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朝李晏的方向拜去：「陛下，臣女有話要講。」
李春芳說道：「陛下，王子一路跋涉，遠道而來，將此女賞賜於他，將我宸國文化帶回流塵，臣以為是一樁佳事。」
我雖沒見過他，但是文昌閣里他關於他的書和畫像可不少。
這個道貌岸然的老狐狸一共八名子女，六個女兒都成了他和兩個兒子往上爬的工具。
四女兒傾心於白衡，但是他嫌棄白衡無心朝堂也不聽他話，白衡父親位高權重他不敢對其下手。
上一次那個可憐的女孩在得意樓約白衡見面，回家後就被活生生打折了雙腿。
我已經忍了一個晚上，被調戲，被當猴耍，這會兒還要被送去別國為奴為婢，真是他媽的夠了。
「丞相，小女無才無德，難登大雅之堂，送去流塵怕是會折辱我宸國顏面。聽聞丞相千金德才兼備，美貌無雙，不如替我前去，為丞相、為宸國掙回顏面。」
說完殿內一陣唏噓，江慕寒看熱鬧不嫌事大，笑了出來：「李丞相，你替她考慮，她也替你考慮呢。」
李春芳斜睨我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小丑：「你一介女流，無知無罪，切莫在殿前無禮。」
「李丞相，民貴君輕的思想可是你先提出來的，現在為了所謂的國家顏面，卻打算把一個宸國百姓當作玩物送與別國，這樣的顏面臣女聞所未聞，這樣的做法是否稱得上君子？」
洛祁鈺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們說的話太繞口，但我聽出來你不願意，我不勉強你。」
此刻酒精已衝上我的大腦，我轉頭說道：「臣女也準備了一個節目，叫單口相聲，王子你看好了。」
我隨手拿起洛祁鈺桌上那張盛肉的厚紙，捲成喇叭狀放在嘴前，目光穿過人群看向與李春芳：「宴會前有祝詞，盤古開天，濁沉清揚。
後面應該還有這幾句，
女媧補天，重見天光。
精衛填海，山河激盪。
嫘祖養蠶，始有衣裳。
李丞相，我請問，宸國自稱三國中第一大國，女人在國中地位怎還不如另外兩國？宸國男人怎麼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君子，女人為何就不能參政議政了？
你的幾本論作里對女子極盡貶低，說前朝覆滅是女子亂國。你怎麼不提六年大戰，300萬人喪生，其中一半是婦孺呢。
你的母親10月懷胎將你生下，金榜題名，不是為了今日站在這權勢的大殿裡，讓你抹殺她的性別。」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全身都在顫抖，這是我很久之前就想說出來，但是從來沒有場合，從來沒有機會給我。這萬惡的社會，看似給了女人那麼多選擇，實際最終哪一條路都是在為男人服務。
當日在文昌閣看到他的著作時，我就隨手一翻，沒想到裡面的內容居然比程朱理學還恐怖如斯。
當時我就氣得一肚子火，哪來的癟三有這麼惡毒的三觀，居然還當了丞相，居然還受萬人敬仰。
自己討了一屋子的小妾，還美其名曰尊重夫人，夫人為大，真是一股惡臭。
李春芳嘴角一笑：「看來這位侍女十分眷戀故土，不忍離鄉，是我思慮不周了。」
李晏對我開了口：「這便是你要講的話？」
我轉身面向他：「不是，這只是回應丞相的話。」
李晏道：「那你繼續。」
我轉身看向所有殿內的嘉賓，每個人臉上表情不盡相同：「諸位王公大人，才子佳人，以及與我一樣侍奉他們的侍女們，女子生育十分艱險，往往十死九生，這個你們應該都知道。但是女子每月有7天下體流血不止，你們是否了解？」
殿內議論紛紛，有人高聲說道：「陛下，今日宴請眾多貴賓，此女子言論實在輕佻，我看應該將她逐出殿外。」
還有人附和：「陛下，此等難登大雅之堂的話實在不適宜在此時討論，請陛下三思。」
「陛下，此女對王子不敬，對丞相不敬，應逐出大殿。」
江慕寒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聞宸國是禮儀之邦，今日卻見諸多男子責難一女子，連話都不允許人家說完，真是怪哉。」
與我位置相近的一個部落首領道：「我聽這女子講話有理有據，並無什麼不妥，何故要逐出殿呢？」
李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繼續。」
我此時心情已經平復：「前朝時，女子天癸水至，也就是人生中第一次流血，被視為吉祥之事，父母家人會請引月教教徒來家中為女子舉辦將笄之禮，預示女子成熟，可參與家庭活動，可商議家中大事，可進行婚配。
此後每月流血的7日內，再貧苦人家的女兒，也不會被安排重活，已婚婦女的丈夫，也會對妻子呵護有加，因為這7日內女子要排去身體中毒素，身子虛弱。試想一下，你們男子流7日血會如何。
自從宸國建立，開始實行科舉，滿朝文武皆是男性，你們自以為天資聰穎，女人愚不可及，久而久之，女子癸水被你們視為不祥，不潔，不允許討論，甚至不允許被男性知曉。
女子那流血的七日，不僅要像往常一樣勞碌，連襠下的月事帶也不允許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暴曬消毒。
我想問，宇宙浩瀚，有陰有陽，畜生尚不分公母好醜，受了教化的人類，居然開始嫌棄生命之母了？
你們研究出來一套三從四德的理論，把女子貶低，又將女子圈養，不允許她們讀書、從政、參軍，無非就是怕回到前朝時和女人平起而坐的日子。
別自以為這種手法有多高明，也別覺得我們真是蠢到家了和家畜一樣，只是女人心甘情願奉獻於家庭，把這些資源讓給你們而已。
前朝時女子可入宮為官，可參與征戰。我本是吳城白氏之女，祖父、父親、母親都在曠野之戰中戰死，我自幼讀書不多，不懂什麼國家榮譽，邦交禮節，我只知道國家興盛時，我多食幾石米，國家危難之時，也需挺身而出。
所以，李丞相，若是今天宸國到了生死存亡時刻，別說將我送往別國為奴為婢，就是以我之命換取國家昌盛，小女也義不容辭。
可是今日，王子只是在宴會上多飲了一杯酒，多看了我一眼，就要將我的身家性命交予他，恕難從命。」
洛祁鈺有點不耐煩了：「我都說不要了。」
我呵斥他：「看我有趣便要，不聽話便不要了？我今日隨你走，明日冒犯了你是不是就要被扔在大街之上？你當我阿貓阿狗？若你真心喜歡我，請尊重我，讓我說完。」
李春芳道：「在我朝提前朝之事，又折辱王子，你是要造反？」
我心平氣和看著他：「今日不是和你開辯論賽，你有什麼疑慮等宴會散了再來與我說。別浪費大家時間，我再說兩句就結束。」
說完我也不瞧他，轉向洛祁鈺：「王子，我與你之間的地位有雲泥之別，我想你把我要過去，應該不是讓我做王妃吧？
若你是把我帶回去做婢女，我笨手笨腳，您剛剛也看到了。
而且實不相瞞，我喜愛發明一些玩意兒，與家中妹妹計劃開一家名為月事局的店，專門為女子設計製作貼身用品。
您若可以支持我想做的事，我也會與您交往。不過，今日你喝了六杯酒，酒中之言不當真，等明日你醒了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
說完我轉身面向李晏：「陛下，我說完了。」說完退回了洛祁鈺身邊。
整個殿內一片死寂，我卻無比輕鬆，我想說的話，我想做的事都完完整整表達了，其他是死是活，是好是壞也管不了了。
「陛下，臣妾有話要講。」
後宮妃嬪里一個身影款款向前，是被我威脅過的與侍衛私會的美人，她不會要背刺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