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城中忽然有人激動地奔走相告——
「勝了！我們勝了！」
「我軍大勝！倭國被打得屁滾尿流！戰敗求和了！」
「大軍已經班師回朝，馬上就能路過咱們密州了！」
「……」
正站在醫館裡的滿滿聞聲露出了高興的笑容，父王和哥哥勝了，他們並沒有受傷，馬上就會回家了。
儘管她要與他們錯過了。
她垂眸很快便整理好了思緒，轉頭看向一旁的柳嫣然。
「嫣然，我有要事要離開，不能帶你去上京了，但是我六表哥恭王要回京，我已拜託他帶你們姐弟一程。」
蕭燊回京雖說是去挨罵的，但好歹災後重建、民心安撫的事都做得很不錯，想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滿滿說著，又遞給她兩封信，「你見到我母妃後，把這封信給她，這封給我姐姐。」
「好，嫣然明白，多謝郡主為我們打算。」柳嫣然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感覺她神情疲憊似有所困擾，卻又不好多問。
「還有一事也麻煩你一下……」
過了一會兒，另一邊江疏禾與元川見她們說完話，走了過來。
江疏禾把滿滿額邊散落的一縷髮絲輕柔地別到她的耳後，叮囑道：「路途遙遠，萬事注意安全。」
「好。」
「給你的藥都帶上了嗎？心腸不要太軟，壞人多，別傻乎乎地被人騙了。」元川皺著眉頭道，刀子嘴豆腐心。
「知道了。」滿滿笑著拍了拍腰側的布兜，「我都要成行走的小毒物了。對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
成親？
二人對視一眼，倒是元川耳朵有點紅了，轉而又有幾分失落。
江疏禾淡然道：「不辦了，意外頻出，索性，人在一處便好，旁的虛禮並不重要。」
元川聽著，侷促地搓了搓手，想拉住她安慰一番，又礙於人多，猶豫了一瞬，直到她輕飄飄地瞪了一眼，才飛快地牽住了她的手。
柳嫣然和滿滿沒忍住，笑了一聲。
誰能想到，當初最負盛名的上京第一淑女，如今最不拘泥俗禮呢？
滿滿走向角落處一直默不作聲的姜一，壓低了聲音：
「姜一叔，昨日未來得及細說，關於花船之事我都知道了，我拜託恭王將此事壓下，想來他會識趣回漠北，你們也暫時不要繼續尋他的麻煩，如今保護好無難才最要緊。」
「屬下明白，小郡主你們萬事小心，有事便讓姜七傳信回來。」姜一難得多說幾句話，嘶啞的聲音藏著不舍，格外令人放心。
恰好此時姜七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
經過商議，最終決定還是身為女子的姜七陪著滿滿一起去西域。
「大家都要保重。」滿滿認真地看了所有人一眼，「我們出發了。」
「你們一路順風。」江疏禾與柳嫣然同時道。
滿滿點點頭，與姜七翻身上馬。
柳嫣然捏著手中滿滿交代的東西，遠遠望著已經看不見的兩人，在心中默默祈禱——諸天神佛，像小郡主這麼好的人，求求你們保佑她和她愛的人吧。
次日，她獨自一人來到了北街巷。
她攔住了一個面容和藹的婆婆，問道：「您好，請問，這邊可住了一位桑姑娘？」
婆婆指了個方向，「那兒，他家是避難來的，宋書生的未婚妻就姓桑。」
「未婚妻？」柳嫣然的表情幾不可見地訝異了一瞬。
她敲了敲宋家的門。
門內有個清脆活潑的聲音傳來：「有人敲門，會不會是郡主姐姐來了？」
這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期待。
還不等柳嫣然自報身份，院門已在她面前打開。
桑冉臉上的笑都還沒來得及收回，「你是？」
「你是桑冉姑娘吧？我是受郡主所託而來。」柳嫣然笑著將手中的小包袱遞出。
「郡主讓我將這個交給北街巷中一位名叫桑冉的姑娘，說這裡頭是給她妹妹的藥，後續需要注意的地方也都詳細寫在了信中。」
說話間，她的餘光越過桑冉的肩，看見院內坐了一個小姑娘，只是似乎腿腳不便。
她也並未過多好奇，東西既已送到，便轉身欲走。
「留步。」桑冉忽然出聲，「我知道你柳姑娘，滿滿呢？她……是不想見我麼？」
柳嫣然心中疑惑，微微搖頭，「郡主有要事，先行離開了。」
桑冉面上悵然若失，仍笑了一下，「原來如此……多謝你跑一趟了。」
柳嫣然點頭示意，轉身之際似是看見屋中又出來一個男子，想來這便是桑姑娘的未婚夫了？
她懷揣著困惑離去。
桑冉並未發現宋知讓出來了，將手中的包袱緊了緊，不知不覺貼近了胸口。
宋念自是聽見滿滿已經走了，她雖不知道詳細內情，卻也是看了一眼哥哥，難過地拄著拐杖，自己轉身回房了，不發一言。
桑冉回身時，便直直對上了宋知讓的目光。
「她走了？」
「嗯，但她留了念念的藥。」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宋知讓嘴角牽起一抹苦笑，低聲道：「是我的錯，讓你與她生了隔閡，聽聞東海一戰，我軍大捷，殷庭樾他們想必很快便能路過此地，你父親也在，不如……」
他話沒說完，被桑冉打斷：「你在說什麼？」
桑冉垂眸，「作為不孝女，我的確要回去了。」
宋知讓睫毛一顫，沒有說話。
她卻漸漸靠近，停在了他的一步之外。
「我與殷庭樾已是過去，前世今生，我與他其實都不合適。」
宋知讓眼睛慢慢染起亮光，「所以你……」
「再參加今年的科舉吧，考中狀元，去上京找我，這一次堂堂正正地向我提親。」桑冉揚起笑容，「至於我們對滿滿的虧欠，就好好忠君報國，做她背後微不足道的助力吧。」
上一世他們被殷滿滿強行湊成一對，即使宋知讓對她一片真心，他們也總覺得並不圓滿。
可重來一次，他們仍舊選擇重新在一起，這次，是他們自己的決定。
她已向宋知讓踏出九十九步。
宋知讓眼眶微微泛紅，終於緩緩向她邁出一步，顫抖著撫上她的臉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