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過新年

  兩個孩子連著離世，給鄧阿秀帶來了不少打擊，鄧阿秀性情大變，變得生性多疑，無理取鬧，不講道理，怨天尤人……

  鄧阿秀越想越來氣，覺得都怪她婆婆不幫她帶孩子，不拿錢給孩子去治病，所以她想放把火把那兩個老東西燒了。她抱了很多乾柴，乾草堆在胡老頭的家門口，一把火點著了，阿秀大笑道:你們兩個老不死的，害得我的孩子都死了，只剩這麼個獨生女，我讓你們下去陪他們。胡老頭和胡老太在裡面焦急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阿秀笑著笑著就哭了:我真的忍心嗎？我真的想他們死嗎？阿秀在心裡反覆問自己。就在這時胡一發從地里回來看到這一幕，趕緊提水把火撲滅。問道:你想坐牢嗎？我們還有小涵呢，你希望她沒有媽媽嗎？於是胡一髮帶著阿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安撫著阿秀:你不要胡思亂想，要相信因果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阿秀這才冷靜下來。

  這天阿秀正在洗碗，洗著洗著突然想:這種日子再這樣過下去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不管怎麼做都不可能比別人好多少。於是她想到了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叫鄧阿苗，她們那裡的話叫姐姐都是叫達大，所以她喊自己的姐姐喊苗大，就是苗姐的意思。她趕緊和胡一發說:走我們今天去苗大家，問問二沙哥（鄧阿秀的姐夫叫張二沙）在哪裡打工，叫他帶帶我們。兩人帶著小涵去到了苗大家。

  一進門苗大就笑嘻嘻的迎接:快來，快來，快進來坐，飯蒸起了，我去後園討點菜來做飯吃。這是他們那裡的口音，叫屯埔話。苗大看到兩人都哭喪著個臉才想起來他們剛失去了兩個孩子。於是也變了臉:他們胡家那一黨砍老殼嘞，把我家小一發打得下不了床，那個死老太婆又惡毒，居然不拿錢給你們帶娃娃去看病，你望倒嘛，二天他們不得哪樣好下場。胡一發垂頭喪氣的說:別提了，提起來，等下阿秀又要哭，過去嘞就讓他過去吧。阿秀聽得濕了眼眶，聽到一發這麼一說急忙擦掉眼淚說正事，她問到」苗大，我家二沙哥是在哪點打工，我們從來不得出過門，認不到路去，等二沙哥回來過年，你叫他帶上我們一起出去打工賺點錢，在家頭做田地只夠吃飯，要想做別嘞事是不可能嘞。苗大笑眯眯的說道:不得事嘞，到時候你家二沙哥回來嘛，我和拉講嘛。胡一發畢恭畢敬的說道:啊就麻煩你們了，我們就先回去了，地頭嘞活路多啊嘞，趕緊做完，把該收嘞收啊嘛，過完年好和二沙哥一路出門。阿秀緊跟著說道:那我們就先走嘍。苗大急忙拉道:飯都蒸起了，我去後園討點菜來奏起馬上就吃飯嘍嘛，吃完飯在去，你是怕我去你家吃啊？阿秀說:去嘍，去嘍，二天再來吃，怕以後不得機會不是嘛。苗大有點生氣:你們去了，下回我也不去你家嘍，連飯都不吃，是公自家人嘛。是個外頭人慢，進門慢，都要喊他吃頓飯再走嘛。你們地頭嘞活路忙嘛不喊你們在自點歇就得啊嘍嘛。胡一發和鄧阿秀只能無奈的留下來。不一會鄧阿苗就做出了一桌子的菜:青椒炒茄子，青椒炒四季豆，一個白菜湯，一碗豆腐，苗大客氣道:不得哪樣菜，亂管吃逮嘍。胡君涵從小就很喜歡吃她大姨做的菜，只要聽到說要去大姨家都興奮得很。只見小涵拿起筷子埋頭乾飯，一下吃了兩碗，吃完還不忘夸:「大姨媽，你奏嘞菜太好吃啦，我平時在家都才吃一碗飯，來你家要多吃一碗」不知道為什麼從小胡君涵就喜歡吃別人家的飯菜，覺得自家的不香。當然不香了，因為沒錢，油捨不得多放，煙也放的少，大部分都是水煮菜，怎麼會好吃呢？

  吃完飯一家三口謝過苗大就走了，回到家裡又繼續帶著小涵去地里幹活。爸爸媽媽在地里幹活，小涵坐在地里玩泥巴。突然她看見一隻小蟲就拿著一根小草在逗小蟲玩。隔壁地里的張嬸看到小涵就逗她:小涵，我聽到講你會唱山歌，唱兩句來聽哈，唱得闊以，奶奶開錢給你。因為胡君涵的祖先是搬遷到這個村的，為了討好別人，故意降低身份把別人喊大了一個輩分，所以一般和小涵爸媽一樣大的全都喊奶奶，和小涵同齡的都喊嬢嬢，就是姑姑的意思。小涵聽了高興極了，好奇的問:奶奶，你要開好多錢？張嬸笑眯眯的說道:五角錢。小涵一聽開心極了，就唱到「紅嘴鶯歌擼毛英——一唱飛去落廣西——毛英沾濕嘞飛不起——胡一發落難受人欺。紅嘴鶯歌擼毛毛——一唱飛去落廣鄉——毛英沾濕飛不起——胡一發落難受人踏」。張嬸聽完滿臉黑線。說道:小涵，哪個教你嘞？哪個欺負你家爸爸嘍？小涵開心的說道:媽媽教嘞。張嬸聽到後給了小涵五毛錢說:哪，奶奶答應你嘞。然後小涵把錢放進自己的小褲兜里，就繼續玩自己的蟲蟲了。

  入冬了，地里的活也乾的差不多了。這時候村裡的人們都閒下來了，就喜歡串門，幾個婦女約著一起去串門，她們都在一起聊家常逗小孩，胡君涵從小就喜歡跟著媽媽到處串門，村里人也都很喜歡小涵，小嘴巴又會說，還喜歡唱歌。這天他們一起去串門，又有人逗小涵唱山歌，小涵又唱起了上次的那首山歌，聽得在座所有人都暗自傷神。她們都知道她家的事，但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又能幫誰呢……

  很快就迎來了新年。家家張燈結彩，小孩子們都盼著過年，可以吃肉，可以穿新衣服。而胡君涵家過年沒有什麼大魚大肉，只有一些青菜白菜，還有一小盤小炒肉。小炒肉還要先放在堂屋裡先供祖宗，供完再放回家裡供一遍，供個十幾分鐘才可以吃。阿秀把屋前屋後打掃乾淨，胡一發在貼對聯。貼完趕緊去屋裡炒菜，在阿秀的指點下很快就做了兩三個菜。胡君涵也沒有新衣服，阿秀把最乾淨的一件衣服給小涵穿上，小涵還小，不知道什麼新衣服舊衣服，她只想穿裙子。她對媽媽說:媽媽我想穿裙子。媽媽說:現在是冬天，不能穿裙子。小涵:不嘛～不嘛～我就要穿裙子。只見她往地上一坐，兩隻小腿使勁踢，坐在地上耍賴皮。阿秀看著沒辦法，只好翻出一條夏天的小裙子給她套在外面。然後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飯，放鞭炮。晚上還要守夜，老人常說「三十夜的火，十五夜的燈」就是說大年三十必須燒火，正月十五必須點燈。小涵說:媽媽，今天晚上是不是要一個晚上不睡覺。媽媽說:是的。「那我也陪你們一起守夜，我想看看明年長什麼樣。小涵興奮得說。可是還沒到九點小涵就已經在上演小雞啄米了。阿秀叫胡一發把小涵抱到床上去睡。胡一發躡手躡腳的抱起小涵，輕輕的走到床邊，慢慢的放下，給她扯被子蓋好，還偷偷的親了一下小涵的額頭。於是兩人坐在爐子旁邊商量著過完年出門打工的問題。阿秀說:過完年，出去打工，想想又害怕，又期待。害怕我們出門把錢花完了，錢卻沒賺到。胡一發無奈的說: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想那些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