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早,風夕又把自己臉上敷上傷疤,提著年前買的東西,聽說那是在洛州最體面的拜年禮物。
她單獨往平定侯府而去,讓霜兒在這裡等著她。
風夕一踏入平定侯府就看到魏晏正在院子裡練劍,他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這麼早回來拜年。
她看到了他臉上很複雜的表情,有驚喜,也有尷尬。她不知他是在家裝病還只是對外宣稱病了。
有那麼一刻,他不知要說什麼,但馬上恢復正常了。
「你怎麼回來了?」他露出笑臉。
「不是說父親病重嗎?您康復了?」風夕也不戳破他,看他的樣子,哪有一點病容。
他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也不好意思掩瞞了,說:「其實父親沒病,就是想你了,怕益州那邊不讓你回來,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女兒除夕夜到的,在客棧住了兩日才回來。父親身體沒事就好。」風夕淡淡地說。
「聽說顧承義不在了?」魏晏問。風夕沒想到他會先問這個,難道他不相信嗎?
「女兒到益州沒多久,那邊就出事了。」風夕還是說不出顧承義不在了這種話,她覺得自己說的也是實話。
「他竟然真不在了?」他手上的劍都差點掉下來了,風夕怎麼還感覺一絲傷心的味道呢?顧承義不在了不是如了他的願了嗎?
「父親這麼久才得到消息嗎?」風夕問。事隔四個多月了,他怎麼還記著這件事?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相信他那樣的人說沒就沒了。」魏晏說,「聽說當初來京城是他的嫡子叫顧雲珺,這次回去繼承王位了。想不到他真能狠得下心。」
「逼他下狠心的不是父親您嗎?」風夕說,那些還是王妃親口告訴她的。
「我沒有逼他送質子,是他自己想向朝廷表衷心。」他說的和顧家說的完全不一樣。風夕對他說的話只是一笑,她更願意相信王妃說的。
「他對你好嗎?」魏晏忽然問,他見風夕一臉的迷茫,就說,「顧家那小子對你好嗎?」
「父親覺得他會對女兒好嗎?聽說父親當初做了不少為難他的事。他沒有殺了我算不錯了。再說女兒的長相,又在城郊長大,誰會瞧不起女兒?」風夕說。
「你是我的女兒,誰敢瞧不起?不過你這樣回來也好,父親也不想你回去了。不瞞你說,這次讓你回來就沒打算讓你回去。」原來他真做了這樣的打算。如果益州王府真的只是把我當作魏家的人,我才不會有好日子。
「為什麼?」風夕問。既然都把她嫁了,為什麼還不讓她回益州?
「我猜著他也不會厚待你,他當初能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出逃三次,雖都沒有成功,但他的心計不能小看了。當初能讓他回去,皇上以為他只是一位庶長子,顧承義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他成為世子。如果知道他是嫡子,皇上怎麼也不會讓他活著離開的。」魏晏說。
風夕想,顧雲珺當初同意賜婚也就沒什麼了,景帝真的是時刻想要他的命,不要說她是平定侯府的女兒,哪怕就是隨便一女子,為了回去他都不會抵抗賜婚。
此刻她覺得顧雲珺怎麼待她,都不算過份了,他沒有拿自己在京城的待遇加倍還在她身上是不是不錯了?也許還是靠著母親,才讓顧家對她放下芥蒂。
「那女兒怎麼辦?」風夕問。平常女子不都是出嫁從夫,對方沒有休妻,沒有和離開,他又有什麼權利不讓她回去。她倒想聽聽父親是怎麼安排的?
「你就在平定侯府先住下吧。你們的婚姻是皇上親點的,父親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風夕心裡冷笑,討回公道?不就是想再利用一次的我婚姻嗎?那個傻子,當初給自己和離書就好了,不知景帝他們以此為藉口會使出什麼計。現在自己只能等著見招拆招了。
風夕來到自己沒住過多久的房間,那裡的一切都沒有變,中間還擺著那個「深情」太子的禮物,現在想來是多麼的諷刺!
午膳的時候,下人讓她出去用膳。裡面坐滿了人,魏風琬和太子,魏風琳在她離開後也出嫁,嫁給了吏部李言家的二公子。她們都帶著夫婿回來拜年了,只有她一人。
「你回來啦?妹夫沒回來吧?」魏風琬明知故問。
「妹夫逃一樣的離開,京城他肯定是不敢再來了。」魏風琳笑著說。
「顧雲遠,不,是顧雲珺對你還好嗎?」太子問。看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顧雲珺了。
「一看妹妹的樣子就知道,他怎麼會對她好,對著她這樣的臉也很難好吧?」魏風琳用她最甜美的笑容說著最刻薄的話。
風夕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看著父親也由著她們笑話她。沒人在乎她的感受,每個人都以別人的痛苦為快樂。
不過,現在的她無需他們憐她,他們什麼樣的笑話對她都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回來了也好,不管顧雲珺多討厭這門婚姻,但只要你回到京城他都付出代價。」太子說。
「你們都很想看到我成為寡婦吧?」風夕忽然說。
「夕妹妹放心,以後還是會給你找個夫婿的。」太子說。
「平定侯府待著也餓不著你,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魏晏說。
「是,那我就安心待著了,姐姐,我房間還有好多當初太子哥哥送的禮物,我也用不著,姐姐要拿走嗎?」風夕傻傻地問。
「那些我也用不著,你用不著就扔了吧。」魏風琬生氣地說。
太子在桌下握住魏風琬的手安慰。
風夕在心裡冷笑。她對魏晏說:「父親,我這兩日老夢見娘親,我想去娘親的房間看看。」
「大過年的提你娘做什麼?」魏晏說。
父親,你真當是無情。你自己不想也不允許別人想。
「我記得小時候娘說送我一個荷包,她說裡面有很多秘密,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你說什麼,你娘還跟你說什麼?」魏晏緊張地問,太子也是豎起了耳朵。
「每次夢到娘親快說的時候我就醒了,所以我想去娘的房間看看,那個荷包是不是還在。」風夕想我知道你們心中所想,母親如果地下有知,是不是後悔當初的選擇。
「那我現在就陪你去找。」魏晏拉著她就走了。
除了太子,他們都面面相覷,到底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會讓他如此緊張。
他們來到玉娘的房間,一切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只是上面覆蓋了厚厚的灰塵,應該是娘親離開後,他再也沒有進入這個房間吧?
她悲從中來。眼淚只能往肚子裡忍。
「你快去找。」魏晏說。
她做做樣子找開抽屜看看,什麼都沒有。倒是看到了一枚銅鏡。通過鏡子她看到了灰塵中的自己。
魏晏拿過鏡子,這是他和玉娘成親第二日,他送給玉娘的。
「父親,你當真喜歡過母親嗎?」她忽然問。
「她那樣的人誰人不喜歡,她聰慧,美麗,溫柔。」
「那為什麼最後……」
「那是因為我無法讓她滿意了。」
「父親覺得您的那些戰功都是你的功勞嗎?」
「你說什麼?」他忽然慌張地問,「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娘在夢裡說,他一切都是我給的,我不知她說的他是不是您。」
「不是我,不是我。」他快速否認,「你沒找到就離開這裡吧。」
魏晏逃一樣地離開了房間。
他的慌張證明了她一切的猜想,他一定是心虛了。你們過著本不該屬於你們的奢華,卻讓母親的死變得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