽不清他在和護工說什麼，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沒過多久，護工又過來拍了拍我，「你老公說他要是渴死了，你那個忘什麼的項目也別想做了。」
聞言，我咬了咬牙。
狗男人，除了用這個威脅我就什麼都不會了是吧！？
我沒好氣地翻身起床，儘量平復了情緒，對護工阿姨說：「阿姨，你先睡吧，我幫他接水。」
護工阿姨點點頭，回躺椅上睡覺去了。
我走到病床邊拿起杯子接了一杯熱水給顧景淮，「起來，喝。」
顧景淮平躺在床上，眼珠子轉向我，斜睨著我，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什麼傻子。
「你覺得我起得來？」
我擰眉，有些不耐煩地從抽屜里找出吸管，「喝。」
顧景淮淺喝了一口，皺眉，「燙。」
我磨了磨牙，又去接了點冷水混在熱水裡給他，「溫度差不多了。」
顧景淮再次開口：「冷熱混的水容易拉肚子。」
我額頭青筋挑了挑，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人都住院了，還這麼挑剔！
以前是我太慣著他了，給他慣出這麼一身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