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武成為元士這件事,刺激到很多大學生。
他們開始認識到,除了埋首讀書外,京城還有其他出人頭地的機會。
有些人認為顧炎武是因為文章寫得好,被皇帝看到後得到賞識。
有些人則認為顧炎武是憑藉守衛清華園的功績,讓皇帝覺得他忠心。
還有人認為孫奇逢這個元士在其中發揮了作用,沒看到顧炎武的推薦人,就有他的名字嗎?
所以京城師範學堂,一時名聲大噪。很多京城的學子,來打探明年如何招生。
甚至有其他學堂的學生,詢問如何轉學。想要把自己的學籍,轉到師範學堂。
孫奇逢對此是一一解答,又推薦他們訂購《教育報》。這是他近期最關注的事情,並且在使用報紙編撰文學教材。
《教育報》的訂購量,因此得到猛增。甚至直逼《衛報》,僅在四大報之後。
北直隸的士紳在知道「師徒兩元士」的事跡後,也紛紛慷慨解囊,向師範學堂捐獻錢財。甚至其它學堂,都得到錢糧捐獻。
有了這筆資金,再加上師範學堂的校舍即將建成,孫奇逢已經打算在明年從清華園搬出去,免得再被其他學堂詬病,說自己賴在皇家別苑。
朱由檢得知此事後,特意給師範學堂賜了一千畝宅地,用於建造校舍和宿舍。並且還賜下莊田一千畝,作為師範學堂的學田。
其他學堂在得知後,也紛紛請求賜莊田。
朱由檢為了收攏學子人心,也為了表明自己不是貪財之人,給這些學堂大肆賜田。按照各個學堂的規模,普遍賜下了數百畝宅地和學田。
同時也為了安撫勛貴,以公爵五百畝、侯爵四百畝、伯爵三百畝的規格,在諸王府附近給他們賜宅地。
這些土地,都位於京城西北,也就是他劃出的海淀區所在。因此朱由檢命令巡捕營,趁著這次叛亂,把當地清理了一遍。
和亂民有牽扯的自然要流放海外,家產都被徵收。
沒有牽扯的大戶也以或許有瓜葛為由,被強制遷往天津——
那裡還有許多荒地,之前諸王府和大學城的土地,有一些就是用天津的荒地置換的。
如今朱由檢趁著這次機會,更大規模地徵收土地,把這裡打造成貴族和學子的聚居點。
也因為此,天津同知一職,被他選擇了盧觀象擔任。
此人曾被左光斗和張慎言重用,擔任河間府屯田同知,在天津和靜海主持屯田。
朱由檢查到他的履歷後,把他和張慎言起復,組建天津行署,並且負責屯田。
順天府其他幾個增加的同知,也被朱由檢趁著戒嚴任命,借著抓捕盜賊的機會推進衛所改制,並且清丈田畝。
各個學堂的學生,也重新派了出來,繼續清丈土地。
這些學生因為在京西叛亂中受了驚嚇,又有顧炎武這個被皇帝賞識的榜樣存在,一個個拿出了十二分力氣,認真清丈土地。想要讓這些可能和叛亂有牽聯的人,狠狠脫一層皮。
巡捕營新軍也派出了很多小隊,專門保護這些學生。敢於抵抗的莊園和寺觀,更是被巡捕營派兵看起來。
也因為此,對勛貴和大戶的土地清丈得以順利推進。佛道二教也很快屈服,承諾繳納宗教稅。
這讓朱由檢更加認識到,有時候就該用刀把子逼著,一些人才會讓出利益。
可以說,在巡捕營新軍派出後,順天府的形勢一時之間大好。
朱由檢也終於感覺到,自己真正掌握的地方,在從皇宮擴展到京城後、又從京城擴展到順天府。
明年他的目標,就是整個北直隸。利用北直隸各地籌建議會、民心依附的機會,把上上下下清理一遍,完全掌握這裡。
不過這件事情,也引起很多反彈。
例如京城徵收房產稅這件事,就引得壽寧公主入宮,請求不要向她居住的宜園徵收房產稅。
壽寧公主是鄭貴妃的女兒,也就是福王的妹妹。
朱由檢需要福王幫自己穩住宗室,也不想讓外人說自己對待親戚苛刻。
所以他對此事很慎重,讓錦衣衛調查詳情。並且讓現在主要負責皇室情報和京城情報的東廠,同樣調查此事。
這一查他才得知,原來是太府寺讓東城區政務署戶政科出面,向壽寧公主和冉駙馬居住的宜園徵收房產稅。
這座園子是萬曆皇帝賜下的,曾經是石亨府第的一部分,在壽寧公主成婚時被賜下。公主和駙馬在此居住了十幾年,實在沒想過要被賦稅。
朱由檢同樣沒想到,他在得知此事後,心中極為惱火。
為了減輕推行房產稅的壓力,他之前就規定了貴族和官員的賜宅,不用繳納房產稅。
沒想到卻有人暗中使壞,收稅先收到駙馬頭上。
這讓他想起了之前徵收有產稅,被文官首先收到勛貴頭上、引發京西叛亂的事情。
如今京西叛亂的幕後黑手還沒確定,就又發生了類似的事情。所以朱由檢認為,這件事不是孤立的,有人在變著法搞破壞。
所以他召來戶部、太府寺、司農寺這三計司的官員,狠狠訓斥了一遍。
並且讓他們嚴查此事,查明是誰在主使。
卻不料太府寺查了之後,發現根本就沒向東城區戶政科下公文。但是東城區的戶政科,卻又拿出了文件,證明是太府寺下的。
上面的印信,也屬於太府寺無誤,並非是偽造的假印信。
所以這件事情,很快由工作紕漏變成了一件案子,成了偽造公文的案件。
太府寺掌管印信的官吏很快被逮捕,在錦衣衛的逼問下,有小吏招供出是私下蓋的印信。
這下案子就更大了,成了一起盜用印信的大案。
按照《大明律》規定:盜用印信及空紙用印者皆絞。
所以太府寺掌管印信的官吏,毫無疑問是死罪。甚至太府寺卿董應舉也受了處分,加銜被降為正三品承政使。
戶科給事中對此有失察責任,同樣受到處分。
東城區巡城御史、政務署長、戶政科長等官員,也都被處分了一遍。
涉及此案的官吏,被皇帝雷厲風行地處置了數十人,甚至有數人被判死刑,十數人流放海外。
這麼嚴厲的處罰,讓戶部官吏人人自危,在皇帝要求戶部所有官吏都必須申報財產時,也沒有人敢抵抗。
韓爌之前為了自保提出的讓所有官員申報財產的建議,開始得到推行。
他擔任主任的逆案審判委員會,也掛上了廉政委員會的牌子,加強廉政建設。
將來審判逆案結束後,就會順勢轉為廉政委員會,繼續威懾官員。
不過這還沒完,就在戶部官吏稍微鬆口氣時,朱由檢又下了旨意,要求戶部把軍餉發放、軍事物資採購等職責,全部移交給樞密院後勤部。
戶部只負責給後勤部撥款,如何向士兵發放軍餉,如何把物資送到前線,以後由後勤部負責。
軍餉的撥付也必須通過順天銀行,都要全額撥付。
這個命令,讓戶部官吏如喪考妣。因為按照慣例,各地兵馬在向戶部討餉時,會多報些名額,以求多發放糧餉。在兵部讓他們要求作戰時,則經常說兵力不足,請求多調兵力。
這個弊端朝廷上下幾乎都知道,但是戶部卻對此故作不知,只是按照上報的名冊發餉,自己也從中分潤。
通常來說,地方要求的糧餉,能到手六七成就不錯了,其它的都被中間環節分走。
軍餉作為朝廷最大的支出,每年多達一千多萬兩。戶部雖然不是都經手,從中分潤的卻著實不是小數。
如今,皇帝把發放軍餉的權力轉給了樞密院後勤部,戶部能夠做的,就是給後勤部撥款。而且還要從順天銀行帳上走,徹底失去了分潤的機會。
這讓戶部的官吏,如何不痛徹心扉?
但是這還沒完,朱由檢在催促戶部官吏申報財產後,又讓廉政委員會授權反貪署,對戶部所有申報財產的官吏進行審核。
凡是申報的財產數量和實際財產不合的,一律羈押審問。
身家特別豪富、和應該得到的收入不合的,也同樣遭到羈押。
一時間,戶部、太府寺、司農寺的官員,可謂為之一空。之前的一百多名官員,只留下了不到五十人。吏員更幾乎都受到波及,沒有多少能留下來。
可以說,整個戶部都被清理了一遍。二百多年的積弊,被徹底一掃而空。
而後朱由檢從京城的學生中招募吏員,並且從明算科進士和副榜中選擇表現良好的,挑選入戶部任職——
可以說,正是這些人才,給了他清理戶部的底氣。
用這些剛踏入官場的新人,重新塑造戶部。
戶部尚書畢自嚴,對此幾乎是麻木了。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感覺運轉良好的戶部,在皇帝眼中有這麼多弊端。
這讓他不得不請辭,承擔這個責任。
科道官員也紛紛按照慣例彈劾,認為畢自嚴應該承擔責任。
但是朱由檢卻知道,他清理的是戶部積累的弊端。
畢自嚴雖然有責任,卻不能把兩百多年的積弊都算在他身上。那樣對他不公平,也會讓其他官員不敢改變本衙門的弊端。
再加上畢自嚴勇於任事,稱得上有能力的人才。所以朱由檢溫言留任了畢自嚴,只是象徵性罰俸三個月,又授權他梳理戶部制度,減少相關弊端。
畢自嚴被皇帝如此禮遇,只能頂著彈劾繼續任職,下決心把相關制度完善。
但是朱由檢也沒把希望全部放在戶部自查自糾上,在授權議會監督稅務、審核開支後,他又強調科道官員、資政大臣、資政卿和議員都擁有這個權力,甚至給得到錦衣衛輿情司認可的記者授權,用他們監督戶部。
戶部每年的收支也要見報,接受所有人監督。
可以說,以後戶部的政務,基本實現了公開化。他們做任何事,都要受官員和民眾監督。犯下的任何錯誤,都可能遭到檢舉。
這讓戶部的官員感嘆,好日子一去不復返。
甚至有一些戶部的官員,隱隱有些後悔把內庫和外庫分開。
在皇帝不需要他們為內廷斂財後,戶部就被皇帝毫不留情地公開化,讓他們苦不堪言。
甚至就連保密這個藉口,他們也說不出。因為皇帝已經把軍餉發放等責任轉給後勤部,戶部做的其它事,需要保密的很少。
以後戶部的官員,就要夾著尾巴做事。戶部也成了政務院六部之中,官員最不願任職的衙門。
但是對朱由檢來說,他的目的並沒有完全達到,因為這次清理戶部,並沒有查到幕後黑手。
這讓他心中感慨,覺得自己對京城的控制還不夠強。京西叛亂這件事,有可能成為無頭懸案。
有些惱怒的他,把氣撒在了陽武侯頭上。催促他帶著和亂民有牽扯的人南下,前往南洋開藩。
一些寺觀里被查出劣跡的和尚和道士,也同樣被陽武侯帶著,南下傳播教義。
原本在滄州負責移民的船隻,很快轉到了天津,把這些人運到南洋。
同時下南洋的,還有一些衛所的人員。
雖然衛所改制有涿鹿三衛做榜樣,世官的權力受到很大保障,以後還能有世代富貴。
但是有些世襲軍官就是不滿足,也看不清形勢,抵制衛所改制。
對這些人朱由檢毫不客氣,直接把他們遷去南洋諸衛。留下的土地正好分給軍士,從軍士中招兵。
南洋總督郭尚友擔心的移民數量不足,也因此得到解決。
這些世襲軍官再不堪,在南洋安穩地方還是能勝任的。甚至他們會主動抓土著做農奴,幫他們開墾耕地。
而且因為巡捕營和御營武器的更新,朱由檢把淘汰的武器撥給了南洋諸衛。
這讓南洋總督府的實力更強,足以站穩腳跟。
南洋的開拓,也因此踏入快車道。
朱由檢利用戒嚴時期,做出了很多平時不方便做的事情。把自己的意志,施加在方方面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