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問你一次,你可認罪?」
一聲威嚴肅穆的聲音在顧念的耳邊響起。
夾雜著漫天的雷電轟鳴聲,卻被聽得清清楚楚。
顧念咬緊了唇,她的雙臂都被鐵鏈纏繞著高高吊起,裸露出來的白皙手腕上全是青紫。
她脊背挺直,對著那虛空幾個御劍飛行的人毅然決然地喊道。
「我不認!」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就啪的一聲,劈在了他的背上,直接把雪白的衣服撕裂了,露出了裡面燒焦的皮膚。
顧念痛得頭上冒出了冷汗。
她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了,尋常的招式都傷不到她。
可是這裡是斬邢台,是灌注了他們門派歷代的心血,凝聚了毀天滅地的雷電之力,足以讓受刑之人神魂俱隕,飛灰湮滅。
那聲音看顧念一副抵死不認的樣子,有些惱羞成怒地吼道。
「孽障!你勾結魔族,放出妖獸,刻意害死自己的師傅!」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居然還敢如此理直氣壯?」
顧念的嘴唇有些發白,她閉了閉眼睛,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師傅血淋淋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她發出一絲嗚咽,指甲刺破了掌心,怨毒地說道。
「我沒有!是你,是你們!」
「是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傢伙,貪圖我手中異寶,不惜設計陷害同門,甚至殘害無辜,最後還害死我師傅,如今又怕自己所做之事敗露,要殺人滅口!。」
「你們不配修道,甚至不配為人!」
「你!!」
剛剛怒罵顧念的長老急了,竟一時間無話可說。
另幾道聲音紛紛勸道。
「王長老息怒啊,犯不著為了這種叛徒大動肝火。」
「是啊,李長老說的有理啊,既然她鐵了心的不認罪,那咱們乾脆就成全他,不如就直接讓這雷給她劈下去!」
漫天的雷鳴轟聲四起,閃電如同白熾般劃破天空,黑壓壓的雲層開始聚集在了傅陽的頭頂,帶著駭人的壓迫感。
顧念閉上了眼睛。
她恨啊!
之前她聽信這些小人之言,竟然傻愣愣地朝著別人的陷阱中鑽去,不僅害得信任她的師弟變成妖獸,還讓她的師傅因她而亡!
若是...若是她還有機會。
哪怕是要之後萬劫不復,她也希望重來一次,去改變一切,償還自己親手犯下的罪孽,讓這些害死她的人一一地付出代價!
顧念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只可惜現在為時已晚。
一陣耀眼的白光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從斬邢台上傳來。
下一秒,萬雷轟頂!
至此之後,清泉派下又多了一名冤魂。
顧念被處刑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意識。
直到她腦海中迷迷糊糊地傳來一些聲響,才慢慢的清醒過來。
睜眼一看,她正處於一片虛無的地方,四周都是黑的,卻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顧念低頭,卻看不到自己的身體,手腳也都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麼地方?
她不是應該已經灰飛煙滅了麼,為何又還殘存了意識?
顧念百思不得其解,卻聽見腦海中傳來一句人聲。
「你已經死了。」
顧念愣了一下,他摸不清對方是何人,心裡生了些警惕。
那人卻不管她,又對著他說了一句話,聲音低低的,帶著清冷的質感。
「我可以救你。」
顧念吃了一驚,她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但這話里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若是能讓她重新活過來,那她的師傅,這一切是不是都能改變?
但還沒等她高興多久,那聲音卻冷冰冰地打斷了她的幻想。
「雖然我不能讓你復活,但我可以把你轉化為崑崙深淵的一縷幽魂,至於能不能重新化為人形,就看你的造化了。
也許是這人的語氣實在太過於冰冷,顧念也逐漸冷靜了下來,在經歷過幾次背叛之後,她漸漸已經不會再輕易地相信別人,於是她回問道。
「那條件呢,我需要拿什麼來交換?」
那聲音靜默了一下,似乎是對她此刻的態度有些讚許,但仍然冰冷地對她說道。
「其實你已經輪迴了五世了,每一次你都因為堅持你所謂的正義,而為世間所不容。」
「你死的那天,萬家燈火通明,無人不在感嘆,終究還是邪不壓正,因果報應。」
顧念聽著,雙手卻慢慢握緊了。
「我可以讓你回到每一世的過去,改變你原來必死的命運,但我要你幫我找到這世界的本源。」
「找到它,摧毀它!」
顧念的神情明明滅滅,最終答應了下來。
她太渴望能夠改變一切了。
橫豎已是孤魂野鬼,便為她自己討個公道。
那聲音看她答應了,也柔和了些許,說道。
「契成。」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再次恢復人身。」
「那我便賜予你這深淵主人之名。」
提起第一修仙門派清泉派,就不得不提一人。
清泉派大師兄,傅陽。
是修真界最年輕的金丹修士,自小拜入山門,就做了虛空老祖唯一的親傳弟子。
年紀輕輕便被認定是清泉派下一任的掌門人,執掌一方權勢,讓人好不羨慕。
可謂是人之龍鳳,天之驕子。
世人都傳傅陽面容極佳,氣宇軒昂,又因一柄翠竹劍自帶清光,又出劍極快,傅陽被人稱為青竹修士。
每年都有女修借著門派交流的機會,大老遠的只為見上他一面。
而卻鮮少有人知道,這所謂的青竹修士卻是個對生活瑣事,門派事物一竅不通的高級廢柴。
傅陽從小被寵著長大,心思單純,他的師傅更是捨不得他做半點雜事。
於是修士本該在築基期後就該領門派事務來做,在傅陽這裡卻被生生拖到了金丹期。
此刻,同門的師叔也看不下去了,趁著老祖閉關的時候,打發傅陽去主持弟子選拔大賽。
這選拔大賽是從眾多弟子中,選出合適的弟子去參加不久後就要開啟的秘境。
秘境中靈氣充足,而且說不定能得到大機緣,只是能進去的人數有限,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舉行選拔大賽,讓每個門派出幾個。
只是今年這屆的弟子質量水平明顯不如人意,傅陽看著底下有的弟子甚至拿劍的姿勢都是錯的,頓時有些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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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一籌莫展呢,卻聽見場下一聲清脆的響聲。
「她使詐,竟然要殘害同門!」
只見場中一名弟子漲紅了一張臉,指著一名滿頭銀絲的少女說道
那銀髮少女正是顧念!
在與那道聲音達成了契約後,她便以顧念之身,重新回到了十年前。
這時候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傅陽依舊是那個萬眾矚目的清泉派大師兄,受萬人敬仰。
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樣,只除了她自己。
顧念知道,這便是她的第一個世界。
若是她不能改變自己前世的命運,那她最終還是會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結局。
她既然作為孤魂野鬼從深淵裡爬出來,就一定要讓那些前世負了她的人,一一地付出代價!
而這次的弟子選拔大賽就是一次契機。
顧念知道,不久後的秘境中,將會發生一件大事,而這件事,將會改變她接下來所有的命運。
顧念看著此刻捂著右手,一臉憤恨地盯著她的少年,眼裡閃過一絲狠意。
所有阻撓她的人,他都不會手軟。
就在這時,隨著一道清光閃過,傅陽身著青白道袍,衣袂飄飄,踏著仙劍落在二人面前。
面如冠玉,陌上無雙,竟讓不少弟子都看呆了去。
傅陽看著那名弟子右手皮肉爆開,鮮血直流,皺著眉頭問道。
「怎麼回事?」
那弟子眼神有些躲閃,支支吾吾地說道。
「剛剛我一直站了上風,這人敵不過,竟使了陰招,要不是我及時躲過,可能就不是劃傷一條口子那麼簡單了,這條胳膊怕是都沒了!」
那傷口看上去確實駭人,再加上剛剛的一切進行得太快,也沒人看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刻眾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對著顧念和那弟子的那道傷口指指點點著。
看樣子是有不少人相信了他的說辭。
而此刻,顧念卻也只是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對對方的指控壓本不予理睬,倒叫人覺得是她心虛。
而傅陽此刻看著顧念滿頭銀絲的樣子,卻有些詫異。
每年招收門第的時候他都在,這清泉派上下大大小小的弟子他幾乎都見過。
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名銀髮少女。
她雖然帶著些病態,在白髮的映襯下皮膚越加顯得蒼白,可是面容姣好,氣質清冷。
存在感極強,讓人移不開眼睛。
傅陽強自壓下了心底的異樣,面帶嚴肅地質問這個銀髮少女。
「他說的可是真的?」
話音剛落,傅陽便看到眼前這人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眼神極具侵略性,細細地描摹著自己的眉眼,帶著探究卻又不像欣喜。
傅陽被看得有些發麻,他剛想開口勸阻,對方就移開了目光。
似乎十分清楚他的底線。
傅陽心裡又起了幾分異樣,還沒等他有進一步動作,不遠處一個聲音就炸了開來。
「是何人居然如此膽大妄為,竟然要當著我清泉派眾人的面行兇!?」
話音剛落,一個月白長衫,著金邊白玉冠的道人便踏空而出,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眾人。
傅陽一聽這話,卻皺起了眉。
這話竟是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將顧念定了罪,甚至誇大罪名,要板上釘釘。
於是他一拘禮,對著來人說道。
「王師叔,這一切都還沒問清楚呢,此刻下決斷,是否有些為時過早了?」
來人名叫王又之,是清泉派長歌峰的長老,此刻看到傅陽,也是滿面春風地笑了起來,親昵地勸道。
「傅陽,你自小就在山門中長大,心思單純,自然不知道這些人偷雞摸狗的本事。」
「在選拔大賽中刻意傷害自己的同門,乃是大忌,我看不如就地將這人逐出去,再永不錄用!」
他連正眼都沒有看過顧念一眼,但卻頗為偏袒那名指認顧念的少年。
傅陽皺緊了眉頭,一閃身護住了顧念,防止她被別的修士拽走。
「呵。」
一聲極低極低地輕笑在傅陽耳邊響起,差點讓人以為是錯覺。
傅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這白髮少女發出的聲音,他以為是對方此刻被人莫名冤枉氣急了,於是下意識地勸道。
「沒事的,有我在。」
只輕巧地一句,卻擊得後面的人渾身一顫。
最終顧念閉了閉眼睛,隱去了自己眼裡的恨意。
這名叫王又之的修士來者不善。
他之所以要那麼堅持地將顧念給逐出門派,是為了給那名指認他的少年開道。
這少年也本名也姓王,和王又之屬於同宗,這次也是有意扶持這姓王的少年,好讓他進入秘境尋找機緣。
這已經是選拔大賽的最後一道坎了,只要贏下這一關,就可以進入秘境了!
至於顧念這種小人物,他們壓根不放在眼裡,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像現在這樣,耍些小手段讓對方落選。
王又之表面上對傅陽一副關愛後輩的前輩模樣,但其實心裡卻對他被指定為下一任掌門十分怨懟。
而且在發生那件事之後,王又之更是眼紅傅陽,想從他手裡奪寶,甚至不惜聯合外族,用自家弟子當做棋子。
前世自己之所以被送上斬邢台,恐怕這兩人也沒少出力。
顧念露出了個嘲諷地笑容。
那邊傅陽還在據理力爭道。
「王師叔,這次選拔大賽的監護是我,那這件事就應該由我來處理,就不勞煩您操心了。」
王又之看到傅陽態度堅決,就是要從他手裡保下顧念,臉色也是有些不好看,口不擇言道。
「你一個從來沒有涉及過門派事務的後生,我好心好意過來指導一下,你怎麼就給我擺這幅臉色?」
這話出口,他自己也是有些後悔,因為傅陽雖然只是一個金丹修士,可是他背後卻是半步飛升的虛空老祖,極具寵愛。
可話已經出口了,若是這人還是保不下來,那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正當王又之打算態度再強硬一些,卻聽到那白髮的少女開口道。
「王師叔,你一口篤定是我要殘害同門,可有證據?」
這聲音是清冷的質感,像是初春剛剛融化的山泉一般,竟是能敲到傅陽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