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灰原初的手機響了起來。
灰原初吐出一口氣,順勢就從玉置太太的手裡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走開幾步從褲兜里取出了手機。
這個電話來的真是時候。
一開始玉置佑美子講述她家庭情況,灰原初對玉置太太就有了不好的印象。而她剛才的言行,更是令灰原初將這個女人的印象直接拉到了「厭惡」這一檔。
如果不是這個電話,灰原初可能就會吐出粗暴的言語甚至是行動了吧……
灰原初一邊想著,一邊點亮了屏幕——來電呼叫者,玉置佑美子。
……?
班長桑,我還沒有對您母親做什麼呀……
灰原苦笑著按下了接聽鍵。
「灰原君。」然而聽筒中傳來的冷靜而傲然的聲音,卻出乎灰原意料——那不是玉置佑美子,而是折露葵。
「你為什麼會有玉置的電話?」灰原皺眉問道。
折露葵沒回答他,而是繼續說道:「有三個人正從大門口進入教堂,你看到了吧?」
灰原初一愣,抬頭望去。
確實有三個男人出現在了教堂大門口。
社區教堂的光顧者,一般都是老人,女人,很少有年輕男子。
所以穿著像是說唱歌手,背著樂器箱的這三名年輕男子,出現在這裡就顯得尤為的奇怪。
最前面那個男人最有一米九,光頭上紋著紋身,肩背寬厚,一看就不好惹。後面兩人則故意低低地拉起了兜帽,同樣在周身環繞著危險的氣息。
領頭者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灰原初的注視,但只是掃了一眼,仿佛是確認了灰原初毫無威脅之後就再無興趣,收回了視線。
接下來,這三人就在灰原初的注視下穿過走道,往前方的聖壇去了。
折露葵在電話中說道:「阻止他們。他們是衝著玉置佑美子來的襲擊者。」
「——啊?」灰原初又是一呆,「你突然之間就這麼說,我也不能『哦』的一聲就接受了吧……」
「原始情報的直接展示大概要只要花上兩個小時吧。我幫你總結成一句話了,你不感恩嗎?」折露葵輕笑道,「在他們走到會客室門口之前,快點決定要不要相信我吧……順便,作為報酬,事後我可以告訴你關於這些人的情報。」
然後,不等回復,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灰原初捏著電話在原地思考了幾秒。
確實,就算折露葵真的給了他詳細的說明,灰原初一樣會面臨要不要相信折露葵的選擇。
而如果覺得折露葵不可信,他又能從哪裡獲得別的情報來源呢?
又或者說,在這當下,這大廳里除了自己與那幾個陌生人之外又還有誰可以問呢?
「……太太。這幾個人,你見過嗎?」灰原初不抱希望,隨口問道。
一旁的玉置太太卻真的回答了:「見過幾次。不是社區裡的教友……是山本神父私下的熟人。」
灰原初愕然地回過頭去,腦中划過一道閃電,幾個念頭剎那間連結在了一起。
灰原初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那幾個人遠遠喊道:「餵——!」
那三人這時候已經差不多走到聖壇前了,被灰原初一喊,頓時停下了腳步。後面戴著兜帽的那兩人沒回頭,卻不動聲色地解下了背在背後的琴盒。
走在最前面的光頭轉過身來,詢問地望向灰原初。
「抱歉啊,我只想問個事——」灰原初熱情地朝著他們招手,同時一字一句清晰地大聲道:「你們昨晚失蹤的同伴,找到他了嗎?」
光頭大漢只是繼續盯著灰原初看,像塑像一般面無表情,仿佛根本聽不懂灰原初的問話。片刻之後,他終於露出一個顯得有些猙獰的微笑,突然從兜里抽出的右手上高高揚起一把手槍。緊接著他便將槍口對準灰原初,毫不停頓地連續扣下了三次扳機。
在光頭大漢露出笑容的那個瞬間,灰原初已經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權能。看清了光頭大漢持槍的角度,再考慮他的手指扣下扳機的速度,瞬間計算出了所有可能的彈道,灰原開始驅動身體發動閃避的動作。他不知道極限血肉能不能抵擋槍彈,但他覺得試驗最好不要在實戰的時候做。
第一發沉重槍聲響起,子彈射向他的額頭。
在子彈飛過這數十米的路程的零點幾秒內,灰原初終於從雙腿的肌肉處得到了收縮完成的訊號。扭矩釋放瞬間,灰原初如瞬間移動一般從原地消失,只在環氧地面上留下了一小塊散發著焦臭的黑斑——那是他腳掌的發力點。
「砰」,「砰」,「砰」——三發子彈射穿椅背,先後射入那塊黑斑。而在五米之外,灰原初已經閃到了牆根邊機械構件堆場的後面。
稍許停頓之後,大漢本來準備再次射擊,卻因為目標的突然消失而稍稍發愣。
在那短暫的瞬間,玉置太太恰到好處的尖叫聲終於響了起來。
大漢面無表情地地朝著玉置太太的方向隨手給了一槍,一邊飛快地左右張望,終於及時發現了灰原初從雜亂的機械構件後的顯露出來的部分身影,立刻就對著身後的兩人大吼道:「是掌權者!速度型!壓制住他!」
就在光頭大漢開槍的同時,他的兩名手下也迅速但有條不紊地打開了琴盒,從裡面掏出自動步槍,打開保險。
而在大漢的三聲槍響結束後,兩人的步槍也便剛好指向了灰原初最初的位置。只是同樣愕然目標的消失,他們兩人也暫時沒有開火。
而此時聽到光頭的喊聲後,兩名穿著像是說唱歌手的手下終於也扯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彪悍精幹的短髮,以嫻熟的雙人交替掩護進攻戰術,一邊保持著步槍火力的射擊壓制,一邊朝著對灰原初那邊逼近了過去。
而光頭則低聲罵了一句,轉身繼續朝著聖壇後的會客室走去。顯然對他來說,玉置佑美子仍然是首要目標。
灰原初也發現了光頭的意圖,開始思考如何破局。
他可以通過高速移動來躲避槍彈,更大程度上還是基於對彈道的預判,而不是真的比子彈還快。所以如果如同之前那般是與一把手槍一對一,只要能在扳機扣下的那一剎那離開原本的位置,他就永遠不會被擊中。
但這種高速移動距離不長,每次移動過後還必須停頓片刻——這是由肌肉的物理特性所決定的。移動本就肌肉釋放能量的過程,但由於能量釋放完畢,下一次移動前他就必須停下來先將肌肉收縮來蓄積能量。
極限血肉,也只能將這個蓄積與釋放的時間壓縮到比子彈的速度還快,卻不可能將之直接抹消。
這種停頓,每次大約在5秒左右。
再說一次,如果是一對一的話,灰原初毫不畏懼。因為對方為了再次扣下扳機,手指肌肉同樣具有需要再次發力的問題,而且絕對不會比擁有極限血肉權能的他快。
……但現在,對面有兩把自動步槍,還是有意識地交替開火的。
灰原初計算了下,從他現在所處的掩體後面出發,一直到衝到那兩人面前,算上迂迴折返,大約需要四到五次高速移動,也就是說會有同樣次數的停頓。
現在灰原初已經意識到了,這三人絕對都是經驗豐富的職業士兵。所以他完全不能把期待放在對方抓不住他的這個破綻上。
也許只要他跳躍個兩三次,對方就能意識到這個停頓間隙的存在。接下來,對方只要稍微調整一下射擊節奏,他就會落入對方射擊的時間窗口裡。
而且,自動步槍與手槍不同,還有連發模式和散射的問題。就算沒直擊,挨一發流彈也不是什麼好結果。
灰原初考慮到自己其實無法比出膛的子彈更快,由此他愈加覺得哪怕是極限的血肉之軀應該也承受不了槍彈。
而比現狀更糟糕的是,他還不能什麼都不做。他必須得跨過面前這兩人,阻止後面的光頭走向會客室。
灰原初聽著身後的設備上傳來子彈撞擊的聲音,還有那兩人呼喊著口令逐漸逼近的聲音,望著屏幕上的權能倒計時,心中急速思索著有沒有別的什麼辦法——
掩體設備上再次響起了子彈撞擊聲。並非連射模式,而是間隔規律的點射。
灰原初同時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那兩人逼近的速度,有些慢。
……明白了。對方的心態是——「只要壓制住就好」。
這個目的之中,其實有兩層含義:壓制住拖延時間即可,以及除了壓制,他們其實也沒有迅速消滅灰原初的辦法。
他身後這個「掩體」,其實是一座廢棄的球形高壓反應釜。其鋼板厚度應對步槍子彈綽綽有餘。
……對了,剛才那個光頭隊長對這兩名手下說了什麼來著?
「掌權者」,「速度型」。前者可能是什麼代稱與縮寫,灰原初不知道,但後面的意思很明顯。
灰原初發現自己倒是被提醒了。
「——其實我真的不是速度型的!」灰原初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抓住反應釜的把手,將直徑兩米多的球形金屬釜從地面上舉了起來。
槍音效卡殼了,在沉默中透出一絲驚恐。
灰原初的目標並不是面前這兩人。他將金屬球朝著前方遠遠扔了出去,然後並不停歇,直接閃向了他的下一個目標:一截三米多長的吊車臂。
光頭隊長此時正走到聖壇前,突然感到高空有一道陰影撲來。在反應與本能的驅使下,他不假思索地立刻回頭衝出幾步然後奮力一撲,便只聽得身後一聲巨響,然後就是一陣飛濺的大小碎片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他爬起身來一看,也不由得一愣:一枚巨大的金屬釜從天而降,壓在已被徹底摧毀的聖壇廢墟上。
如非應對及時,光頭隊長此時大概也會變成下面的一灘肉泥。但他深吸了口穩定了情緒之後,竟然一咬牙再次往前衝去,竟是想繞過金屬釜,從一旁的空隙加速朝著會客室衝去。
可就在他跑到反應釜之前的時候,廠房上方卻再一次被一道陰影所籠罩。
這一次,光頭隊長如有所感,甚至放棄了躲閃,只是抬起頭來,望著朝自己落下的龐然大物——三米多長一米多粗,鋼結構大型塔吊吊臂的一部分。
吊臂一頭先是砸在了反應釜上,像撞鐘一樣發出了一聲帶著迴響的宏亮響聲,在那瞬間還甚至被朝著空中反彈起來了半米。整個吊臂像是蹺蹺板,另一頭反而被加速朝著地面壓了下去。於是緊接著就是吊臂砸實到地面上的沉悶響聲,連帶著在地面上傳播出的震動。
一時之間,塵土飛揚連環崩壞。
而在另一邊,隊長手下的兩人小組的戰場控制也已經被完全破壞。
灰原初在首先投擲了兩個體積最大的工業垃圾堵塞了光頭的前路之後,接下來乾脆也放棄了躲閃,直接閃現到一輛小型叉車旁邊,扭動腰力迴旋,單手就抓著叉車朝著兩人甩了過去。
面對數噸重的叉車從空中橫飛過來,負責掩護射擊的武裝分子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下一刻,叉車從他所在的位置飛過,像是擦過的板擦一般,將他的整個存在都瞬間抹去了。
叉車最終在另一側撞上金屬構件堆。崩塌的零件如泥石流一般傾瀉而下,帶著叉車緩緩滑落,從裡面緩緩露出了那名武裝分子的一部分腿。
而另一人的運氣好一些。叉車飛過來的時候,他原本正在彎著腰移動中,看到叉車飛過來,他不假思索地一個戰術翻滾就從叉車下方的間隙里滑過。
但是還沒等他直起身子,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經從他正面襲來。武裝分子頓時如同被拍蒼蠅一般飛出三米多遠,手中的步槍也旋轉著飛往了另一個方向,最後不知道落到了哪裡。
而當他頭昏腦漲地支起上半身來,看清眼前情形的時候,渾身猛然抽動,瞬間徹底清醒。
灰原初已經站在他的面前,正高高舉著一把「武器」。
——那是一支五米多長,由無數還掛著水泥塊的報廢鋼筋擰成的猙獰「長槍」。槍身上,叢生的鋼筋向各個方向雜亂地刺出,遮擋日光,投下無數猙獰的光影,就仿佛橫在半空中的一枚死亡聖誕樹。
本該應該由吊車所牽引的巨大質量垃圾,現在正懸在他頭頂上的半空中。唯一的支撐點,卻是下方的少年用看似纖細的手臂隨意地握著的一段鋼筋。
灰原初的手握得很穩。
但問題是,鋼鐵之樹自身的構成已經足夠不穩定。它內部糾纏的鋼筋之間已經相互錯位彎曲,發出「咔咔」的聲音墜下水泥碎塊,似乎搖搖欲墜。
武裝分子呆呆地望著遮蔽天空,無風晃動的鋼筋樹叢,滿心只有一個可怖的景象開始無法控制地自動播放——
鋼鐵之樹落下來,將他扎透。
鋼鐵之樹落下來,將他扎透。
鋼鐵之樹落下來,將他扎透。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