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做我的影子

2024-08-24 18:33:50 作者: 星杳杳
  「磨磨唧唧的耽誤時間,快說!」男人一聲吼。

  女孩顫抖了一下,「我、我想上茅房……」

  「才吃就拉,腸子是直的?就要到了,憋著!」

  「砰」的一聲,小窗口再次關上。

  滿滿沒有沈鈺那麼警惕,只是眼巴巴地望了一眼那個小姐姐,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 茅房都不許去嗎?好可憐,那萬一憋不住了,豈不是像六表哥一樣啦?天啦,早知道我就少吃一點,全給沈鈺吃好了。

  沈鈺不知道她小腦瓜里在「為他著想」,目光幽幽地從那個看不見長相的女孩子身上滑過,留了幾分戒心。

  「他們早上說的『黑樓』,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沈鈺問少年。

  「是一個角斗場。」某人面不改色地丟出一個炸彈。

  「角斗場?大裕竟還有這種東西?!」沈鈺吃驚不已,「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去過。」他抻了抻手,露出胳膊,除了手腕上纏著一小串佛珠外,就是斑駁的傷痕。

  這淡定的樣子,特麼受傷的人真不像你啊!

  滿滿覺得有些可憐,吹了吹他的傷口,被他發現後,收穫了一個微笑。

  沈鈺:「你是怎麼回事?詳細說說。」

  他摸了摸半短不長的頭髮,緩緩道:「我是西域人,被仇人一路追殺到大裕來的,頭髮在逃命的時候長長了些,因為不像和尚而化不到緣,我又沒錢;餓得快死的時候,有個人說請我吃飯,我吃了他的飯,就成這樣了。」

  用最樸素的話語描述跌宕的經歷。

  滿滿像聽故事一樣聽得沉迷,最後驚訝地捂住嘴:吃一頓別人的飯就會這麼慘?

  沈鈺愕然,「你一個和尚,有什麼仇人?」

  他笑而不語,沈鈺沒再追問。

  不過西域確實有「佛國」之稱,那邊散落各個小部落,沒有皇帝,掌握兵力的是王庭的攝政王,但整個西域最受子民推崇和愛戴的,卻是住在佛塔的「佛子」;也因為佛教的興盛,西域最不缺的,就是和尚。

  「黑樓不知是何人開的,觀眾也不知是哪些人,不過我混了一年有餘,大約弄清楚了一些……」

  「等等,一年、還『有餘』?」沈鈺笑了,「你一年都沒跑掉,還是你一年都沒想過跑?」

  「第一次上場後,要我和別人打架,生死不論,我自然是想跑的,但是發現跑不掉,便放棄了,總歸這裡我能吃飽飯,我的仇人還找不到我,唯一討厭的是,我不想傷人性命,別人卻往死里揍我。」

  「你簡直……」沈鈺佩服得五體投地。

  滿滿拍了一下他,期待地望著『講故事的人』:「你別打斷呀~」

  「好好好,你繼續。」

  「那裡是一個『人與人』搏命的地方,因為大裕明確不許私下略賣人口,故而藏得很深;有成人間的比斗,也有孩子間的比斗。

  以我所知,不同地域的略賣人在角斗場內是有競爭關係的,他們會培養一批代表他們的打手上場拼命。

  這個時候,台下的觀眾會下注,贏的那方老闆往往會賺得盆滿缽滿。」

  「不對。」沈鈺問出疑惑的地方,「他們一開始是準備將這批『貨物』脫手,你既是他們的打手,又怎會賣你?」


  他卻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幾歲?」

  沈鈺愣了一下,「六歲。」

  「不像六歲,倒像六十歲,懂的多,操心的也多。」他摸著下巴搖頭道:

  「或許因為我總是不會下死手,上一場輸了,惹了上頭的人不喜吧。再者,誰說我是和你們一樣?所以便是你不提……合作,我也要想辦法……跑了。」

  在關鍵地方,他聲音放得極輕,雖然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沈鈺先是因為他的敏銳而慌了一下,但聽見說自己像「六十」歲,臉色又黑了。

  不過,他似乎也只是隨口一說,並不關心其他的;只是結合上一世的記憶來說,總有什麼地方感覺漏掉了。

  馬車顛簸了一天,黃昏時分在一處偏僻的莊子停了。

  滿滿被驅趕下來時,發現莊子外又守著個看上去非常憨厚的男人,見他們來了,恭恭敬敬地朝那婦人奉上了手裡的鑰匙,還招呼著說準備了飯菜。

  「我恢復得差不多了。」小和尚低聲道。

  一天沒有再吃下了藥的飯,雖然餓,但是頭腦卻十分的清醒。

  滿滿眨巴著眼睛認真地聽安排。

  「懂了嗎?」沈鈺擔憂地問她。

  她立馬點頭:「就是你們讓我哭的時候,我就大聲哭。不過,和尚哥哥你真的打得過嗎?」

  他輕輕笑,「打不過,但是會盡力偷襲的。」

  沈鈺滿頭黑線,不過他看了眼另一邊的那群孩子,他們正有些害怕、有些好奇地望著這邊三個。

  「放心,亂起來的時候只會更亂。」

  天色漸漸黑了,某個作為主力的人原本只是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卻沒想到直接睡著了……

  少女淡漠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你叫什麼名字?」

  他聽見自己答:「我沒有名字,只有號碼。」

  「你不該埋沒在這裡,來我身邊,做我一個人的影子好不好?」

  「能吃飽飯嗎?」

  少女似是輕笑了一聲,「當然。」

  「好。」

  二十歲時,殷滿滿將他從呆了十年的黑樓帶出,他到了她身邊,成為了她身後的影子,手中的刀。

  二十一歲時,他藏在暗處守護著她的花轎,一路進入南平侯府。

  二十二歲時,他坐在樹上,她站在岸邊,冷眼看著她姐姐一點點沒入水中。

  二十三歲時,他奉命將一大支商隊一把火燒盡,發現自己喜歡看她開心時微眯著眼的樣子。

  二十四歲時,他死在趕回去護她的路上。

  ……

  三個人都坐在稻草上睡著了,滿滿又靠在了他的腿上,她不做噩夢時都睡得很好,此時還吧唧著嘴。

  一個身影慢慢靠近他們,手中握著的物什泛出輕微的光;她將手裡磨得尖銳的瓷片對著滿滿的額頭重重地刺下!

  靠著牆的人驀地睜眼,跟換了個人似的,一直溫潤的眼神凌厲得如同千錘百鍊的刀刃。

  小和尚——不,重生而來的影子牢牢禁錮著她的手,用力一捏她便感受到了骨折的痛。

  緊接著宛如地獄傳來的聲音響起:

  「你要做什麼?素、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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