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坐習慣了，後半程大家的狀態平穩了許多，車裡總算沒有了怪味。
方寧在她懷裡睡的正熟，程夢迎著風享受片刻的安寧，不想一個急剎車，她撲到前椅背上，撞的胸口生疼。
這時候的大巴車椅背是鐵的，這麼撞上去疼的她齜牙咧嘴，第一想法竟然是剛想二次發育的小饅頭這下全碎了。
好在她弓著腰，方寧滑到地上，安然無恙。
「姐姐你沒事吧？」
方寧被驚醒，爬起來就要看她，程夢稍微一閃神把人摁了回去。
「坐好，別抬頭。」
她看到車前攔著好幾個大漢，人手一把斧頭，叫嚷著開門。
劫道的？
車上響起嗡嗡的交談聲，大家都很焦躁。
她低垂著頭，遞給方寧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聽說過八九十年代劫道的很猖狂，這時候管的嚴，劫道應該不至於傷人。
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只見司機下車給那些人發煙，而售票員把早就準備好的錢遞了過去，一場風波就這麼結束。
從他們熟悉的動作來看，這些人是慣犯，且來往的車輛心照不宣。
重新出發，那些人站在外面目送他們離開，直到開出那些人的視線，售票員才開始安撫大家，「沒事，在外行走，這都是常事，咱們是公家的車，給點錢就能打發，他們不敢傷人。」
有人藉此和售票員聊起來，程夢默默吃瓜，聽那意思，這些劫道的是去年才冒出來的，以前這一路安全的很。
那確實，開放以後人口開始流動，暗地裡的勾當有了養料，自然就猖獗起來，完全改善是千禧年以後的事了。
虛驚一場，方寧明顯蔫巴巴的，清亮的雙眼這會兒黯淡無光，程夢只好把人撈到腿上，講故事給他聽。
她腦子裡有很多童話故事，古今中外都涵蓋，想聽特別的還能自己編，畢竟這是帶小孩的必備技能。
看著方寧隨著故事起伏雙眸重新恢復光亮，程夢鬆了一口氣，如果放任他陷進不好的情緒里，才叫糟糕。
到市裡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走到如今已經是程夢的認知盲區了，每一步都要自己摸索。
好在還有方寧在，哪怕是個小朋友，也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她和方寧商量好去了先去火車站買票，去冰城的始發車在凌晨一點，還有一趟車是過路車，在明天早上九點。
她更願意休息好了再出發，但考慮到方寧的急切心理，程夢還是決定買凌晨一點這趟車。
可現實又一次給了她打擊，竟然不出售硬臥給她？
去冰城可要兩天三夜，干坐過去？光想想人都麻了。
可問為什麼不能買硬臥，售票員不僅不說原因，還不耐煩的趕她，「不買就讓開，後面那麼多人等著呢。」
好吧，她明白了，硬臥是給關係戶留的。
程夢低頭看方寧，「咱們買明天的過路車？」
方寧很懂事，「沒關係小夢姐姐，咱們休息好了才有勁兒坐硬座。」
揉揉他的小髒辮，小孩子又懂事又貼心。
「放心吧，姐姐一定讓你休息好！」
程夢拍出介紹信和79塊錢，「就要一點這趟車。」
方寧瞪大眼睛，她拿好車票笑的狡黠，「你等著瞧，這硬臥啊，咱們坐定了！」
買好票已經晚上九點，幸好火車站附近有很多商販，這裡好像是允許擺攤的。
她和方寧簡單解決了晚飯，進了候車室。
早就沒了空座，她學著別人的樣子，把萬能黑布鋪在地上，讓方寧躺在她懷裡，「快躺下休息。」
方寧卻不願意，「這次該姐姐休息了，我在大巴車上睡過了。」
程夢頓了一下，孩子的心情要體諒，他的好意只能欣然接受了，「那好吧，你來保護姐姐。」
一股豪氣在小小的胸膛升騰，方寧用力點頭，學著大人的語氣，「你就放心睡吧。」
程夢憋著笑意，堅定的點頭，小孩子學著她的樣子拍著自己的腿，「枕這裡。」
她順從的枕到小孩的腿上，在他小手的拍哄下閉目養神。
候車室悶熱，哪怕躺著不動身上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身體很累，卻不敢睡著。
半小時以後她睜開眼，方寧正瞪著大大的眼睛機警的像個獵手。
兩人交換，完成任務的方寧很有成就感，閉眼之前還強調一會兒再換他，結果一秒入睡。
程夢摸著他額頭的汗，把散落的頭髮往兩邊順了順。
一直熬到發車半小時前，廣播裡開始播報，要檢票了。
程夢輕輕拍方寧，一邊拿出毛巾，借著背包遮掩從空間拿出溫水倒毛巾上，給他擦臉醒神。
「要走了嗎？」
程夢聽著他黏糊的聲音，就知道孩子還沒完全清醒，「對呀，等會兒牽緊姐姐的手。」
滿頭滿臉的汗，她自己也擦洗了一把，人瞬間清亮了。
她捏了捏方寧的小臉蛋，悄悄給抹了一點雪花膏，這才滿意了。
拿出車票，背好包，牽著方寧隨人流慢慢往前挪。
檢票口一出去，就是月台，他們要搭乘的火車就停在那裡。
月台上也有很多賣東西的，穿著統一的白色長褂子，應該是火車站職工。
程夢還有心情觀察四周環境，其他人已經開始奔跑起來，大家好像都很著急，不僅從窗口塞行李，還有的直接爬進去。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火車票，才反應過來，這時候硬座票上沒有車廂座位號的信息，那就是隨便搶的意思。
大家都是就近搶的原則，檢票口正對著的一節車廂成了重災區，回過神的程夢拉著方寧找准一節人少的衝過去。
他倆本就嬌小，加上沒有大包行李負累，很快脫離人群，進了一節車廂，裡面靠月台的那邊被占了大多半，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占住一個兩座的。
兩人喘著氣相視而笑，程夢問，「好玩吧？」
方寧這會兒早清醒了，晶晶亮的眼眸里全是新奇的喜悅，「有意思。」
她也覺得有意思，從來沒有過的鮮活。
別看大家搶的猛烈，其實車廂里沒有坐滿，她和方寧正好在兩座上，暫時沒有人來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