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覺著,阿年哥也這個年紀了,竟一點兒不穩重。Google搜索
真是的,哪兒像個做爹的人哪。
第二天一早起床,陳萱臉色臭臭的,魏年則是神清氣爽,十分體貼的對陳萱說,「要是困,吃過飯睡會兒,反正過年也沒什麼事。」
陳萱瞪他一眼,魏年就更高興了。
其實過年一點兒不輕閒,各種走親戚招朋待友,尤其像魏年陳萱魏銀現下都是頗有交際的人,家裡還辦了兩場宴會。打初二就回娘家的魏金很是跟著張羅了一回,尤其今年回娘家,魏年是坐著小汽車接大姐一家的,魏金倍覺風光。魏金早便嫁了,像嫁這麼多年的閨女,初二自己回娘家就成,魏金為了表示自己在娘家的地位,每年都是逼著弟弟們去接她。先前魏年十七八那會兒,跟魏金極不對付,最煩到趙家接這個大姐,如今年長几歲,與許多人情世故漸漸看開,反是樂意給魏金作臉。
魏金也願意回娘家,平日裡也是每天來娘家報到。
如今魏年陳萱魏銀張羅宴會,魏金真是大開眼界,魏家的交際廣而雜,有舊時的貧賤之交,有經商時的生意來往,還有陳萱魏年魏銀後來交際的一些文化圈社交界的人,所以,不同的宴會就要針對不同的人群。
跟著張羅好幾場宴會的魏金,私下都跟丈夫說,「阿年是今非昔比了啊。」
趙姐夫也說,「阿年真是能幹。」
「那是,就不看是誰弟弟!」兄弟有出息,魏金是極自豪的。魏金同丈夫說,「外甥像舅,咱們豐哥兒裕哥兒就是像阿年。」強行給兒子貼了回金後,魏金繼續道,「得給豐哥兒裕哥兒一人做身西裝,請咱家舊家時的飯局還好,他倆穿長袍馬褂合適。你看後來阿年請來的那些人,都是文質彬彬穿西裝的,他倆現在的衣裳,除了長袍馬褂就是校服,這都放假了,也不能總穿校服。」
趙姐夫想了想,「是這個理,做吧。我就不用了,我有衣裳。」
魏金跟丈夫商量,「那就你下個月發了工錢,咱們一家子去裁縫店,給他們一人做一身。」
趙姐夫沒意見。
趙姐夫問妻子,「阿年他們真要去國外留學啊?」
「那還能有假?」魏金說,「眼下也不急,得五六月份先考試,考過了,還得辦出國手續,怎麼著也得下半年去了。」
趙姐夫雖一向麵團兒,人情世故也是通的,再加上跟岳家一向關係好,同妻子道,「我聽說,這齣國留學,一出去就得好幾年。咱們可得備些東西,給岳母阿年他們。」
「我也再尋思哪,得給媽和小丫頭做幾身衣裳。媽的衣裳倒好說,就是小丫頭,一年一年的長個子,躥的快,得多留出些富餘來。我聽說出國要坐大船,路上就得走一個月,這可得帶足乾糧。」魏金跟丈夫商量著,趙姐夫道,「做衣裳的話,料子你跟我到咱們鋪子裡挑幾樣。別個東西,你列出單子來,家裡沒有的,我去外頭買。」
夫妻倆商量一回,魏金還接了個新差使,是個喜差,李掌柜太太打年前就操持長子的親事,吉日定在二月,李掌柜太太正月里就開始送喜帖。這一回,是請魏金做全福人,跟著去接新娘子。
按理,全福人都要父母公婆俱在,兒女雙全,夫妻恩愛的婦人,不過,民間也沒那麼多講究,只要家裡有兒子,日子過得好的就成。在李太太看來,魏金日子就過的不錯,聽說魏大姑奶奶近來草莓生意順風順水的,別提多火爆了。
魏金也愛攙和這些事,還去李家幫了兩天忙,幫著準備親事,說李太太,「您這眼光,真是沒的說。我早聽說了,阿燕在金魚胡同兒置了三進大宅做嫁妝,唉喲,等以後我們豐哥兒裕哥兒到了年紀說親事,嫂子您可得傳授我些個挑媳婦的眼光。」
李太太笑成一朵花兒,直說,「這也沒什麼訣竅,無非就是小兩口兒彼此瞧著合適。」請魏金看給兒子媳婦收拾的新屋子,新家俱已是擺上了,都扎著大紅綢花,魏金說,「這就送過來了?」
「年前在木料行挑的料子,請了個老手藝師傅。大姑奶奶也知道,我們親家母是個柔弱人,平時還要照顧倆孩子。我們媳婦是托給族裡的一位七叔幫著看的,他們都在天津,去天津前說好的,直接送過來,讓我瞧著安置。我請了親家七叔七嬸、還有親家小舅爺一塊兒過來瞧著安置的。」李太太說著就眉飛色舞的,與魏金道,「還有樁喜事,我們家老二跟趙姑娘的事,跟趙親家商量好了,等老大和阿燕的喜事辦了,就給倆孩子定親。」
魏金打趣李太太,「你這給阿萱阿銀的媒人錢可不能少啊,得出雙份兒!」
李太太直道,「少不得少不得,我已經請過二奶奶和二姑奶奶了,要不是她們,我家這倆小子哪兒來得這好姻緣。」接著又把趙姑娘誇了一回,無非就是能幹、會過日子。
魏金奉承李太太兩句,「主要是你家小子也是正經本分人,您把小子教養的好,不怪有這樣的好姻緣好親事。」
李太太笑出嘎嘎聲。
孫燕這親事,魏家人全體都參加了,不在北京的白小姐也托人送了份兒厚禮,辦的相當熱鬧喜慶。倆人辦的是新式婚禮,沒坐轎子,小李掌柜租了兩輛小汽車接新娘子。李家擺了三日席,頭一天招待幫忙的鄰居親戚,第二天是正日子,客人們都來了,第三天招待孫燕娘家的親戚。
那天參加婚宴回來,都一併到了魏年這裡。王大妹端來溫水,魏金把小丫頭的奶黃色的小杯子遞給她,自己端了一杯,一口氣灌下半杯,說,「阿燕這親事,辦的真體面。」
魏老太太道,「阿燕這也算苦盡甘來了。」
魏金將嘴一撇,「什麼苦盡甘來啊,您沒見我們去接阿燕,她那個娘哭哭啼啼的,好不晦氣。還是阿燕的弟妹勸著,她才好了些。」
魏老太太很是理解孫太太,說閨女,「你自己個兒沒閨女你才這麼說哪,當年你出嫁,把你送出門,我得流了一碗的淚。」
魏年插一句,「不止一碗,起碼一盆。」逗的魏老太太也笑了。
魏金嘖嘖兩聲,「媽你是我出嫁後才哭的吧,您沒見孫太太,我們一去,她就在哭哪。唉喲,神人勸不住啊。虧得有她們族裡的七叔七嬸子幫著里外里的照應,不然你說,我們這去接新媳婦的,難不成還得勸親家太太?沒見過這樣兒的,大喜的日子,阿燕都二十好幾了,再不出嫁,得老家裡。這要擱咱家,阿銀要是跟下能嫁出去,媽你還不得高興懵了呀。」
魏銀不服,「這怎麼轉到我頭上了!」
「你比阿燕還大兩歲哪,你可抓緊吧。北京城裡這麼些人家你都相不中,到國外,遍地洋鬼子,你可別找個洋鬼子啊!」
魏銀給大姐氣的直翻白眼,還有小丫頭是大姑一夥兒的,跟大姑說,「大姑你放心吧,有我跟奶奶給小姑看著哪!」
魏金抱著小丫頭親一口,很是得意的說,「真是大姑的好閨女!」
魏銀說,「心姐兒,別學你大姑那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套。」
小丫頭有些懵,問魏銀,「小姑,我只有你和大姑倆姑,沒有姨!也沒有七個姑八個姨!」
孫燕小李掌柜的喜事過了,陳萱魏年魏銀一面交接著手裡的事,一面準備著國外留學的入學考試。現在有公費留學,就是不大好考,而且專業上有所限制。不過,魏家三人已經做好準備,考不上公費,私費也要出國念書。不然,前些年那麼努力拼命的賺錢是為什麼呀。
結果,試還沒考,陳萱診出身孕。
因為有上次懷小丫頭時的經驗,陳萱自己就有所察覺,與魏年說了,魏年喜的了不得,立刻就要請大夫家來。陳萱說,「這急什麼,我就是覺著像。明天咱們去同仁堂請大夫診一診就知道了,不用把大夫請家來這樣麻煩。」
魏年哪裡忍得住,立刻下樓就跟他娘說了,魏老太太小腳上樓不便宜,都扶著樓梯搖搖擺擺的上樓來,問陳萱好幾樣事兒,問過之後魏老太太就斷定,「必是有了!」
第二天去同仁堂診一診,果然是有了。
陳萱就懷著孕進的考場,魏金得知此事,都跟她娘說,「唉喲,二弟妹真是潑辣,這都有身子了,還考什麼試啊!考試可費腦子了!」
「鄉下丫頭,身子壯實。」魏老太太瞧著灶上燉的雞湯,見湯水滾了,就讓大妹把雞湯挪到爐子上去,慢慢煨著,到陳萱從考場回來就能喝了。
魏金抽抽鼻子,「這雞湯可真香。」
「那是,老母雞剁頭去腳熬的湯,隔壁鄭太太給我的方子。」魏老太太對陳萱這肚子甭提多精心,想著鄭家是教育司當官兒的,有學問的一家子,特意上門兒打聽了一些給孕婦滋養的好湯水,回來對著食單方子給陳萱做。
魏金說,「要是二弟妹這胎是個小子就好。」
魏老太太抖一抖眉梢兒,召來小丫頭問,「丫頭,你媽這胎是弟弟還是妹妹!」
小丫頭立刻扯著大嗓門兒喊,「弟弟!」
魏老太太神秘兮兮的跟閨女說,「都說小孩子眼睛亮,自打你二弟妹有了身子,小丫頭就說她媽媽要生小弟弟!」
「唉喲,大姑的好閨女,你這話再沒差的!」魏金狠狠的表揚了一回小丫頭,小丫頭點頭,「等有了小弟弟,我就能管他了!」
「那是,你做大姐的,當然得管著弟弟啦!」
小丫頭因為家裡排行最小,一直為家裡沒有能管住的人憂傷,現在知道媽媽要生小弟弟,小丫頭簡直是比她爸她奶奶都高興,小丫頭還見天兒的到她娘肚子跟前叨叨,「媽媽,你多給我生幾個小弟弟小妹妹的吧!」
小丫頭真是天生的會說話,魏金都說,「咱小丫頭,說不準上輩子就是喜鵲投的胎,忒會報喜!」
因為陳萱懷孕之喜,三人皆落榜公費留學生的遺憾也沖淡了不少。公費留學生當真不好考,整個北京市也才八個公費名額,這裡面包括了所有的中央公費和地方公費名額。三人的成績,魏年最佳,卻也是二十名開外去了。不過,這是全北京市所有留學生考試的名次,縱二十名開外,魏年這種全都是靠自學的人能有這樣的成績,也是相當不錯了。
陳萱最大的感受就是,幸虧這幾年拼命賺錢,不然公費落榜,就只能等明年了。而他們經濟充足,眼下卻是能直接自費出國留學。待到國外,倘有可經營之事,也要繼續經營方好,畢竟,陳萱的理想不只是讀到大學,她的理想一直沒有忘懷,她以後,是想做一級教授的。
看過考試成績,陳萱沒想到接到的第一個電話竟然是文先生打來的,文先生第一句話就是,「恭喜你,魏太太。」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