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崩潰

  瑲玹沉默，心中思緒翻湧。如此精密龐大的計劃，白虎和常羲兩部的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論武力，兩個小小的部落決然不是偌大西炎國的對手；論財力，更是自不量力。所以他們選擇用毒品來蠶食西炎百姓的意志。他們之所以選擇從世家大族的子弟入手，是因為這些人年輕，是西炎的中堅力量，卻也正因為年輕，更容易受到蠱惑。倘若極樂丸再肆虐哪怕一年，整個西炎，國將不國！

  然而，白虎和常羲兩部絕對沒有想到，瑲玹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找出極樂丸的核心成分並製作出解藥，這般迅疾的應對速度勢必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赤狄給十里紅綃設的結界，別說是白虎和常羲兩部的頂尖高手，怕是上古神君來了，也很難解開。這相當於徹底切斷了極樂丸原材料的源頭，讓他們的陰謀難以繼續得逞。

  既然白虎和常羲部敢如此大動干戈，不惜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布下這一天大的棋局，必是不甘心就此作罷。

  赤狄冷聲道：「西炎這麼大的毒品供給，白虎和常羲兩部絕不可能只有一處製毒工坊。雖然此次切斷了他們採集十里紅綃的可能，卻無法保證他們沒有存貨。倘若存貨量大，仍會造成巨大的危害。雖說用極少量鯥的血肉便可製作解藥，但畢竟數量有限。若他們的庫存還能造出極樂丸，那下一步必定是減少毒性、降低製作成本、加大毒品數量，然後從最底層的老百姓入手，讓這種傷害最大化。白虎和常羲兩部必定在暗處窺視著西炎的一舉一動，伺機尋找新的突破口，妄圖再次掀起波瀾。」

  瑲玹點頭贊成道：「和我想的一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搗毀其餘的製毒工坊。以這次查到的工坊規模來看，估計至多再有一到兩個，不會再多了。」

  赤狄點頭道：「而且這些工坊應該也在極北之地。一來那裡氣候寒冷，易於保鮮；二來那裡人跡罕至，易於隱藏。陛下，我於極北之地生活過幾百年，對那裡熟悉，我想親自去看看。」

  瑲玹看向赤狄，不禁想起爺爺曾說相柳有經世之才，胸懷和計謀，即使坐擁天下也不為過。而眼前的赤狄，瑲玹深知他忠於自己，並非因為皇權，而是不願再起戰事。這幾年接觸得越多，瑲玹便越發覺得赤狄擁有赤子之心，至情至性。他打心底里欣賞和敬佩赤狄，所以才同意小夭嫁給他。他知曉赤狄是良配，足夠強大，能給小夭最堅實的保護，而赤狄更是小夭的心之所向。為了斷絕自己和小夭的一切可能，瑲玹忍痛給小夭賜姓西炎，讓小夭嫁給赤狄。他認了！

  瑲玹收回思緒，面色凝重地道：「赤狄，此次搗毀製毒工坊之事，務必小心謹慎。白虎和常羲兩部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必定會想盡辦法阻撓我們。我信你絕對能辦好，但是，我想和爺爺說一樣的話，在你拼盡全力之前，要知道你的生命對愛你的人，同樣重要。」

  赤狄微微頷首，兩人相視而笑。

  小夭聽聞赤狄要親自前往極北之地，面色不禁驟然一變。從認識相柳開始，每當有一段時間看不見他，小夭的心中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像他在戰場上與人激烈廝殺，浴血奮戰的場景。四百年前，得知他戰死的消息，每夜的夢裡皆是他萬箭穿心而亡的悽慘畫面。她實在是太害怕再一次失去了，她本以為，兩世為人，如今他已經是身份尊貴的鬼侯，且與哥哥也不再對立，再也不必在戰場上廝殺。至少這一世，他的生命總歸無虞。沒想到，終究還是難逃再戰沙場的命運。

  小夭站起，對赤狄說:「赤狄，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赤狄沖瑲玹和老西炎王舉杯略表歉意，便隨小夭往鳳凰林走去。

  小夭滿懷心事地走在前面，赤狄不緊不慢地跟在其後。說來也怪，兩人自訂婚以來，反倒未曾謀面。小夭整日忙於照顧老西炎王以及研究解藥，忙得昏天黑地。而赤狄更是踏遍大荒，只為給老西炎王尋找奇珍異寶，以延續其生命。

  他們就這般沉默地走著，氣氛有些微妙。赤狄似乎也察覺到了小夭的心不在焉，卻並未多言。不知走了多久，小夭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問赤狄:「非得親自去嗎？你手下那麼多。。」

  赤狄冷漠的打斷小夭:「王姬莫不是忘了？我本就是刀口舔血之人，安逸的日子於我，本就是奢侈。」小夭一愣，她本以為兩人有了婚約，赤狄不會再那麼冷漠，沒想到他仍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小夭氣極，轉身就想回去，終究還是擔心他的安危，又走回來，帶著幾分薄怒的道:「如今我們已訂婚，夫妻本該一體，你獨自去極北之地，我確是放心不下，之前我問過你，願不願再次和我種下情人蠱，如今蠱蟲我已養好，情人蠱同命連心，若你有危險，我也能感知到。」赤狄凝視小夭:「感知到又如何？」小夭堅定的道:「哪怕我死，也要救你。」

  赤狄目不轉睛的看著小夭，忽然大笑起來，

  轉而咄咄逼人的說道：「王姬可知？你在梅林被虐殺，是我催動蠱蟲吊住你一線生機，更是舍了一條命才將你救活？」小夭瞬間愣住，她一直以為那漫長的 37 年，是相柳用本命精血將她救活，她從不知他竟為她舍了一條命。還沒等小夭細想，赤狄又步步緊逼地說道：「王姬可還知？最後是我舍了兩條命誘惑蠱蟲出來，才給你解了蠱？」小夭如遭雷擊，這不可能，不可能！獙君明明告訴她，是王母幫她解的蠱，她雖疑惑，可從未懷疑！為什麼會是相柳捨命解蠱？他不是一直告訴她解不了麼？小夭痛苦地抱住頭，拼命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嘴裡不停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

  赤狄全然不顧她的痛苦，一把托住小夭的後腦，惡狠狠地問道：「王姬，可還要和我種蠱？」

  小夭淚流滿面，掙脫開赤狄的手，嘶聲喊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赤狄冷笑一聲，「你若不信，大可去問獙君。」小夭身形搖晃，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小夭的衣衫和髮絲，她恍若未覺。眼神空洞，心好似刮骨療傷般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