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川飛身而下,還沒站穩,吳剛已大聲叫道:「天地會的人殺人了,天地會要動手了,快抄傢伙!」說著,接過身邊門徒遞過來的鐵槍,衝著劉麗川扎了過去。
天色昏暗,剛落腳的劉麗川又猝不及防,眼睜睜看著吳剛的槍尖如閃電般直奔自己的前胸扎來,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吳剛獰笑著,心中暗自發狠,媽的,成敗在此一舉,老子今天就扎你個透心涼。手中的力道又加了八分,腳下用勁,狠狠的扎了下去。
劉麗川兩眼一閉,完了!
「掌旗!」
「掌旗!」
天地會眾人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瘋狂的喊叫了起來,翟不二,瑤妹更是拼了命的往前闖。就在吳剛出手的一瞬間,二郎門的人也同時動手了,揮舞著刀槍,迎向衝過來的天地會眾人。
「殺!」
院子裡,殺聲又起,「叮噹」「咣當」,兵器的碰擊聲不絕於耳。
突然的變故,連一直沉默靜坐的彌勒寺四位大和尚也沉不住氣了,四人幾乎同時起身,「吳門主,不可!」隨著話音,了塵手中的佛珠照著吳剛的槍尖已脫手飛出。
「嘭!」佛珠炸裂,吳剛的大槍只是微微一沉,依然扎向劉麗川。
「掌旗!」
天地會眾見狀,個個目眥欲裂,瑤妹更是帶出了哭音。此時,院子裡所有的人都已看出,吳剛這一槍,是勢在必得,根本不是臨時起意,挾怒出手。
完了,這劉麗川沒救了!
有的人已轉過了頭,不忍再看劉麗川被貫胸的慘狀。
吳剛獰笑著,自己的槍尖如毒蛇吐出的信子,眼看就要扎進劉麗川的胸口了,眼裡滿是計謀將要得逞的快意和瘋狂。
「鐺!」
一聲巨響,一團耀眼的星火在劉麗川的胸前突然炸出,火星四濺。吳剛臉上的笑意也在這個時候突然凝固了,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閃而至,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在了自己的槍頭上。眼看就要扎進劉麗川胸口的槍頭被砸的向下猛的一沉,「呲啦」一聲,大槍劃破劉麗川的衣服,「噗嗤」,擦著劉麗川的肋側扎了過去。
此時的劉麗川也反應了過來,一看有人出手砸偏了吳剛的槍頭,急忙忍痛奮力後撤,跳出了吳剛的攻擊圈,但一塊巴掌大的肉皮從肋間也被撕了下來。疼的劉麗川一陣氣促,腳下一軟,委頓在了地上。
「掌旗!」
「掌旗!」
見劉麗川被救下,天地會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士氣也大振,開始奮起全力,反擊二郎門門人們的撲殺。
在吳剛面前,如鐵塔般站著三人。其中一人,手持一桿大槍,槍身斜指,冷冷的看著還處於極度震驚中的吳剛。
「姓吳的,你下手也太狠毒了一些吧!」三人中的一人沉聲說道。
吳剛一激靈,回過神來。再看劉麗川,已經被翟不二幾人圍在中間,保護起來了,形意門的白西園正在給劉麗川處理傷口。
媽的,可惜!
吳剛暗罵一聲,回過頭來再看眼前三人,正是形意門的那三個門徒。
「劉奇蘭,天地會的人殺我二郎門門徒在先,與我二郎門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勸你們還是少摻和。」吳剛挨個打量著劉奇蘭、郭潤生和張樹德,冷聲說道,陰狠的眼睛裡,透著熒螢綠光。
「吳門主,你那個門徒是怎麼死的,我想你心裡最清楚,要我說出來嗎!」
聽劉奇蘭這麼一說,吳剛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但隨即眼睛一瞪,怒斥道:「劉奇蘭,你胡扯什麼,人人看的清清楚楚,是我的門徒先被那天地會惡徒一刀捅殺,老夫才一掌擊斃那惡徒的!」
「不見棺材不落淚,師兄,和他囉嗦什麼,直接告訴大伙兒得了。」一旁的郭潤生不耐煩了,往前走出一步,先回身環顧四周,然後大聲說道:「各位,我們剛才就在吳門主旁邊,二郎門的門徒是怎麼死的,我們看的是清清楚楚,人就是吳剛自己害死的,大家千萬不要上了吳剛的當。」
郭潤生雖然個子不高,但聲音洪亮,再加上丹田較勁,有意提高了音量,院子裡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目光紛紛聚到了郭潤生的身上。就連又跌坐下來的彌勒寺四位大和尚,也睜開眼,看向郭潤生。
「小子,你胡謅些什麼!」
吳剛的臉色突然大變,怒斥一聲,抬腿上步,一招二郎砸錘,從背後狠狠的砸向郭潤生的百會大穴。
「老狗,你敢!」
黑芒一閃,一桿大槍的槍尖頂在了吳剛的咽喉上。吳剛要是再動一分,槍尖就會穿喉而入。
「德子,好槍法!」院子的台階上,響起了一聲女子的喝彩聲。女子一身紅衣,雖半老徐娘,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間,都是嫵媚。
喉頭被槍尖頂著,皮膚還隱隱刺痛,自己再動一分或槍尖再進一分,喉頭就會被直接洞穿。吳剛被嚇住了,自己也是用槍的高手,能把重達幾十斤重的大槍練到這般舉重若輕的少有。緊握的拳頭舉在半空中,一動也不敢動了。
吳剛抬眼瞟向台階喝好的女人,心頭又是一凜。媽的,怎麼是紅羅剎!聽這口氣,與形意門這幫人也相交匪淺,今晚的事看來難辦了。
「師弟,放了他,咱們先見師姑去。」
張樹德收了槍,郭潤生也沒再往下細說,隨劉奇蘭一起來到台階下,衝著紅衣女人往下一跪,齊聲道:「師侄兒見過師姑!」
「罷了,罷了,老娘有那麼老嗎,能有你們這麼大的師侄兒。」說罷,腰身一扭,直接進客房去了。
三人尷尬的愣在了原地,一時不知怎麼辦好!
「哈哈,三位師兄,師姑就是這脾氣,別管她了,我們還是處理眼前的事吧。」處理好劉麗川傷口的白西園笑嘻嘻的走了過來,瞄了一眼慕容春月的背影,拉起了三人。
經過這麼一折騰,人們吃飯喝酒的興致已經索然全無了,吳剛更是偃旗息鼓的悄悄溜走了。雙方都死了人,劉麗川也受了傷,再坐下來和談是不大可能了。特別是對吳剛和壩上武盟的人來講,受到的震驚程度更是不小。形意門的強勢介入已經就夠讓他們頭疼的了,現在連塞外最大勢力蟠羊山莊的紅羅剎也露了面,這就讓所有的人都開始憂心忡忡了。
在這壩上,蟠羊山是跺跺腳的存在,誰家都或多或少的與這蟠羊山有著利益上的聯繫。再說了,強龍難壓地頭蛇,蟠羊山莊要是強出頭,壩上武盟的這些人恐怕誰也不敢硬接。與蟠羊山莊對著幹,損失的就不止死一兩個人那麼簡單了。對於一個家族來講,利益比人更重要。
牛二客棧似乎終於平靜下來了。黑沉沉的夜色下,院子裡沒有一絲亮,除了有人發出的微微鼾聲,就是看門狗偶爾發出的無聊的叫聲。
牛二癱坐在大廳的凳子上,摸黑給自己沏了一壺茶,一天的大悲大喜,把牛二累的夠嗆。這會兒終於都安靜了,牛二也想歇一歇,心中暗暗發誓,等這幫人走了,就馬上關店,再也不受這驚嚇了。
雖喝著茶,一股倦意悄然襲來。昏昏欲睡的牛二開始打起了盹,頭一會兒向前,一會兒向後。
微風忽至,店門已悄然而開,黑暗的大廳里,突然多出了十幾個黑影。迷迷糊糊的牛二剛一抬頭,就感覺後脖頸一緊,大腦里已變得一片漆黑。
院子裡的狗吠聲和鼾聲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沒了,牛二客棧,陷入了徹底的寂靜。
月明星稀,秋月當空,整個宣化府,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
朗月星稀之下,一前一後兩條人影正快速的穿梭在宣化府的小巷子裡。這兩條人影的快,幾乎達到了風馳電掣的速度,連路邊的野狗都驚詫的瞪大了眼睛,剛要叫,人已化作一股清風,消失的無影無蹤。狗兒吧嗒了吧嗒嘴巴,埋頭又睡了。
這兩人,正是神拳祖師李老能和戳腳門的祁老怪。
祁老怪,大名祁橫慶,本是天津衛獨流鎮人,從小習練通背拳,武藝超群,在其獨闖關東時,又入戳腳門,習的戳腳拳法,一雙鐵腿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稱鐵腿祁橫慶。其雖是戳腳門人,卻常年不在戳腳門,喜歡獨來獨往。
李老能鏢行關東之時,祁恆慶聞得李老能有神拳祖師的名頭,心中不服,非要與李老能一較高低,李老能不應,便糾結北三省的綠林道的人出手劫鏢,以此相逼。老能無奈,隻身獨闖北三省綠林道總壇,憑一人之力折服了祁恆慶和北三省的綠林道。最後才知道,這祁恆慶就是北三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也難怪其不肯再入戳腳門。
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來到一處高牆大院的宅子外,祁恆慶定睛細看,不禁叫出了聲,「姓李的,你帶老子來這裡幹什麼?」
在宅子的門頭上,掛著一塊大匾,上寫「蘇府」二字。
祁恆慶的話音剛落,蘇府的大門悄然打開了。兩個青年高興的迎了出來,見到李老能,馬上彎腰施禮,齊聲叫道:「師父!」
「走,進去說。」李老能微微點頭,看了祁恆慶一眼,率先往大門裡走去。
兩位年輕人對祁恆慶來講,也自然不陌生,正是宣化府蘇知府的兩位公子,老大蘇燦,老二蘇烈,這裡,就是蘇知府的一處別院。蘇家人曾經也找過自己,想讓自己教兩位公子習武,可自己是北三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自是不便教拳,更何況綠林道自古與官府就是生死對頭。
看著祁恆慶疑惑的眼神,兩位公子微微一笑,大公子蘇燦做了一個請的姿態,祁恆慶見李老能已經走進了院子,當下把心一橫,衝著二位公子抱了抱拳,也跟著追進了院門。
蘇府這處別院不大,但很精緻,亭台樓閣,花園魚塘俱全。祁恆慶跟著李老能,幾經三轉左拐,來到了後花園。一進花園,就看到在花園中央的一處亭子裡,坐著四個人。月色下,亭子雖亮如白晝,但在亭子的四角,任點著四盞燈籠,紅紅的燈火在配上淡淡的水霧,把個亭子照的猶如仙境。在四人身後,各站著一個婢女,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把精緻的白釉瓷壺,不時的給四人沏水。
四人也看見了李老能和祁恆慶,其中三個人馬上都站了起來,其中一人快步迎了出來,朗聲說道:「飛羽兄,終於又見到你了!」
飛羽是李老能的號,李老能本名叫李能,字能然,號飛羽。這飛羽二字,除了特殊關係的朋友,一般人是不能隨意稱呼的。
見來人迎出,李老能也快走了幾步,迎上前,二人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海川兄,別來無恙啊!」
這會兒,祁恆慶也看清了眼前之人,心中暗暗吃驚。這人不是一直在京城的王府里供職的八卦聖手董海川嗎,怎麼也來宣化府了。再看亭子裡的人,心中更是驚疑。
在亭子裡,除了坐著的那位有些沒看清外,另外兩個人也都是京城裡大名鼎鼎的高手。一個是號稱打遍京城無敵手的太極楊無敵,一個是與自己齊名的直隸神手唐殿龍。
董海川與李老能略做寒暄後,便轉向祁恆慶,抱拳施禮道:「鐵腿祁恆慶,神手唐殿龍,今日得見二位,三生有幸啊!」
「哪裡,哪裡,海川兄客氣了!」祁恆慶也一改油滑腔調,正色的回道。
「三位,快過來吧,大人還等著呢!」亭子裡,響起了神手唐殿龍的聲音。
皎皎月色,綠柳清揚。平如鏡面的小湖上,倒影婆娑,魚兒划過湖面,留下了一道道波紋。
亭子裡,不時的響起陣陣爽朗的笑聲。
站在亭子外的蘇家兩兄弟,不住的往亭子裡觀望。
「大哥,一黑一白,他們能談得攏嗎?」
「肯定能,你沒聽父親說嗎,有神拳祖師在,強龍也得低三分,何況地頭蛇。」
「也是,師父的神拳,天下聞名,誰不給三分面子。」
兄弟二人低聲的議論著,每說到李老能,滿臉的自豪。
「快看,父親站起來了!」
「成了!」
這時,在亭子裡,知府蘇仙洪一收臉上的笑意,端起手中的茶,站立起來,面容誠懇的說道:「四位,我大清北疆和百姓的安危就託付給你們來!這次要是能把滲入我大清境內的奸細全部挖出,你們幾位功不可沒。我代表朝廷和王爺,先行謝謝你們了。」
「大人,守土有責,我等義不容辭!」
「好!來,我們以茶代酒,干!」
「干!」
這正是:
草莽自有英雄,正氣何須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