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啦!」
一聲驚呼,不僅打破了牛二客棧里的寧靜,就連四周居民住戶也被驚醒來了。
此時,天剛蒙蒙亮,一切東西還隱在朦朧中。十數道人影在牛二客棧的大門口出出進進,牛二客棧里,哭聲響徹雲霄,牛二的老婆抱著牛二已經僵硬了的屍體,哭的死去活來。
「不好,了緣大師也死了!」
「鐵羅漢,鐵羅漢也死了!」
牛二客棧里的人們,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中。因為陸陸續續的,又發現了五六個被一刀斃命的二郎門弟子和天地會黨徒。
在另一間客房裡,劉奇蘭、郭潤生和白西園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眉頭緊鎖。
張樹德竟然也不見了!
張樹德本來是與郭潤生同在一個房間的,夜裡郭潤生鼾聲如雷,吵得張樹德睡不著覺,就搬到了客棧的大廳里。可如今在大廳里,只有牛二的屍體,卻不見了張樹德的人影。按理來說,張樹德與牛二同在大廳,以張樹德的功夫,有人潛入大廳,張樹德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能把牛二殺死。
「走,師兄,咱們去看看牛二他們的死狀。」
三人正琢磨不透,白西園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蹭」的站起身,丟下一句話,急匆匆的就往外走。劉、郭二人一愣,這才想起白西園是宮廷御醫,也許發現了什蛛絲馬跡,於是對視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這會兒的牛二客棧,已經被一大群捕快兵丁團團圍了起來,劃上了警戒線。客棧的院子裡,猶如一個停屍場,整整齊齊的擺放了十一具屍體。衙門裡來的老仵作帶著一襲面巾,正在逐一驗屍。也許是天熱的緣故,院子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腥臭。
老仵作在徒弟的幫助下,拿著銀針、刀叉之類的工具,已經來來回回的查驗了兩遍了,可依然皺著眉,在這個身邊看看,又去那個身邊停停,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一旁的王知縣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在旁邊不停的踱著步,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老仵作。
「怎麼樣,老劉,查出什麼原因了沒有?」
見王知縣不耐煩了,仵作老劉急忙停下手中的活,快步走到王知縣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大人,死者全部沒有外傷,面部表情平靜,口鼻沒有鮮血滲出,像是中了一種迷幻劇毒。但具體是什麼毒,小的一時半會兒還查驗不出來。」
「迷幻劇毒?」
王知縣驚疑的看向劉仵作。
「是的,大人,此毒應該無色無味,在空氣中傳播,會隨著人的呼吸慢慢的吸入,在不知不覺中窒息而死。」
「啊!」
王知縣下意識的捂緊了自己的口鼻,抬頭四下張望不已。
「無妨,大人,這種毒必須在狹小的空間內才有效果,這院子這麼大,經過一夜的空氣流動,毒性應該早散沒了。」
「喔,好!好!」
聽劉仵作這麼一說,王知縣有點尷尬了,又見院子裡所有的人都看著自己,臉一熱,捂口鼻的手慚慚的摸了一把臉,看向眾人,大聲說道:「各位,大傢伙可以散去了,但不能出此大院,等本縣一一查詢。」
「怎麼回事?查出死因沒有?」
「知縣大人,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能不能告知一二?」
「這些人都是武道高手,特別是那了緣大師和鐵羅漢,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怪異!太怪異!」
人們吵吵著,遲遲不願散去。
「等一下!」一聲吆喝,三個人急匆匆的走進人群。
王知縣一愣,這是誰?敢叫本知縣等一下。回頭在人群中查找,看到人們正紛紛向兩邊退開,中間讓出一條路,三個人正急匆匆的往院中走。
咦!這不是白御醫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在恭親王身邊,王知縣是見過白西園的,急忙迎了上去。
「白大人,您怎麼在這裡?」
「王知縣,查出死因沒有?」白西園沒有回答王知縣的疑問,而是直接問起了驗屍情況。
王知縣也不敢再問了,急忙把劉仵作說得情況告訴了白西園。
果然如此!
白西園心中凜然,看來這個黑手又伸到宣化府來了。黃大元失蹤一直沒有查到絲毫線索,跟隨黃大元的侍衛們也是全部死於無聲無息。
「什麼毒我知道!」
白西園不禁脫口而出,說完,心中略有後悔。這會兒,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白西園,靜待其下文。
王知縣心中對白西園脫口而出的話頗不以為然,此人雖是御醫,畢竟年輕,沒有辦案經驗。辦案線索這種秘事,怎麼能輕易的當眾說出。投毒的人也許就在這些人中間,這麼一說,難保不會打草驚蛇。
「說呀,什麼毒?」
「是啊,快說說!」
人們開始催促了,特別是劉麗川和彌勒寺的了塵大和尚,更是急切的想知道鐵羅漢和了緣的死因。
罷了,說就說吧。白西園無奈,只好把數月之前在野狼谷和雞鳴寺下發生的事大概的說了說。當然,隱去了紅羅剎就是劫殺出手之人的信息。站在人群後面的慕容春月冷冷的瞪著白西園,心道,只要你小子敢說出劫殺的事,老娘就要你好看。白西園自然知道慕容春月的心意,說完了,還不忘對慕容春月眨了眨眼。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譁然。特別慕容春月,當初黃大元與一干大內侍衛是自己帶人擄走的,就連黃大元幾人的藏身地都是自己後來告訴白西園的,原以為白西園找到了黃大元他們,沒想到除了黃大元外,其他的大內侍衛竟然都死了,慕容春月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王知縣也不敢再接話了,這涉及到朝廷與皇帝陛下的臉面,自己這種七品小官,根本沒有資格過問。於是假裝和劉仵作商量驗屍善後之事,遠遠的躲一邊去了。
「毒蠅傘?不對呀,白御醫。」了塵大和尚面露疑惑,看向白西園,似乎要說什麼。
白西園看向大和尚,微微一笑,說道:「大師,若是把毒蠅傘晾曬乾燥後,再製成粉劑呢?」
「喔……」了塵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急忙走了緣的屍體旁,在了緣的鼻孔中和口中查驗起什麼來了。
這會兒,劉仵作也似乎明白了,再一次對十一具屍體開始一一查驗起來。
果然,在十一具屍體的口鼻中,都找到了一些一樣的粘稠物,劉仵作把這些粘稠物收集在一起,在裡面又摻和了一些什麼東西,然後端在自己的鼻子下不住的嗅了起來。又搖了搖頭,似乎不太滿意,隨後又拿出一把掏耳勺,先是把勺子伸進粘液中攪拌了幾下,然後舉到空中,對著勺子上掛著的粘液又觀察起來。
此時,院子裡的人們也不再議論了,都看著劉仵作的每一個舉動,等著劉仵作給一個最後結論。
突然,人們看到了讓人更加瞠目結舌的一幕,個個都情不自禁的張大了嘴。
劉仵作把挖耳勺突然放進了自己的嘴裡,還不住的吧唧了幾下。
「哇!」
看著劉仵作吧唧嘴的樣子,有不少人開始乾嘔了起來。
就連白西園也沒想到,看著劉仵作一副旁若無人、專心致志的樣子,打心底佩服起此人來了。自己也是醫生,各種各樣的病人都見過,但對職業的認真能做到劉仵作這一步的,還真沒見到過幾個,最起碼,自己就做不到。
「怎麼樣?能確定嗎?」一旁的王知縣強忍著乾嘔的衝動,不住的問道。
「呸!」
劉仵作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水碗,連喝數口,神色平靜的漱了口,先是衝著白西園伸出了大拇指,然後滿臉興奮的說道:
「白大人,王大人,沒錯,就是毒蠅傘的毒。」
「好!」場中所有人,似乎都長出了一口氣,知道了什麼毒,再找下毒之人,就有了眉目。
「不過……還有件事透著奇怪!」劉仵作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好像還有什麼事沒搞清楚。
「怎麼回事?」劉仵作沒有回應王知縣的詢問,而是把目光看向白西園,似乎是想徵詢白西園的意思。
「劉老,您請說!」白西園也看出了劉仵作的意思。
「是這樣,二位大人,我在做查驗的時候,發現牛二吸入的毒蠅傘粉要比其他人少的多,老朽實在是想不出原因來。」
「走,過去看看!」
白西園隨劉仵作到了牛二的屍體邊,這會兒的牛二依然是一副沉睡的樣子,臉色雖然發了黑,但從表情上看,確實沒有絲毫的痛苦之色。
再看緊挨著牛二擺放著的鐵羅漢,面色上的表情幾乎同牛二一樣,也是一副無痛表情。
咦!不對。
在二人的表情上,白西園突然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端倪。也顧不上對死死死者尊重不尊重了,把所有死者蒙臉的布全部取了下來,開始一個一個的端詳起來。劉仵作雖然有點不明所以,但知道白西園一定是發現了什麼自己沒發現的東西,也跟在白西園的身後,再一次仔細的觀察起來。
一圈下來,劉仵作仍然是一頭霧水,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再看白西園,正一動不動站在了牛二的屍體旁,眉頭微皺,沉思著什麼。
院子裡,安靜的幾乎能聽到人們的心跳聲,大傢伙雖然不知道白西園和劉仵作在找什麼,但誰也沒有出聲。一個是大內御醫,一個是資深的仵作,不管這兩個人做什麼,怎麼做,都不會再有人去質疑。人們都屏氣凝神,眼睛都直勾勾的瞅著白西園,看他要做什麼。
動了,白西園突然動了。
在所有的矚目下,白西園突然把手伸向牛二的脖子,這裡摸摸,那裡捏捏,隨後,又掰開牛二的嘴,從劉仵作的手裡要過一根竹籤,把竹籤伸進牛二的嘴裡查看起來。片刻後,白西園長呼出一口氣,站起身,看向劉仵作和王知縣。
「怎樣?」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劉老,你說的沒錯,牛二和其他十個人是有些不一樣。」
二人沒有插話,看著白西園,等著白西園的說明。
「劉老,你再去摸摸牛二的後脖頸。」
白西園看向劉仵作,劉仵作心中一動,急忙走到牛二的屍體旁,對牛二的後脖頸仔細的摸了起來。突然,劉仵作的手停住不動了,隨即又在牛二的脖子上快速的捏了幾下,眼神一亮,禁不住大叫起來,「明白了,我明白了!」
劉仵作激動的跑到王知縣和白西園的身邊,先衝著白西園深深作了一揖,然後衝著二人快速的說道:「牛二之所以吸入的少,是因為在殺手施放毒粉之前,已經被殺手打暈了。牛二在暈過去之後,呼吸的力度減弱,幾乎處於半死狀態,吸進去的毒粉故而就少了。」
說完這些,劉仵作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一掃臉上所有的疑慮。
看著劉仵作圓滿完成查驗後的輕鬆,在院子裡的所有人也都長出了一口氣,議論聲又悄然而起。
就在眾人略感輕鬆之餘,誰也沒有注意到,白西園再給劉奇蘭和郭潤生使了個眼色後,三人已悄悄的離開院子。
「什麼事?師弟。」一回到屋子,劉奇蘭和郭潤生急忙問道。
白西園的臉色微沉,凝視著二人,輕聲說道:「兩位師兄,牛二是被大內的分經挫骨手打暈的!」
「什麼?」
二人陡然一驚,大熱的天,身上突然生出了涼嗖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