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從木板的間隔滲透進來，照在了滿滿的眼皮上，她在擁擠和顛簸中慢慢睜眼，就對上了沈鈺跟看白痴一樣的眼神。
服了她了，睡得真死。
早上「苟老三」與那一男一女對話，說是上京城突然戒嚴，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幸好他們第一時間出了城。不過保險起見，這批貨物還是先不要運去上京賣了，不如帶回黑樓，然後他們便立馬啟程了。
「黑樓」是什麼地方？
聽到這個消息，沈鈺第一反應就是家裡人在四處找他們，就是不知道他們早已出了城。
而殷滿滿上馬車都是睡著被人販子抱上去的，除了她，再就是那個少年，任人施為地被丟上馬車，兩個人都是「隨波逐流」的狀態。
車廂里縈繞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氣味，其餘人都擠成一堆，與他們三個劃分開來。
滿滿暈暈乎乎地想坐起來，才發現她此時竟然是躺在那個少年懷裡的！
「不好意思哥哥，我睡得太沉啦。」滿滿害羞地揉了揉眼。
「沒關係。」少年笑了笑，像春日微風，「睡得好嗎？可以再睡一會兒。」
或許是他的聲音實在溫柔，話音剛落，滿滿還真的閉眼靠著他的腿繼續睡了。
沈鈺：……有時候真的很無助。
不過也因為認識的人又多了一個，且上輩子是個人間大殺器，即使現在才十歲，但也莫名多了些安全感。
竟因仇敵而覺得安心，有點諷刺。
他望向少年，隱晦地道：「昨晚說的，你再考慮考慮。」
「嗯？」後者歪頭想了想，「啊，我昨天是太困了，好，我答應你。」
就在他們小聲商討時，一堆擠在一處的孩子中間，有個披頭散髮看不清樣貌的女孩兒，死死地盯住熟睡的滿滿，藏在袖子裡的手蠢蠢欲動。
——此時再不動手，等到他體力恢復，自己就再沒有機會了。
眼看她要忍不住時，馬車忽然一個慣性後停了下來，她急忙往後藏了藏。
前面的車板上方有個小窗口，被人從外打開，之前那個聲音低沉的男人眼神掃視了一圈，將幾個包子扔了進來，其他孩子瘋狂伸手去接，一人搶了一個；他們似乎都被打怕了，一言不發，得到包子後就開始狼吞虎咽。
滿滿被這動靜弄醒了，還好沈鈺和少年一起將她護住了，不然指不定要被踩上幾腳。
男人又單獨塞進來一個：「小和尚，你的。」
沈鈺和懵懵的滿滿還在想這是在叫誰時，那個少年緩緩地抬手接了下來。
「砰」的一聲，小窗口關上了。
沈鈺不敢相信：「和尚？你、你是和尚？」
「你叫『和尚』嗎？」滿滿好奇地問。
他不舍地看了一眼包子，塞進了懷裡。
「不是我叫『和尚』哦。怎麼了？看不出來嗎？要這樣？」他被滿滿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單手豎在身前，微微低頭，「阿彌陀佛。」
「……等等，你讓我緩緩。」沈鈺心裡簡直一團亂麻。
——我該不會認錯人了吧？一個吃齋念佛的和尚，怎麼會是上輩子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人？
沈鈺把自己的遞給他，「你吃吧。」
「你的是肉包子。」他攤手，難得嚴肅，「叫一個和尚吃肉包子，你不如叫我去死，我餓著就是。」
「肉包子？」沈鈺掰開自己的那個，果然在裡頭瞧見了肉沫。
難怪人販子根本不擔心他會搶別人的，他不搶是一回事，知道他不食葷腥才是理由。
不過看來販賣人口果然利潤頗豐，竟然這般大方。
少年撫了撫滿滿的發頂，溫和地道：「快吃吧。」
滿滿拿著手裡的包子，聽明白了這個叫「和尚」的人不吃肉，只能餓著肚子。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人不愛吃肉肉啊？可是不吃東西會餓的。
有啦！
下一秒，滿滿將小手在身上最乾淨的地方擦了擦，小心翼翼地避開包子裡頭的餡兒，將外層蓬鬆的部分完整地剝了下來，遞到了他的嘴邊。
又湊得很近用氣聲說：「你吃這個，我吃肉，我愛吃肉肉的！」
猝不及防，他下意識地張了嘴，就咬住了一口鬆軟。
眼見那肉餡兒被滿滿一口包住吃下，他低笑著說了句「那多謝小施主了」。
沈鈺見狀愣了一下，隨後也默不作聲地學滿滿那樣做。
他們吃完沒一會兒，那小窗口再次打開，男人巡視了一番正欲關上，卻忽然有個聲音響起：
「我、我有事要說！」
男人的動作停住，粗聲粗氣道：「有什麼破事兒？」
女孩兒看不清樣貌，但是能明顯知道她的頭偏向滿滿這邊，是在「看」著他們三個。
沈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回事？難道這個女孩兒知道了什麼，要告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