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晏一想起風夕當年的事,情緒就有些激動。他跟著九溪來到風夕原來住過的院子。
院角的石頭上還留有黑色,提醒著這裡曾發生的火情。九溪自從入住梅府很少來這裡,也沒有對它重新修葺,放眼過去雜草叢生。
九溪就站在雜草中。
魏晏上次也只是在外面偷偷看了一眼,現在看見院中的全貌,不禁悲從心來。不知是不是剛才余名對他的刺激,他竟蹲在雜草中放聲大哭。
九溪剛想告訴他實情,沒想到第一次看他哭了。
她推推他,遞給他一手帕。魏晏抬頭看見她臉上還有笑,魏晏有些生氣。
「這裡就是你表姐喪生的地方,你不傷心嗎?」
「我準備讓人把這裡重新修繕。」九溪根本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很平靜地說出自己的計劃。她想,那些過去應該過去了。
魏晏以為她根本不懂他的悲傷,畢竟只是她的表姐。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我一生都很失敗了,想要的榮華富貴如水中月,想要的親情只能陰陽相隔。是啊,你只是她的表姐,你怎麼懂得我心中的痛?」魏晏越說越傷心。
九溪還是對著他笑,說:「我看你傷心,是很高興,至少你心裡還有這個女兒。」
「她是我的女兒,心中怎會沒有她?可惜我沒有珍惜跟她一起的日子,那時心中只有朝堂的事。」魏晏來到這裡就想起他們少有的一起時光,如果最後不勸她成親多好。
「你想要珍惜,現在也來得及。」她看著他說。
「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了。」魏晏嘆氣道。
「你看著我,仔細地看著我,我長得像誰?」九溪說。
魏晏覺得自己盯著一姑娘看有失禮數,但她既然如此說還是看著她,看著看著,看出來熟悉。
「你長得像玉娘,比夕兒更像她。怪不得看見你,我總覺得親切。」
「我長得像我娘。」九溪說,「從小別人就說我長得像我娘,只是多了一道傷疤別人就都認不出來。」
「你說什麼?你長得像你娘?那你娘是……」魏晏跌坐在草地上。
九溪伸手把他拉了起來,擦了擦眼淚說:「我本來不想告訴您真相的,一個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的父親,我為什麼要認?」
魏晏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地顫抖。
「你真的是夕兒?你臉上的傷疤呢?那這裡那個呢?」魏晏哽咽地問。
「您從來沒問過我臉上傷疤怎麼來的?那是我有一次爬到樹上看母親被劃傷的。」
「看你母親?」
「有人告訴我,只要站在最高處,就可以看見自己最想念的人。我相信了。最後母親沒看著,臉受傷了。」
魏晏想起她那么小失去母親,心裡又多了些內疚。
「後來呢?」
「後來被治好了,我卻愛上那個傷疤了,好像是母親在我臉上留下的痕跡一樣。直到那場大火,我才放下自欺欺人的母愛。至於這裡的屍體,是我找人預先備好的,豐家只是幫我脫身而已。」
怪不得上次姓顧的跟我說了這麼多莫名的話,這次還非要在她成親的時候讓我來。原來他們都知道,就我蒙在鼓裡。
魏晏剛才還覺得風夕傷心,現在看著站在面前的九溪覺得有些尷尬。
「怎麼?知道我活著不高興了?」
「怎麼會,我只是想起很多事。」他想起她當初為什麼綁了他又不傷害他,在龜馬山他受傷,她會這麼緊張,原來在她心中一直有他這個父親。
「我本來不想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只是見您……」
「皇上放了我們全家是因為你嗎?」
「那還真不是,他那時還不知道我是風夕。反正這一切都過去了,我都原諒您了,我娘也原諒您了。」
魏晏轉身擦去了眼淚。
「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
「這些話就不用再說了,我也聽過很多次了。既然您知道我了,就送我出嫁吧,雖然還是同一個人,但這次是他真心想娶我,我願意嫁他。」九溪說。
「好。」魏晏說,「你還認我這個父親,我會好好做一次父親。」
九溪伸出了手,魏晏輕輕地拉著。
「回去吧,您的房間他們應該也收拾好了,我的事別告訴外人。娘當初不告訴您身份就是因為有人利用她的身份。」
「放心吧,我不會再做糊塗事了。」
九溪與他一同往外走,走到院子外,魏晏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挽著的手,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
「您身體後來好些了嗎?」九溪邊走邊問。
「完全好了,你看我現在。」
他們父女邊走邊聊,九溪的印象中,他們之間從沒有這樣溫馨過。
大婚前一晚,蘇澤給九溪送來一份東西。
「母親讓我給你一份禮物。」九溪打開一看,竟是一件嫁衣。
「這是娘親手為你做的嫁衣,她說雖然知道你有宮中特製的衣裳,這是她作為娘親的禮物,我沒有姐妹,她說這是給女兒的嫁衣。其實我也想作為兄長送你出嫁,可惜你我的身份不能讓別人引起誤會,讓皇上為難。」蘇澤說,想起當初她說讓他當兄長的話,仿佛就在昨日。
「我不需要你這個兄長了,你看我身邊的人多著呢,不缺你了。你只要好好照顧好我的小雪就好了。」九溪說,她不想蘇澤一直背負著所謂的「恩情」。
「我不多說見外的話,但遇見你真的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蘇澤哽咽地說。
九溪剛想過去給他一個擁抱,被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顧雲珺攔住了。
「你要做什麼?」顧雲珺攔在了他們中間。
「我抱一下兄長也不行嗎?」
「當然不行,只能抱我。」他笑著拉過了她。
「我走了,顯得我多餘。」蘇澤說。
「知道就好。」
「你今晚怎麼來了?」九溪問。
「終於所有的事都忙完了,我都著個月沒見到你了。」他想親她被她制止了。
「你收斂些,現在府上都是客人呢。」九溪說,「聽說明天的程序會很複雜。」
九溪一想起那些複雜的事,就有些不安。
「很多過程都被我省略了,我就知道你嫌麻煩。那幫大臣一直跟我說著什麼禮節,我說把我的皇后嚇跑了誰負責,他們就都不吭聲了。」
「我怎麼覺得你現在越來越像暴君。晚上他們任伯母和師兄他們還要為我辦個什麼宴,你快回去吧。」
「那好吧,我再忍忍,明晚就是我的新娘了。」
「對了,我父親來了,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好像是你父王約他來的。」
「那今晚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今晚是娘家宴,大家都互相看著,想著誰有資格站起來說幾句。本來想著是江白,但魏晏坐著誰也不敢動了。
魏晏見大家都看著他,就小心地站起來了,他清了清嗓子,說:「自幼父母未陪伴你左右,感謝各位對她的照顧。」
他向江白和豐華,任廣鞠了一躬,轉身對九溪說,「明日起你就一國之母了,後宮之事異常複雜,如有不如意之事別委屈自己,這些榮華富貴終究是過眼雲煙。今夕別離,不知再見是何秋。」
魏晏說得有些激動,他停了一下說:「我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把你娘沒得到的幸福都雙倍討回來。」
「你說孩子開心的日子,非要說些傷心話。」江白說,他怎麼看他都是不順眼的。
「師伯,沒事。」九溪說。
「今晚是個大喜的日了,師父讓我代表……梅家給你祝賀,願魚水和諧,幸福美滿。」
任廣說:「願你們琴瑟和諧,共度此生。」
「海枯石爛同心永結,地闊天高比翼齊飛」沈黎說。
「願你們一生一世,相守相隨……」各種祝福語接連而來,在大家的笑聲中,九溪忘了成親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