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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平靜的夜

2024-09-20 18:40:52 作者: 江諸漁樵
  秋夜,涼意漸濃。

  在宣化府的大街上,行人已經越來越稀少了。白天的灼熱和喧囂被漆黑和寧靜漸漸的取代了。

  在城外西城門下的一個角落裡,靜靜的蜷縮著一團黑影,不細看,還以為是一塊大石頭。只有黑影偶爾的移動,才知是一團活物。

  「別躲了,你出來吧!」

  秋風中,一道低沉、清晰的人語聲在寧靜的夜空中響了起來。這道聲音聽著雖然洪亮,但城牆上的兵勇們竟然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本來還微微移動的黑影一僵,如被突然石化了一樣,不動了。

  微風輕起,一道人影已靜靜的站在了黑影待著的角落旁。

  「罷了,我知道躲不過去,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尋到了。」

  那團黑影突然由小變大、變高了。

  「你這北三省的總瓢把子,戳腳門的老怪物,怎麼又和東洋人搞在一起了?」

  「你管的著嗎!你神拳李老能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管我!」黑影突然激動起來了,指手畫腳的對著來人就是一通罵。

  「祁老怪,別不知好歹!是你自己非要為那個東洋鬼子強出頭的。再說了,我又沒打傷你,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媽的,呸呸呸,就你那兩下子,還想打傷我。」

  「呵呵,老怪,是不是還不服氣,那咱們就再打一場。」

  「哼!不打,就不打,你能把我怎麼樣!」黑影跳著腳,慢慢往後移動著。

  「老怪,你最好別動!」李老能神目如電,冷冷的說道。

  「哼!不動就不動,你究竟要咋樣?」黑影往下一縮身子,又蹲在牆根了。

  「你跟我來吧!」李老能說完,看也沒看黑影,「嗖!」的一下,飛上了城牆。

  「哼!你就不怕我人跑了!」黑影的嘴裡嘟囔著,腳下用力,也飛上了城牆。

  先四下觀望了一圈,又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媽的!算你吃死老子了!」嘴裡依舊嘟嘟囔囔著,最後還是循著李老能影子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秋風乍起,漸漸乾枯了的樹葉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音。二人一前一後,轉眼間就徹底的消失在一片低矮的街區里。

  「汪汪汪……」

  深巷中,一陣狗吠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平靜的街區里,出現了一陣騷亂。

  「哪來的野狗,不讓人睡覺!」

  隨著數盞燈亮起,響起了幾句睡眼朦朧的喝罵聲。

  「哇,哇,哇……」

  不知誰家的孩子又哭了,哭聲高亢而嘹亮。

  「不哭,不哭,……蟲兒飛,蟲兒飛,小寶寶快快睡,夢中會有我相隨……」

  輕輕的搖籃曲,像流淌著的小河,輕輕的滑入夜空。

  狗吠停止了……

  男人的叫罵聲也戛然而止。

  牛二的車馬店裡,依然燈火通明,煙霧繚繞。院子裡,屋子裡,都是滿臉通紅的酒客和醉漢,那本來四溢的酒香和肉香,早已被滿院的汗臭味和煙火味取代,

  在此時此刻,誰也不會看出,正在嬉笑怒罵的這群人,白天還是你死我活的死對頭。李老能白天的一席話,彌勒寺上四位大和尚還是聽進去了許多,再加上白西園和劉奇蘭四人的一再勸解,特別是白西園,還亮出了御醫欽差的身份,雙方暫時都放下了對抗,等候李老能出現。


  牛二這會兒倒是不擔心了,忙活大半天了,雖然累的像狗一樣,但心裡還是美滋滋的。這些江湖豪客粗魯是粗魯,可花起銀子來,那是毫不吝嗇。就這大半天的工夫,牛二賺的銀子都快要趕上以前大半年的收入了。 從屋裡到院外,牛二帶著五個夥計左一盆右一盆的羊肉往上端,燒刀酒喝了一缸又一缸。在凜冽的燒刀子酒的和鮮美羊肉的刺激下,這些江湖豪客已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就連一向寶相莊嚴的彌勒寺的四位大和尚,也受到了感染,以茶代酒,也頻頻的與天地會的人舉杯共飲。

  「來來來,吳門主,老衲再陪你喝……喝一杯。」

  一個獨臂和尚搖搖晃晃的走出屋子,來到二郎門門主吳剛的身邊,伸出獨臂,要和吳剛手裡的酒杯相碰。但由於站立不穩,和尚手裡的酒杯一晃悠,杯中酒揚了吳剛滿頭滿臉。

  「鐵羅漢,你……」

  猝不及防的吳剛「噌」的站了起來,後退半步,惱怒的看向和尚。

  「嘿嘿,吳門主,白天老衲打了你一棍子,這會兒全當給你賠罪了,好不好。」鐵羅漢醉眼朦朧,絲毫沒注意到吳剛臉色一下子由紅變紫、由紫變紅的樣子,上半身還不斷的往吳剛的身邊湊。

  鐵羅漢不停的嘮叨著白天的事,吳剛的臉色陰沉。看著不斷往自己身邊湊,滿臉橫肉、唾沫星亂飛的鐵羅漢,心中生出了強烈的厭惡感。

  「來來來,和老衲干一個!」鐵羅漢不由分說,手中的杯子再一次舉了起來,由於兩人的距離幾乎要身挨著身了,鐵羅漢的杯子一下子就碰到吳剛的臉上了,半杯酒毫無懸念的全部扣在了吳剛的臉上。

  「媽的,死禿驢!」吳剛的火再也壓不住了,不再叫鐵羅漢,開始罵起死禿驢了。抹了一把臉上臭烘烘的殘酒,眼中噴火,腳突然跨出半步,身子已鑽入鐵的懷中,腰胯旋擰使勁,口中怒喝「滾!」右膀子狠狠的靠了出去。

  「嘭!」

  猝不及防的鐵羅漢如遭重物撞擊,一股巨大的力道瞬間穿透身體,「咔嚓!」胸中的肋骨已斷裂成數截。

  「哇……」

  鐵羅漢龐大的身子連續往後踉蹌了幾步,隨後仰面倒了下去。一股混合著酒肉的血水,如箭一般,從口中猛的噴出。

  鐵羅漢身體胖大,這一倒,就像倒下去一座小山,轟然砸在身後的一桌子人身上。

  頓時,酒水飛濺,驚叫聲四起。被砸中的一桌子人嚇得酒醒了一大半,紛紛跳起逃離。

  再看鐵羅漢,癱在酒肉堆里,口中還一個勁的狂噴著血水,人已昏迷不醒了。

  「吳剛!」

  劉麗川厲喝一聲,人一閃,已來到鐵羅漢身邊,也顧不上與吳剛理論,急忙蹲下身查看了因傷情。緊接著,數道人影閃動,天地會的人已把吳剛團團圍在中間。這鐵羅漢,年輕時與其師弟白面郎君柳無言、師妹追魂燕羅三娘號稱天桂三煞。三人師出同門,情同手足,鐵羅漢比柳無言和羅三娘年長出十多歲,對二人有代師授徒之誼。當年三人橫行在直隸、山東一帶,也曾殺人無數。三人曾與李老能對陣叫板,鐵羅漢被李能廢了一條胳膊,從此,三人收斂鋒芒,在劉麗川的小刀會裡做起了供奉。這次劉麗川出出塞北,根本沒想著要刺殺劉長佑,故而只帶鐵羅漢一人與自己隨行,讓其他二人跟著鑽天鷂子時倫,可見鐵羅漢在劉麗川心中地位。

  看著已經不省人事的鐵羅漢,劉麗川心中大痛。這會兒,白西園和劉奇蘭四兄弟也擠了過來。白西園是宮中御醫,劉麗川急忙把鐵羅漢移到白西園手中,「白御醫,救他!」說完,人「蹭」的站起了身,身一閃,沖向吳剛。


  院子裡,空氣也在瞬時間冷了下來,剛才還歡樂融融的雙方,又開始劍拔弩張起來。整個院子裡,除了雙方的人,又多出了十數張生面孔,這些人站在院長的各個角落裡,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人群中最著急的,當數牛二了。剛才的興奮勁早已一掃而空,更不敢上前勸解,只好哭喪著臉,躲在櫃檯後不住的祈禱。

  偷襲,在武林中雖不是大忌,但也會被人恥笑。即使是完全敵對的雙方,雙方也會明刀明槍、面對面的去決鬥,這是作為武士尊嚴的一種體現。就像吳剛這種帶著羞怒出死手,就完全失去了武者應該有的風度。院子裡的大多數人,包括壩上武盟的自己方面人,也對吳剛的做法不以為然。院子裡,除了劍拔弩張對峙著的雙方,也開始響起了「噓噓」的起鬨和嘲弄聲。

  聽著眾人譏諷嘲弄的聲音,吳剛的臉此時徹底漲成了豬肝色。這次圍堵天地會,二郎門是主力隊員,一白天死傷的人,有一多半是二郎門的門徒和自己的弟子。心中本來就不快,對天地會的人早就恨之入骨了,故而藉機對鐵羅漢了因下了死手。這會兒強忍著人們對自己的嘲諷,心中也已拿定了主意,不管怎麼樣,都要和劉麗川做個了斷。何況劉長佑和蘇知府也答應過自己,這次圍堵一旦事成,就會讓自己坐上直隸武盟盟主的位置。二郎門本發源於少林,但自從雍正帝火燒少林寺後,二郎門就一直在塞北這種偏遠的地方隱秘發展,幾代門主最大的心愿就是讓二郎門重回中原。要是能做直隸武林盟的盟主,重回中原武林的希望就近了一步。

  吳剛的臉色陰晴不定的變幻著,眼光中,儘是自己重振二郎門後的輝煌。

  「門主!門主!」

  一陣焦急的呼喊,吳剛回過神來,看向呼喚自己的門徒,低聲吩咐道:「叫大傢伙兒做好準備,我一動手,就給我把天地會的人全部斬殺。」

  「形意門那四個人怎麼辦?那姓白的好像還是個御醫。」

  「一塊做了!」看了一眼還圍在鐵羅漢身邊的白西園和劉奇蘭四人,吳剛的眼底,閃過一絲狠厲。

  吩咐完手下,吳剛看向衝到自己面前的劉麗川,陰聲說道:「姓劉的,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這大半天沒動手,不過就是給那李老能一個面子,你要是不服,現在就放馬過來,看爺們接的住接不住。」

  「掌旗,動手吧!」

  「拼了,和他們拼了!」

  天地會眾人,早已群情激憤,吳剛一副囂張的樣子,更是激起了眾人的憤怒,鼓譟著就要動手。

  「等一下!」

  白西園、劉奇蘭和郭潤生、張樹德四人出現在兩撥人中間。

  「劉掌旗,了因大師沒問題了!」白西園看向劉麗川,大聲說道。

  「好!太好了。」劉麗川心中一輕,臉上的憤怒之色頓時少了許多,天地會的眾人也停止了鼓譟。作為武者,受傷本來就如家常便飯一般,在所難免,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傷的再厲害,總歸是要好起來的。武人們爭的,其實有時候就是一個面子和尊嚴。

  白西園的一句話,讓劉麗川和部分天地會的人冷靜了下來。從人數上來看,自己這邊明顯的不占優勢,雖然有形意門的四位高徒,但好漢難敵四手,何況在這客棧里,還有不少來路不明的人,是友是敵一時半會兒也分不清楚,就目前情形來看,隱忍著,等李老能回來,才是最好的選擇。

  劉麗川看了一眼面露囂張、滿臉陰笑的吳剛,強壓胸中怒火,回身對天地會眾人說道:「大傢伙散了吧!」說完,手一揮,扭頭就往院子裡走去。


  散了!

  不僅天地合眾人一愣,就連吳剛和壩上武盟的人都愣住了。鐵羅漢被吳剛偷襲打了個半死,就這麼算了?

  院子裡,不可思議的議論聲,壩上武盟的人的嘲諷聲四起。特別是吳剛二郎門的人,更是得意洋洋、肆無忌憚的大聲嘲諷起來。

  「媽的,你去死吧!」

  人們的嘲弄,讓幾個血氣方剛的天地會徒眾登時火冒三丈,其中一人揮起手中的短刀,瞅吳剛不注意,衝著其胸口直捅了過去。

  「噗嗤!」

  一聲刀入肉的輕響,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哈哈,我殺了吳剛了!」

  那個捅出刀子的天地會徒猛的從被捅之人身上拔出刀子,眼裡滿是狂厲的神色,揮舞著手中的短刀,興奮的大喊起來。臉上、身上,頓時濺滿了從被捅之人刀口處噴出來的血。

  「是嗎,你殺了我!」

  一道陰狠的人聲在天地會徒的身後冷冷響起。天地會徒一愣,抬頭定睛細看,昏暗中,吳剛手裡扶著一個人,滿臉殺意,正冷冷的盯著自己。

  「你!你……」

  天地會徒被嚇的連連後退,再看被吳剛扶著的人,胸口「咕嘟、咕嘟」的往出噴血,正是被自己剛捅殺的人。

  還沒等天地會徒再做反應,吳剛已飛起一腳,「砰」的一下,就把天地會徒手中的短刀踢飛了,緊跟著大手揮出,掌跟狠狠的劈在天地會徒的耳門子上。

  「嘭!」隨著一聲重響,天地會徒一聲也沒哼出來,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嘩!院子裡頓時亂了。

  從天地會徒出刀捅人,到自己被吳剛一掌劈死,也就是十幾秒的功夫,有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走的屋子門口的劉麗川也聽到了自己徒眾的叫喊,急忙回身,就看到自己的徒眾已被吳剛一掌劈倒在地上。

  「吳剛,你……」

  劉麗川從台階上飛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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