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出發之時,東江領已經和建虜打起來了。
雖然洪承疇做好了東江領丟失的準備,並且叮囑東江領以保存實力為先。
但是東江領的將士為了保住收穫,這次抵抗非常激烈。他們在經過幾個月的磨鍊後,深刻明白了保家衛國的道理,認識到不能擋住建虜,即將成熟的糧食都會被奪去。
在鄭鳳壽等朝鮮義兵的協助下,他們守住了龍骨山城,迫使建虜從這個城池繞開。
也因為龍骨山城的存在,建虜不得不分出兵力看住這座城池,才能繼續前往鐵山和宣川。
因為比較急切,阿敏在放棄攻下龍骨山城後,這次沒有去攻占距離皮島更近的鐵山,而是繞過此地直接前往宣川,希望能像上次那樣,直接南下定州。
但是到了宣川後,他們遇到了楊御蕃的頑強抵抗,見到了大明真正的精銳。
作為三省提督楊肇基的兒子,楊御蕃家學淵源,對各種戰法都很精通。他在接到洪承疇的調令後,就立刻著手整修宣川城,並且按陳子壯的提示,準備了很多陷井。把宣川守得滴水不漏,建虜苦攻一日也沒有攻下來。
手下只有鑲藍旗和鑲黃旗的阿敏、豪格兩人,這時深感兵力不足。他們率領的士兵也就將將達到一萬人,又分了一千人留守義州、一千人看住龍骨山城,剩下的兵力如何能輕易攻下上萬明軍把守的宣川城?
而且恰在這時,後方又傳來了明軍大舉出動,在蓋州築城的消息。
這讓建虜內部起了爭執,豪格再次要求返回遼東平亂:
「毛文龍在後方你說是襲擾,但是這股明軍,已經要在蓋州築城了。」
「若是築起宣川這樣的城池,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把它攻下來?」
阿敏卻不為所動,說道:
「蓋州城就是築好了,我們攻下來也簡單。」
「以前我們能攻下來把它毀掉,以後就會有下一次。」
「但是攻破朝鮮的機會,可能只有這一次,以後朝鮮的防禦會越來越完善。」
豪格同樣有這個感覺,那就是朝鮮的城防技術、守城意志,都比上一次有進步。
一個多月前他們還能輕而易舉地攻下龍川、鐵山等城池,一個多月後他們卻連一座城池都沒攻下來。
雖然城裡的人不敢出來,他們只需要派兵看守。但是一直這樣分兵,如何能打到漢城去?
面對阿敏的繼續分兵看守,南下定州的提議,豪格道:
「就聽你的分兵,但是定州城必須攻下來。」
「否則繼續分兵,你我皆有危險。」
阿敏緩緩點頭,也知道繼續分兵的危險。
在連續三次分兵後,他們的兵馬已經分出三千人。
如果自己的大軍在前線被大明和朝鮮兵馬拖住,這三千人都可能被城裡的守軍冒險出來吃掉。
所以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攻下定州。
只是,定州城作為清川江以北最大的城池,也是東江領現在的首府所在,如何能被他輕易攻下?
在陳子壯、陳有時等東江鎮官兵的用心防禦下,阿敏和豪格的突襲,再一次無功而返。
心裡焦急的阿敏,什麼辦法都用出來了,包括像上次一樣散發《致朝鮮國王書》。
裡面遍數朝鮮王廷在薩爾滸之戰中出兵助明、收留毛文龍設鎮皮島等罪狀,說明自己出兵只是針對明軍,消減朝鮮軍民對自己的敵意。
甚至還打算挑撥朝鮮士兵和東江士兵內鬥,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
但是經歷過丁卯胡亂的朝鮮軍民,對建虜已經沒有絲毫信任。
尤其是毛文龍被分封在這裡後,他把殘存的朝鮮民眾,大規模遷徙到東邊的山間平原、或者東江領之外。
留在定州的朝鮮民眾,大多願意接受東江領的統治,而且和建虜有著深仇大恨。
東江軍民就更不必說,他們還想著打敗建虜把糧食收回來。
若非陳子壯強壓,他們甚至敢出城迎戰——
對這些重新擁有土地的民眾來說,誰敢搶他們的土地,就是他們不死不休的敵人。
這也是阿敏和豪格一路走來,遇到的抵抗越來越強的原因。
隨著春天播下的種子即將收穫,東江軍民的抗擊建虜意志,越發堅定起來。
阿敏不知道這種變化出自哪裡,但他察覺到朝鮮民眾對自己的抵制後,越來越焦躁起來。
因為他這次出兵不是為了黃台吉吩咐的懲戒朝鮮,而是想攻下漢城之後,奪了王位自立。
但是朝鮮民眾的抵抗,讓他隱隱感覺到,這就是個妄想,朝鮮人根本不會屈服他一個女真人。
心裡有氣的阿敏,揮鞭指著定州的南方大喊道:
「前面就是清川江!」
「我們渡過清川江打到安州去。」
「上次我們屠光了安州,這次一定能打下來。」
就要率兵渡江,繼續向南行進。
但是豪格卻再也不願陪著他南下了,大聲道:
「你是要瘋了嗎?」
「一座城池沒打下,就要南下安州。」
「如果他們把清川江堵住,我們回不來怎麼辦?」
這是他最大的擔心,也是他之前說必須攻下定州的原因。
不然他們渡過清川江後回來時就有可能被堵住,北方留守的兵馬,全部都要遇危。 阿敏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狂妄地相信,自己一定能攻下安州。
上次攻打朝鮮,他只花了幾個時辰就把有兩萬駐軍的安州拿下,又在城池中屠殺了四天。
他相信安州城一定會記著自己的威名,自己只要率兵過去,就一定能攻下來。
不過豪格卻不願意陪著他瘋,他率領自己的鑲黃旗兵力,直接就要回返。
阿敏怒火升騰,大喝道:
「我奉大汗的命令出征,難道你要抗命嗎?」
豪格卻不怕他,同樣大聲喊道:
「大汗是讓我們驅趕毛文龍,給朝鮮個教訓。」
「但你是在做什麼?只想攻下朝鮮!」
把阿敏暗中存在的小心思,直接點了出來。
阿敏一時大怒,羞惱地否認此事。
但是豪格讓他回去,他卻並不願回。
眼看兩人要僵持在這裡,他們麾下的將領紛紛過來勸說。
很多人認為不管如何,先把將要收割的糧食搶過來。
而且之前的規劃也是如此,就是趁著秋收,逼迫藏在城池和山野的東江士兵出來。
他們在野戰的時候,一定能輕易屠戮這些人。
阿敏在他們的勸說下,也認為糧草重要。因此收斂了怒氣,讓士兵抓捕奴隸,搶著收割糧食。
洪承疇率兵來到平壤時,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這讓他心中長出一口氣,知道自己來的還算及時。
否則他真沒有把握,安州能不能夠守下來。
作為清川江以南的城池,安州不屬於東江領,只有朝鮮士兵在把守。
對這些朝鮮士兵的戰鬥力,洪承疇實在不敢期望太深。
上次就是他們,在奮力抵抗的情況下,被建虜輕易拿下。
這次建虜如果打過來,說不定還是會輕易攻破安州城。
一旦安州城被拿下,建虜不但能夠獲得糧草補給,還能驅使城中的朝鮮民眾做炮灰。
那樣安州南邊的城池都會有危險,平壤都有可能保不住。
這讓他不由得慶幸,建虜還不知道東江領和其它地方的不同。
清川江以南的朝鮮土地,並沒有像東江領那樣完全堅壁清野。建虜在渡過清川江後,很輕易地就能獲得補給,抓捕到民眾做炮灰。
深恐建虜察覺這一點的洪承疇,當即派出劉興祚,率領三百女真人、三百新軍和三千朝鮮士兵前往安州城。他以都元帥的身份,命令安州城的朝鮮官兵聽劉興祚指揮。
崔南伊和徐利鐵兩人,就在這個隊伍里。
崔南伊是迫切想要立功,讓自己家族擺脫賤民身份。
徐利鐵更多地是想要報仇,多次請求前往前線。
在來到自己的故鄉附近後,他的父母妻兒,再一次出現在夢裡。
這讓他不能安心在後方打鐵,想要去前線和建虜戰鬥。
曹變蛟經不住他的請求,就把他派進了這支隊伍里。主要工作仍是為新軍修火器,禁止他上陣作戰。
徐利鐵對此深以為憾,私下裡經常以試銃為名,和崔南伊一起練射擊。
這日,兩人再一次訓練結束後,崔南伊忽然向徐利鐵道:
「我們狙擊隊要過江了,去清川江北邊作戰。」
「那裡的建虜已經開始搶糧,需要我們支援。」
這是建虜停留在清川江以北後發生的新情況,隨著九月的到來,東江領的莊稼已經開始成熟,建虜開始搶收糧食。
城裡的東江軍民也因此越來越急躁,不斷有人請求出城。陳子壯和陳有時也頂不住這種壓力,只能把他們派出去收糧食。
這些小股兵馬,經常和建虜的小股騎兵相遇。
東江兵在保護收穫的激勵下,和建虜的戰鬥有勝有負。
參戰的火銃手也總結出來,遠距離發射箭形彈最有用。
所以擅長使用箭形彈的狙擊隊,被優先派去支援。
對於這麼快就要和建虜交手,崔南伊是有些興奮的。
尤其是他們的狙擊隊最適合小股兵馬戰鬥,這讓他嗅到了立功的機會。
即使沒有火銃,他都有信心能憑藉弓箭對抗建虜。有了火銃和箭形彈之後,那就更占優勢了。
他一定要多殺建虜立功,讓家族所有人都獲得大明公民身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