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好像從雲堆里滾過一回似的,下意識地望過去,就對上了一雙如清水般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露出了個傻乎乎的笑。
這一笑,沈鈺眉角跳了跳,那少年笑了笑算作回應,禮貌又非常溫和。
和上一世真是判若兩人,沈鈺心想。
他壓低聲音道:「你也是被拐過來的吧?不如我們合作,想辦法一起逃走。」
「對呀對呀~」滿滿也眨巴著眼睛期待地望著。
誰知少年竟然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不合作?」沈鈺著急,「難道你已經有獨自逃走的辦法了?」
少年有些驚訝,還有些不好意思,「你怎如此瞧得起我?」
「……」沈鈺無語,那你這麼淡定做什麼!?
他看出沈鈺的潛台詞,攤了攤手,「他們給我每日的飯食中下了藥,我沒有力氣。」
沈鈺大驚失色:「什麼?他們還會下藥?」
滿滿聽不懂,也學著沈鈺露出吃驚的表情,險些把少年逗笑。
「不,只給我一個人下了。」
沈鈺:「那你就不能不吃?」
少年淡定開口:「不行,一日不吃餓得慌。」
滿滿聽他們一來一回聽得起勁,聞言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對對,不能不吃飯噠。」
沈鈺壓住心裡火氣,眼神示意對面的一群人,小聲道:「你不知道吃他們的?」
「那他們吃什麼?」少年認真地問出這句話,眼裡的澄淨世間少有。
「你他……」沈鈺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狠狠地瞪了他和滿滿兩眼。
這人原來一開始是個傻子,果然,瘋子和傻子簡直絕配,難怪他們上一世能狼狽為奸!
滿滿委屈:「你為什麼瞪我呀?」
少年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沈鈺的無名火,像一條鹹魚一樣翻了個身,側靠在牆角,再次睡著了。
沈鈺冷靜下來掃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虛弱,只是沒想到他一開始竟然是個愚善到怕別人沒飯吃的老實人。
在他們三個竊竊私語一些「沒什麼營養」的話時,對面牆角有一雙眼睛,透過凌亂的發的縫隙,怨毒地盯著少年和滿滿。
而在同一個夜裡,裴質子府的後院。
裴肆咬牙蹲著馬步,額上的汗一路流進頸間,他要努力變強,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才能報仇。
下一秒,一顆石子從不知名的角度飛速打在他身旁的地面上,發出「叮」的一聲。
「誰?!」他警惕地環視周圍。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黑暗中踱步出來,扯下黑色的面罩後,臉上那一條駭人的傷痕映入眼帘。
裴肆看清後,顫抖著的唇瓣難以置信地喚出了那個稱呼:
「小舅舅?」
那人眸中閃爍著淚光,「阿肆,舅舅終於見到你了。」
語罷,他上前一步抱拳單膝跪在了裴肆面前,「赤榮第十三軍之將——謝連琮,見過殿下。」
赤榮軍向來只有十二支,可是那十二支早已名存實亡。
「小舅舅!怎能對我行此大禮?」裴肆急忙伸手扶他,又期待地看向他的身後,「其他舅舅呢?」
謝連琮面上悲痛,咬牙切齒道:「狗皇帝假借姐姐名義,將赤榮十二軍的將領騙至沔城,設下重重埋伏,除第五軍將領赤凰外,其餘人盡數……遇害。
我雖為商賈卻也遭遇刺殺,心腹替我而死,我東躲西藏,又打聽到……姐姐她、她竟然也死了,你還被送到了大裕!」
他雙目血紅,聲聲泣血:「所幸謝家福蔭深厚,大哥早命我留了一手;半年前我與赤凰重逢才知道,為收服赤榮軍,狗皇帝還不惜暗地坑殺一萬將士震懾其他人……我們商定好了才來找你。
赤榮沒有謀反!謝家沒有謀反!阿肆,我們要報仇!要替你母親和四個舅舅,還有赤榮的所有冤魂報仇啊!」
裴肆仍顯單薄的胳膊被謝連琮緊緊鎖住,承載了沉重的仇恨與痛苦。
他一直以來都恨,恨他的父皇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對為其打了江山的謝家趕盡殺絕,對全心相待的母后鐵石心腸;他也偷偷恨過他的母后謝瞳,識人不清,愛上了一個禽獸,葬送所有,還讓他從小孤苦無依,備受欺凌。
可他也始終記得,母后臨死前看他的一眼,只是那一眼中飽含的母愛,便足矣。
「殿下!隔壁小郡主不見了!」赤羽忽然跑了進來,待看見謝連琮後驚在原地,「五、五公子?」
「滿滿不見了?」裴肆心裡一緊,著急不已,「怎麼回事?」
他不就是沒去一起看鬼面戲麼,怎麼就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