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商討後,落明軒十三層,千落守十四層,唐蓮守十五層,至於小謝,他不來。
「我去守閣的話,誰來算雪月城這麼多帳本?難道讓他與我比數理?」
相比讓謝少君這個年紀輕輕就入自在地境的妖孽去守閣,還是讓他算算帳吧。
雪月城,下關。
應自己便宜師傅的要求,小謝來幫忙看管一下他的酒肆。
酒肆名為「東歸」,就是年輕時的百里東君在乾東城開的第一家酒肆。如今卻藏在雪月城一個窄窄的巷子裡。
小謝也是個愛酒之人,趁著師傅不在,偷偷打開了他昨晚剛釀的風花雪月。
一杯酒下肚,忽然聽到這無人問津的巷子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謝忙放下酒杯,手裡握著一把匕首。畢竟在三年前,自己的境界直接由天境跌落到凡境,雪月城臥虎藏龍,不得不防。
「吱呀」,木門被推開了,進來了兩位客人,一位青衫,一位紅衣。
小謝不動聲色「客官裡面請。」
「東歸。好名字。」青衫男子道。
「蕭瑟,這就是你說的不同尋常的酒肆?」紅衣少年一臉疑惑。
叫蕭瑟的人並沒有理他,「來雪月城,自然要來一壺風花雪月。」
謝少君模仿這百里東君說話的口氣,「兩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風花雪月今日售罄。」
雷無桀有些遺憾,本想親自品嘗雪月城的招牌,結果剛來就掃了興。
「夯貨,想出去闖閣就去吧,我在這坐一會。」蕭瑟懶洋洋的說道。
雷無桀聽到此話,一溜煙的就跑了,走前還不忘留下一句,「蕭瑟你又說錯了,是笨貨!」
「看來這就是大師兄路上所碰到的兩個人了。」謝少君臉上笑意不減。「蕭公子還想和什麼。」
蕭瑟搖搖頭,「喝不上一次風花雪月,便不算真正的來一回雪月城,敢問這家酒肆的老闆在否?」
「蕭公子好眼力,應該快了。」
話音剛落,一個留著小鬍子的男人已經站在了身邊,正是百里東君。
「辛苦了,小謝。」
百里東君用手一揮,路邊賣花姑娘的茶花落在他的手中。
「既然客官想喝風花雪月,我現在就去釀。」
「現在才釀,是否有些晚了?」蕭瑟對於他幾乎神乎其技的隨意一揮手並沒有流露出驚訝。
「不晚,有的酒越陳越好喝,有的酒卻是越新鮮越好喝。風花雪月,等不了片刻,酒釀成之時,是它最美之時。今夜月好,能飲。」謝少君解釋。
隨即百里東君拋給小謝一壺酒,正是百里東君的拿手好酒,杏花汾酒「同盛金」。
「你覺得你的朋友能闖到第幾層」百里東君問。
「十一層。大概能剛過長老閣,十六層,那是想都不能想的。」蕭瑟轉過身去,說道。
百里東君搖頭,「若打開那個包裹,能到十二層。」
「只多一層?」蕭瑟挑了挑眉。
「十層往上,每一層,就是一個境界。」
百里東君將酒壺在月光下一擱,滿屋酒香。
「我要走了,就讓小謝來陪你吧。」說罷,百里東君走進了暗處。
蕭瑟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只覺得這酒清洌無比,算不得醇厚,卻有一種清涼淡雅的感覺,就跟小謝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蕭公子還想喝嗎?」謝少君笑盈盈地看著他。
「就,隨便吧。」
「說笑了,小店的酒都是絕品,在下自作主張,就來桑落、新豐、茱萸、松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松花、聲聞、般若各一盞吧。」謝少君一口氣說了十二種酒的名字。
「這其中有什麼講究嗎?」蕭瑟微微一皺眉。
「一共十二盞,蕭公子的朋友每登上一閣,就喝上一盞。十二盞之後,蕭公子的朋友也該回來了。」臉上依然掛著笑意。
蕭瑟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喝著。只是才喝完這第一盞,一襲紅衣的雷無桀就踏門走了進來,看到蕭瑟喝酒的架勢也是一驚:「蕭瑟,你不用這麼著急吧?現在就給我擺起慶功宴來了?」
蕭瑟更驚:「你第一層就被打下來了?」
雷無桀嘆了口氣,坐下仰頭就喝了一碗桑落酒,搖搖頭:「哪能呢。」
「那怎麼就回來了。」蕭瑟不解。
「哎,守閣的人說,已是戌時了。登天閣關門了,要去得等明天了。
蕭瑟則是啞口無言,只想退了這一桌子的酒。
雷無桀和蕭瑟就這麼不說話,面對面坐著,十二盞酒,一盞一盞地喝著,兩個人酒量都是驚人,都毫無醉意。
「本來,我們猜測,你能登上這十二層,所以就點了十二盞酒。」在喝到最後一盞般若酒的時候,蕭瑟才終於開口說話。
「我們?」雷無桀愣了一下,「還有誰?」
「是我。」小謝拱了拱手,「在下謝少君,與酒肆的老闆有些關係。,你們叫我小謝就可以。」
「我叫雷無桀,幸會。」
「雷少俠覺得這風花雪月好喝嗎?」
不解風情的雷無桀搖了搖頭:「我還是覺得那雪落山莊的老槽燒更好喝一點。」
「不過這風花雪月,仍不是最妙的。」百里東君不知何時又來到了眾人身邊。
「哦?」蕭瑟來了興趣,「更妙的是什麼?」
「孟婆湯。」男人一字一頓地說。
「孟婆湯?」雷無桀皺了皺眉,「那不是人到了下面,才喝的東西嗎?」
「對啊,孟婆湯,只需要喝上一杯,你就會忘記所有過去發生的事,醒來後,就又是新的人生。多好。可是我一直釀不出來。」百里東君頭越垂越低,仿佛已經徹底醉了,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蕭瑟聽出了男人言語裡的悵涼,站起了身,走到了酒肆門口。「兩位慢走。」
雷無桀應了一聲,可一側身,卻發現那穿著青衫的酒肆老闆已經醒了過來。他站起了身,嘴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一醉年年今夜月。這酒,已成了。」
「莫急。」百里東君一笑,手輕輕一揮,竟將那酒罈中的酒整個的扯了出來。男人就挾著這一汪酒水一躍跳到了屋頂之上,手輕輕揮著,那酒水被扯得長長的,如同宮人的白色舞袖一般好看。酒水映著月光閃閃發亮,又似那一條小小銀河。
手輕輕揮著,閉上了眼睛,在屋頂上竟飄然起舞起來。
「欲夢清虛桂子飄,一杯濁酒向天邀。何人恁愛今宵月,也上樓頭弄玉簫。」
「喝吧,這是最好的風花雪月。」男人不再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眼睛裡閃著光亮。
「那剛剛那杯……」
「這是小謝釀的。」
雷無桀仰頭,一口喝下了那杯酒,可那杯酒卻沒有剛喝的那種麼柔美,雷無桀只覺得那酒像是燒刀一般熱烈,他感覺整個人在一瞬間就像被火點著一般燃燒了起來,身上熱氣騰湧,眼睛瞬間變得通紅,那火灼之術竟然不受控制地被運起了。雷無桀擦去了滿頭大汗,大口喘著粗氣,望向釀酒的男子:「這是怎麼回事?」
百里東君沒有回答,只是又倒上了一碗酒,緩緩道:「我給你一個許諾,你每喝一杯,便能多上登天閣一層,你覺得如何?」
時間過的很快,雷無桀一口氣喝了三杯酒三杯酒之後,他的火灼之術也在瞬間突破了三重境界,按照師父雷轟所說,本來自己要達到這層境界,至少得苦練三年。然而,如今僅是三杯酒。
是的,他是醉了。
一醉登天。
蕭瑟見狀,只好將雷無桀帶了回去。
「那雷家小子可得好好謝謝你。」謝少君把玩著酒杯。
「謝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百里東君迷迷糊糊的說。
「你這麼想要孟婆湯?」
「當然,有些東西,還是忘了更好。」百里東君說完話,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