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2024-08-24 16:05:06 作者: 袖側
  琉球是一處海域群島的統稱。

  這裡有大島數十,小島數百,有兩三據島而立的小國,沒人真數清楚過到底有多少島。

  這片群島從最北端到最南端,跨了有千里。

  溫蕙抵達琉球的時候,已是十二月,這時候,她的信也到了京城。

  霍決先看了溫蕙的手書,再看了掌司描述整個事情經過的信,再重新看溫蕙的手書,然後長長嘆了一口氣。

  小安叉腰驚嘆:「竟出海去了?好嘛,這是越跑膽子越大了?我就說吧,不能隨便放她出門吧,看看,這心越來越野了。」

  看他哥哥憋屈的樣子,他是該幸災樂禍呢,還是該幸災樂禍呢,還是該幸災樂禍呢?

  不管了,先笑為敬!哈哈哈哈哈哈!

  霍決提腿踹過去。小安靈巧閃開。

  霍決吩咐了人:「取海圖和海事檔案過來。」

  小安怕再挨踹,繞到桌子另一邊,拿了溫蕙的信細看,道:「嫂子這話怎麼說得含含糊糊,古古怪怪的?」

  霍決道:「我正在琢磨她的意思。」

  溫蕙信中明顯有話不便直說。

  她說遇到了故人,「十年茫茫,未曾相見」,若按十年算起來,便是一個從她嫁去陸家再沒見過的人,那自然是青州的故人。

  按泉州掌司的描述,有那麼一伙人劫掠了海島,溫蕙才與「故人」重逢。不管劫掠海島的是不是就是這故人,可知故人也不是什麼善茬。

  溫蕙卻跟著他走了,那必然是內心裡極信任的人。

  青州除了溫家,還有什麼人會讓她如此信任?

  小安「咳」看一聲,不負責任地胡亂猜測:「不會是什么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吧?」

  他還偷看霍決臉色。

  霍決巍然不動:「我就是她的青梅竹馬。」

  小安:「……」

  這自信得讓小安無話可說。

  小安袖手:「好吧。」

  霍決道:「她少時的事我都知道,沒有這樣的人。」

  到霍家出事之前,溫蕙對霍決幾是無話不說的。後來千里走長沙,只為得他一句許她再議親,後面直接就是陸嘉言這個冤孽,中間沒有過別的什麼人。

  海圖送來了,鋪在桌上展開。

  小安沒怎麼看過海圖,問:「琉球在哪呢?」

  霍決的手指直接按在了某處:「這裡。」

  小安看了看,笑不出來了:「這麼遠?」

  小安未曾出過海,對海事也不熟悉,溫蕙要出海去琉球。理論上知道已出了大周的疆域,可他映在腦海里的印象還就是坐船離岸附近島上兜一圈那種感覺。

  真看了圖,才吃驚了,喃喃道:「這可真是跑野了。」

  抬眼,霍決已經在翻海事檔案。家中是有許多機密文檔,海事這一塊,是小安未曾關注過的,不知道霍決能看出來什麼。

  他又撿起溫蕙的信細看。

  【事出突然,非有意毀約。】

  【日夜思君,心如插翅,待此間事了,便即刻回京,再不撇下四哥亂跑。】


  【四哥勿躁勿急,有事記在我身上,切勿要遷怒旁人。】

  小安:「嘖嘖嘖。」

  他又道:「海上天氣詭譎,時冷時溫,冷即是溫,溫即是冷。嫂嫂到底是想說什麼?」

  後面這一句,不僅突兀而且彆扭。因一般冷對熱,都說又冷又熱,用冷對溫,總是彆扭。

  一抬眼,卻見霍決的手指點住海事檔案的冊頁上某處,似在沉思。

  小安閉上了嘴。

  許久,霍決道:「冷山。」

  他手指點住的,正是這個名字。

  小安問:「那是誰?」

  「這幾年出頭的大盜。」霍決道,「曾經是鄧七的義子之一。」

  小安拿過那檔案冊簿看了看,有些驚詫:「這麼詳細?怎地我們還要管海上的事嗎?」

  他有些困惑,因海事並不歸屬監察院的業務範圍。

  霍決沒回答他,看著空氣沉思片刻,忽地說出了另一個名字:「溫杉。」

  「才一個冷山,又一個溫山?那又是誰?」小安問。

  霍決嘆道:「溫三郎,原來他沒死。」

  小安奇道:「溫家竟還有三郎?」

  溫杉「死」了十年,在小安的認知中,根本就不存在,溫家他只知道溫大郎溫二郎,溫大郎是個腦子不轉彎的傻瓜,溫家最聰明的其實是他嫂嫂。

  霍決嘆一聲:「原來如此。」

  遇到了死而復生的溫杉,溫蕙自然不可能直接迴轉,必要盤桓一段時間。

  小安看了看海事檔案:「這麼說,溫三郎落草了?怪不得不能明著寫。」

  他忽地咋舌:「這麼說,我嫂嫂她要去海盜窩裡走一趟?」

  小安忽覺,他嫂嫂這人生,也挺離奇,明明本來只是個內宅婦人不是嗎?

  「行吧。這趟親戚走得……」小安幸災樂禍,「那就等明年開春再見了。」

  一塊點心砸過來,小安一把抓住,咬了一口,咀嚼:「又不是我放她出去亂跑的,活該。」

  他跑掉了。

  霍決又將溫蕙的信展開重新讀了兩遍。

  溫蕙這一路走來的書信他都讀了很多遍。能感受到她胸臆的舒展,也能感受到她的種種困惑。

  但當她走出去了,他反而更能確認,她與他之間的牽絆,已不可切斷。

  從前他患得患失,唯恐失去她。

  如今她在千里之外,想著他,念著他,記掛著要回來,霍決的內心裡寧和又踏實。

  【日夜思君,心如插翅,待此間事了,便即刻回京,再不撇下四哥亂跑。】

  霍決又讀了一遍。

  「誰信你。」他彈彈信紙。

  明明心都跑野了。

  再看向桌上的海圖,他的視線移動,落在某一處,修長的手指在那裡敲了敲。

  喚人:「去把秦城叫來。」

  很快秦城來了。

  霍決告訴他:「夫人去琉球了。」


  秦城吃驚:「啊?」

  不是去泉州了嗎,怎地轉去琉球了?

  他道:「那……豈不是離我們很近了?」

  霍決問:「東崇島的冷山,是夫人故人。你去一趟,想辦法跟冷山搭上話。」

  冷山既然是溫杉,兩邊最好明確一下身份立場,莫要以後郎舅二人打起來,惹出麻煩。

  秦城領了命令去了。

  霍決看著海圖。

  這份海圖還是從牛貴手裡接過來的。

  霍決第一次看到海圖的時候和溫蕙一樣震驚於世界之大。

  他看著圖中廣闊的世界,心想,大概這就是天意吧。他未來想帶她去的地方,她竟自己先跑去了。

  他眼中露出笑意。

  溫蕙隨著溫杉踏上了琉球的東崇島。

  遠遠望去,這個島比蕉葉生活的那個島更大了數倍。是一塊很大的陸地了。

  山上能看到寨子,許多的房屋。

  來的時候便看到島的外圍許多船隻警戒巡邏。

  上了島,換了車馬,往山寨上去,一路又關卡重重,終於入了寨子。

  溫杉歸來,許多人出迎,在人群的最前面,溫蕙看到了英娘。

  英娘的面貌變化也大,昔日的少女如今也是生育了幾個孩子的婦人了。

  但因提前知道這是英娘,帶著這認知去看她,便能從眉眼間找出幾分昔日的影子。

  但英娘不知道她是誰。

  溫杉平安歸來,英娘本是開心地來迎他,不料他身邊跟了個異常美貌的女子。

  英娘的腳步滯了滯,喚了聲「三郎」,依然帶著笑走到了他面前。

  溫杉看到妻子孩子,十分高興,當即給了英娘一個熊抱,又摸了摸她身邊兩個孩子的頭:「爹回來了!」

  一男一女兩個孩兒亦開心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腿。

  一家數口,場面溫馨,一如以往每一次他平安歸來。

  但那個美貌的女子一直盯著英娘,英娘想忽視她都不行。一個大活人,也不可能當她不存在。

  眾人的臉色也十分微妙,一個個口稱「大當家的」、「回來了」,眼睛卻都往那美貌女子身上瞟去。

  英娘正要開口,溫杉已經放下兩個孩子,對她道:「英娘,你看這是誰!」

  英娘困惑,溫杉這口吻,莫非她還認識這女子不成?

  那美貌的女子忽然開口,喊了聲:「英娘姐。」

  乍見故人,故人無恙,喜悅激動之下,她眼中含了淚:「是我,我是月牙兒。」

  英娘臉色大變。

  不是喜悅,是變得蒼白。

  溫蕙向她伸出手,她竟退後了一步。

  溫蕙愕然。

  溫杉卻上前一步攬住了英娘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她,對一雙兒女道:「這是爹的妹妹,你們的姑姑,快叫姑姑。」

  兩個小孩都好奇地看著溫蕙,試著喊道:「姑姑?」

  這一聲「姑姑」讓溫蕙落淚。


  她蹲下抱了抱兩個孩子,抹去眼淚,應了,又問:「還有一個呢?」

  溫杉說,他有三個孩子,兩兒一女。

  英娘的臉更白了。

  溫杉沖人群中喊道:「阿業!來見過姑姑!」

  溫蕙循聲望去。

  人群中,一個小少年從眾人中走出來。

  他臉上沒有弟弟妹妹的活潑快樂,沒什麼表情,有些冷漠。並沒有忽得親人的喜悅,只是因溫杉的命令才過來而已。

  溫蕙凝視著這個孩子。

  他生著黑色的頭髮,五官略深邃,鼻樑略高,但基本上,還生著周人的模樣。

  溫杉拍拍他的頭:「叫姑姑。」

  冷業不帶什麼感情地喊了聲:「姑姑。」

  溫杉道:「這是阿業,我的長子。

  冷業抬起眼。

  一雙眸子湛藍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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