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些給策劃部,讓他們把上面用紅色標註的部分重新弄一下,都寫清楚再給我。閱讀」
顧斜把文件合上,遞給秘書,秘書應了一聲,接過文件,快步走了出去。
現在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了。
顧斜往後,放鬆身體,躺進辦公椅里,頭往後仰,長出了一口氣,看起來非常疲倦困頓,他這幾天都沒有怎麼睡好,總在做夢,但又不記得,早上醒來只記得光怪陸離的一些片段。
今天回去得去開點助眠的藥物了,工作的時候總覺得頭昏,他想著,就慢慢睡著了。
然後夢到了自己小時候,十幾歲的樣子,手裡拿著澆花的水壺,正在澆花,很奇妙的感覺,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又無法醒來。
他想了一下,就接著給面前的花澆水了。
「哥哥!」
有人喊他,顧斜下意識就這麼覺得,他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有人衝過來抱住了他的腰,像一顆小炮彈一樣,撞的顧斜左腳往前走了一步。
顧斜低頭,就看見一個眼睛亮晶晶的小孩子,抬著頭看他,啊,是小乖,顧斜想著,往下蹲,一隻手拿著水壺,一隻手很自然的把小孩子抱了起來,讓小孩子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還沒有成年,但已經健壯的像只小豹子,負擔這麼一個小孩子的重量對顧斜來說還是很輕鬆的。
小孩子很信任的用雙手環住兄長的脖子,身上還帶著奶香味,抱著軟軟涼涼的,像一塊糯米糰子,講起話來也乖乖的,讓人心軟。
「哥哥,我能來摘花嗎?想去放到花瓶里。」
「那邊的可以,這邊不行。」
顧斜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正在澆的這些很多都是帶刺的,那邊都是沒有刺的花種,專門種出來的,讓小孩子玩一玩也沒什麼。
只是小孩子之前玩的瘋了,整個人都撲倒在花叢里,花是香的,小孩子是髒的,糯米糰子一樣軟軟的身體上還扎進許多小刺,小孩子還沒來得及哭,媽媽就發了好大一場脾氣,嚇得小孩子也沒有喊疼,張著兩隻被包成木乃伊的小手去給媽媽擦眼淚,那次以後媽媽就不讓小孩子再去玩了。
但是小孩子偷偷求了顧斜好久,不要讓他去碰有刺的那些就好了,顧斜想著,大不了回去趁媽媽發現之前,偷偷給他洗個澡。
得到了允諾,小孩子就歡呼起來,扭動著身體要從顧斜身上爬下來,顧斜怕摔到小孩子,抱得更緊,蹲下來,還沒有來得及講一講小孩子,小孩子就已經跑掉了,就像放生了一條小魚,在他手裡輕輕碰觸一下,搖擺了一下身體就歡快的遊走了。
顧斜有些好笑的搖搖頭,反正還小嘛,多看著一些好了。
然後小孩子長大了一些,可以參與顧父顧斜之間那些曾經他只能圍觀著喊加油的親子活動了,籃球、賽馬,撞球……
這些競爭意味激烈的運動,小孩子也沒有激烈起來,並不是討厭或者不感興趣這樣的理由,跟父兄在一起,小孩子每次都高高興興的,玩的很開心,輸贏卻不在乎,只惦記著跟父親撒嬌,想要多吃一點冰激凌,也並不是因為沒有天賦這種原因,小孩子非常聰明,幾次下來就找到了訣竅,學會了就去跟父親邀功。
顧斜一次一次的挑戰父親,想要越過那座大山,父親也鼓勵這種挑戰,而小孩子就只會海豹一樣拍著手,在旁邊叫好。
那時候他們兩個的性格差別就已經很大了,但兩個人關係很好。
小孩子有什麼事情都會告訴顧斜,包括成長里的小煩惱,那些小煩惱在別人看來可能不足一提甚至有些讓人發笑,但在小孩子眼裡簡直就是天大的事情,比如在學校摔了一跤,大家都在笑,再比如收到了情書,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些有些私密的小秘密,比起父母,小孩子更願意告訴自己的兄長。
小孩子小的時候,父親工作忙,母親身體不太好,是顧斜接送他上幼兒園,一接就接到了小孩子成了大孩子。
直到小孩子初三的時候,磨磨蹭蹭的不要跟顧斜一起去上學,紅著耳朵跟顧斜講有同學開玩笑,笑話他這麼大了,還要哥哥來接送。
顧斜就停止了接送小孩子上下學,停止的第二天,就有人湊上來,親親熱熱的跟他拉關係,顧斜漫不經心的應付,他身邊這樣的人很多,只要不打擾到他,顧斜都能在面子上過得去,畢竟父輩說不定都有著合作,直到一天,對方笑著說。
「你現在也接觸家裡的事情了吧,我父親說了,你父親明顯更重視你一點,那個小的沒戲,你家以後肯定是你接手。
我父親看人很準,他說上次在宴會上還看見你弟弟在拉著你父親的手撒嬌,一看就是不準備讓他接手家裡,但你最好還是要小心一點你弟弟,他看起來很會討人喜歡。」
顧斜正在寫英語作業,聞言鋼筆在紙上劃出一道難看的劃痕,顧斜停了筆,扭頭看他。
那人毫無所覺,一副掏心掏肺,推心置腹的樣子。
「你之前看起來還挺喜歡他,要我說沒必要,看清了就好了,別那麼上心,養的廢物一點,以後就想怎麼收拾怎麼收拾了——」
他話講到一半就被顧斜揪著衣領,提了起來,接著狠狠撞在了牆上,發出來了很大的沉悶聲響,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下來,回過頭看他們。
顧斜緊盯著他,一瞬間給人感覺非常恐怖,身邊有同學猶豫著要不要拉架,最後,顧斜還是慢慢放開了手,他剛剛用的力道很大,放開手之後,對方就靠著牆癱倒了下來,佝僂著身子,乾咳了很久。
顧斜站在那裡俯視著他,平靜道。
「安靜一點。」
然後顧斜就坐回了座位,接著寫作業,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教室里很安靜,因為太安靜了,整個教室都是顧斜的筆尖跟紙張間摩擦發出規律的聲音來。
從那以後,顧斜就繼續去接送小孩子上學,被抱怨也沒有妥協,一直到小孩子上了大學。
然後呢?然後小孩子就不見了,他的人生仿佛被人從中間劃了一道,以後就是一片空白,戛然而止。
夢進行到這裡的時候,顧斜猛的驚醒。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顧斜緩了一會才回過神,等到重新恢復了過來,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外套搭在小臂上,準備回家。
路上就碰見了秘書。
「剛剛李總派人送來了請柬,李總女兒下月結婚,邀請您跟夫人跟先生去參加婚禮。」
家裡的地址很少有人知道,所以這種請柬都往公司里送,秘書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攢一疊。
顧斜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
「我看一下。」
秘書有點驚訝,這種事情,顧斜很少去,除非是關係特別親密的世交,否則都是讓人送個禮就完了。
「稍等,我馬上去拿。」
等到請柬拿到手,顧斜直接翻了過去,看最後,只有顧夫人顧父還有他的名字,沒有顧青池的。
「退回去讓他們重做,我弟弟的名字沒有寫上。」
……
顧斜今天回家的時間比往常要早一些,回去的時候就看到顧青池在沙發上,赤著腳,拿了一個抱枕,躺在顧夫人身邊,跟著顧夫人一起看電視劇,看起來很自在的樣子。
聽到開門的聲音,顧夫人跟顧青池都扭頭去看。
「今天怎麼回來的那麼早?餓了的話,廚房裡還有東西,自己找一點,你爸爸說要去買什麼菜,還沒回來呢。」
顧家平時蔬菜跟牛奶,甚至是小孩子吃的甜點都有人每天送過來新鮮的,但有些時候突然想要什麼,還是自己去買比較快一點。
顧夫人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了兩聲車喇叭。
「回來了。」
顧青池顯得很高興,鞋子都沒有穿,就赤著腳跑到門口張望,顧父很快就拎著東西進來了,在門口就打開了袋子,給了顧青池一個巴掌大的小果凍,顧青池念叨很久了。
「哥哥的呢?我一起去放冰箱裡冰一下」
顧父就又拿出來一個,顧青池跟顧斜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一個有另一個就也會有,雖然顧斜經常嘗一嘗就不要了,便宜顧青池一個人獨占兩份。
「吃完飯再吃。」
顧青池一邊走一邊答應了一聲,小狸花也跟著從沙發上跳下來,跟著顧青池
顧父笑著搖著了搖頭。
顧斜挨著顧夫人坐下來。
「小池的生日今年已經過了,補一個吧,辦個宴會,都請一下。」
顧父跟顧斜對視了一眼,父子兩人自有一種默契在。
顧夫人沒想那麼多,她第一個贊同,這是她一直在計劃的事情,因為顧青池的情況而一推再推,現在顧青池的情況好了很多,顧夫人跟顧父念叨有一段時間了。
「我前段日子就在想了,我要請上次那個樂隊,我很喜歡他們的風格……」
顧斜都一一贊同,他只有一個訴求,他想告訴所有人,他有一個弟弟,他非常愛他,他想要請柬上的名字不僅寫著他跟他的父母,還有著他的弟弟,他家庭的重要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