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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五十 列傳第四十四 文學下02

2024-08-24 20:35:36 作者: (唐)姚思廉
  然而所說的命運,死生,貴賤,貧富,國家的治亂,禍福,這十個方面都是上天賦予的。愚智,善惡,這四個方面是人所實踐的。假如一個人不是像舜、禹那樣神睿明智,又不是像丹朱、商均心存邪惡之心,衹要才質在中等程度,那他是善是惡就在於環境的習染、薰陶。因此白絲不會長久保持潔白,有時變成玄,有時染成黃;鮑魚發臭,蘭芝芳香,進入這環境就自然會發生改變。所以至路在健星那兒學習就砥礪了堅貞高潔的操守,楚遷王向2醞諮詢就成了弒君叛逆的禍首。而楚穆王童旦那樣的惡人,他的後嗣有盛德大業;季路那樣的善人,不能在繫結纓帶時讓敵人停止攻擊以致戰死。造就是行為的邪正由人決定,而吉凶卻由命運決定。有人認為,鬼神禍害驕盈自滿的人,上天庇護德行仁厚的人。所以宋景公一句仁德之言,使被稱作執法之星的熒惑星退後三舍;殷帝湯自剪頭髮指甲檮神求雨,千里之外的雲都來聚集,雨馬上降臨。假如說善惡沒有應驗,就和這幾件事情的道理不相合。況且於定國之父高建間門等待受封子孫的高車駟馬,嚴延年之母清掃墓地準備接納將要敗亡的兒子的喪柩,這是君子勉勵自己自強不息的舉動。假如實行仁義卻沒有回報,那為什麼還去行善立名呢?這是偏激的話。聖人的言論,淺顯而又艱深,微妙而又委婉,道理幽深,很難透徹了解,像河、漢的水流,深廣而無邊。有時進行教育,使不求上進的懶惰之人奮進,有時談論命運以揭示人們的內心世界。「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的說法,是進行教育;「鳳鳥不至」,未遇聖君的慨嘆,是談論命運。現在衹用聖人的片斷言論去理解聖人的思想精髓,這和朝生夕死的蟪蛄小蟲去議論春秋季節的變化有什麼兩樣!而且楚昭王也說了和宋景公一樣的仁德之言,但象徵妖異的雲氣卻不消失;周宣王也像商湯一樣祈禱求雨,珪璧全都獻給神靈卻未見降雨。於定國之父積下的陰德,趕不上放勛、舜華;嚴延年的殘忍凶暴,也比不上盜跖。乾的善事是一樣的,乾的惡事是相同的,但得到的禍福卻不相同,興衰的情況也不一致。博大寬廣、無所不知的上天,難道是這樣的嗎?《詩》中說:「雖然風雨不停,天色晦暗,但是雞總是嗚叫不停。」所以善人總是行善,哪會停止啊!

  食用稻粱,進用魚肉,穿上狐皮衣裘,披上潔白的捆絹,觀看奇妙精美的舞蹈,聆聽雲和良材製作的琴瑟演奏,這是百姓生活的需要,並不是要求取什麼才這樣干。培養道德,學習仁義,建立深厚的孝悌之情,樹立忠貞的節操,接受禮樂的浸潤、薰陶,遵循先王的典則,這是君子生活的需要,並不是要求取什麼才這樣干。這樣,那麼君子遵循正道,實施正道,樂從天道的安排,安守自身的命運。他們明白面對命運無可奈何,懂得興衰榮辱並不依賴人的智慧和力量。因此福慶逝去而不去尋找,禍殃來臨而不去抗拒,能夠生存也不特別喜悅,面對死喪也不感到憂戚。居住瑤台廈屋,不能使他歡悅;身處土室蓬戶,不會使他憂慮。處在富貴當中,不會得意忘形、目空一切,對於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會寢食不安、極力追求。這樣的話,哪會有太史公司馬遷、江都相董仲舒《悲士不遇賦》這類的文章出現啊!

  劉峻的《辨命論》寫成之後,中山劉沼寫信駁斥劉峻,一共去信兩次,劉峻也都一一申辯分析,給劉沼以答覆。恰好劉沼去世,沒見到劉峻後來回覆的信件,劉峻於是寫信追答已經去世的劉沼,敘述事情前後經過以及自己的情懷說:「劉沼已經提出這樣的詰難,正遇上我家有兄弟死喪之事,竟然未能及時回覆他。不久,劉沼先生和我們永別,變成異物,他的其他言論,就此藏著沒有傳出來。有人從他的家中得到這些言論給我看,他的美言未能全部說出,人卻已經亡故;文章的字跡還新,而墓上的青草卻已生長茂盛,我為此而悲傷,漣漣的淚水不知對著誰流淌。雖然人生短促,如駟馬過隙,光陰似箭,如水波流逝,電光閃爍。他的人品如秋菊春蘭,他的美好聲譽不會消逝。所以記下這事的大概經過,以酬答劉沼的美意。假如墨翟所說的杜伯死後有知的說法沒差錯,頁誼在宣室談論的鬼神之事有應驗,那就希望你墓地的樹木能像束乎冢上的樹,為表達你思念故國之情,而都指向京城;希望你能像蓋山的泉水,聽到音樂之聲能夠應著節拍涌流。我衹能像延陵季子那樣把寶劍懸掛在墳墓上酬答友人,遣讓我感到多麼遺憾啊!」劉峻的論文因為太長而不登載。

  劉峻又曾經撰寫《自序》,大略的內容說:「我拿自己和馮敬通相比,我和他有三個方面是共同的,四個方面是不同的。為什麼呢?馮敬通才華出眾,在當時首屈一指,志氣剛烈,堅如金石;我雖然比不上他,但是我節操堅貞,豪爽剛毅,這是相同的第一個方面。馮敬通恰好遇上中興國運的聖明君主,但最終不被試用;我也遇上以治國著稱的英明君主,也在壯年時期就遭到檳斥,這是相同的第二個方面。馮敬通家中有生性妒忌的妻子,為此他甚至於要親自汲水舂米,操持家務;我家中也有個兇悍的妻子,也使得我家中生活困頓,不得安定,這是相同的第三個方面。馮敬通生逢更始年代,曾經擔任將領,帶兵打仗;我從年輕到年老,始終憂傷失意,抱負未能舒展,這是不同的第一個方面。馮敬通有一個兒子馮仲文,有官位,有名聲;我遇上了和鄧伯道同樣的禍事,始終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這是不同的第二個方面。馮敬通體強力大,老而益壯;我患有疾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死去,這是不同的第三個方面。馮敬通雖然像芝草蕙草被焚毀,無聲無息地死去,但他被名賢仰慕,他的流風餘韻散發出濃郁的芳香,流傳越久。他的名聲會更大;我生活淡泊,聲名寂寂無聞,世人都不了解我,一旦離開人世,就像枯死的秋草,無人間津,這是不同的第四個方面。所以自己勉力撰寫遣篇敘,留給關心我的人。」


  劉峻居住在束陽,吳、會人士很多跟從他學習。普通二年,劉峻去世,死時六十歲。門人給他謐號定為玄靖先生。

  劉沼字明信,中山魏昌人。他六代以前的祖父劉輿,晉時被追贈為驃騎將軍。

  劉沼從小就善於寫文章,長大成人之後,學問淵博。他在齊朝初出仕任奉朝請,冠軍行參軍。;乃初年,型迢被拜為後軍監叢王記室參軍,秣陵令,他在遣期間去世。

  謝幾卿,陳郡陽夏人。他的曾祖父謝靈運,宋時任臨川內史;父親謝超宗,變時任黃門郎。都在前代享有盛名。

  邀幾卿從小機警聰明有口才,當時人們稱他為神童。後來謝超宗因事獲罪被貶謫去越州,途經新亭渚,謝幾卿不忍和父親訣別,於是投入江中,左右的人急忙營救,得以沒有沉溺江中。到為父親守喪的時候,他因哀痛而毀傷了身體,超過了禮儀的規定。服喪期滿,他被召補為國子生。齊文惠太子親自主持策試,他對國子祭酒王儉說:「謝幾卿本來的特長就是精通玄學,現在可以用經義考問他。」王儉按照文惠太子的意思提出問題,謝幾卿隨著問題答對,文辭流暢,文惠太子對謝幾卿大加稱讚。王儉對人說:「謝超宗算是後繼有人了。」

  謝幾卿長大成人之後,十分好學,他廣泛涉獵群書,又有文采。初出仕任豫章王國常侍,積功遷任車騎法曹行參軍,相國祭酒,出京任寧國令,又入京補尚書殿中郎、太尉晉安王主簿。天監初年,謝幾卿被授任征虜鄱陽王記室,尚書三公郎,不久又任治書侍御史。以前郎官轉任侍御史之職,人們戲稱為「南奔」。謝幾卿因此感到很是失意,常常稱說有病,台府中的事務全不再過問。謝幾卿又徙為散騎侍郎,積功遷任中書郎,國子博士,尚書左丞。謝幾卿詳細了解舊事常例,僕射徐勉每次遇上疑難,常常向他詢問。但是謝幾卿生性放達,不拘小節,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去干,不受朝廷法紀的約束。他曾經參加樂游苑的宴飲,未能吃醉就回來了,他就在歸途路邊酒家,停下車,褰起帷幔,就坐在車上和車前三個侍從馬夫對飲,當時圍觀的人猶如一堵堵牆,謝幾卿若無其事,處之泰然。後來,謝幾卿因為在朝廷官署裹,夜晚穿著短褲,輿門生在閣道中飲酒狂呼,被有司糾彈,因此獲罪而免去官職。不久又起用他為國子博士,不久他又被授任為河東太守,任期未滿,他陳說自己有病而解職。不久,謝幾卿又被授任為太子率更令,遷任鎮衛南平王長史。普通六年,皇上下詔派領軍將軍西昌侯蕭淵藻督率各路人馬北伐,謝幾卿上表啟奏請求隨軍北伐,被提拔為軍師長史,加威戎將軍。北伐軍到渦陽敗退,謝幾卿因此獲罪而免去官職。

  謝幾卿的住宅在白楊石井,朝中那些與他交情好的官員常會帶著酒去他那兒,他家常常賓客滿座。當時左丞庾仲容也因免官家居,他們兩人志趣相投,都放蕩情懷,不拘小節,有時乘著無蓋無帷的敞車去郊野遊玩,喝醉了就手擊金鐸唱哀歌,不理睬人們的議論。湘束王在荊州,寫信安慰鼓勵他。謝幾卿回信說:

  下官我自從和你在南浦分別,就在柬郊隱居,每逢望日,登高臨風,佇立遠望.回想你的恩澤,回憶那陪同游宴的情景,在清池中駕著桂桌蕩漾,在高山頂的落花上席地而坐賞玩風景。沐浴著蘭花的馨香,舉杯痛飲美酒,在旁聽著賢士的高論,如同倘佯在玄學的長河中。辯才如波濤洶湧。口若懸河尚不足比況;文辭如春藻豐美,華麗的花紋也無法匹敵。個個都為之感動,口服心服。在這種環境中,不覺得春日的漫長,衹感到長夜的短促。這種歡樂的聚會很難常常進行,友朋如風雲一樣易於遠離,想起逭歡樂的日子如同在昨天,忽然間又是秋天來臨。你的恩惠照樣施加給我,善意的勸告從遠處送來。我因事罷官回家,哪裹算是隱居。既然不是高官,理應回到自己的田宅。耕田勞作,完全符合你的教誨。我本就缺少願受羈絆的品格,更不願憑藉官爵作進身之資,衹是因為年老而使行動遲鈍,因為疾病而使內心沮喪,輾轉在床榻上,已經經歷七十餘天,夢幻時時出現,憂傷久存心中,最終知道這樣下去沒有好處,想著要自己排遣煩憂。尋找玄理滌盪心志,就以順應命運當作美味佳肴;拿鏡自照形貌,反而以衰疲當作令人忘憂的萱樹。所以能仰慕君子之道,懷念前代賢哲,鬼谷深藏不現,接輿隱居不出,有的為逃命隱於屠肆,有的從關市發跡,那些人距今已經久遠,但其遣風令人仰慕。假如讓那些死去的人還有知覺,他們難道不會在九泉之下為悲傷纏繞,悵恨沒趕上這群賢畢集的美好時光;假如讓那些逝去的人能重返人生,他們一定會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高高興興地同去遊覽玩樂,使我這個種田的老農夫,能戰戰兢兢地忝居末座。離開你的El子已經很久,前來陪從你的日子尚未有期,用連劍飛鳧比喻我的心情,並不適合。懷念你的恩德,衹會自己暗中垂淚。

  謝幾卿雖然不注重操守,但他全家十分和睦融洽。他的兄長謝才卿去世很早,謝才卿之子謝藻很早就成為孤兒。謝幾卿撫養謝藻,照顧十分周到。到謝藻長大自立,歷任清貴的官職公府祭酒、主簿,都是謝幾卿鼓勵誘導的結果。世人因此稱道謝幾卿。


  謝幾卿還未等到朝廷按資歷任用。就因病去世。他有文集流傳於世。

  劉勰字彥和,東莞莒人。他的祖父劉靈真,是司空劉晝主之弟。父親,任越騎校尉。

  劉勰早年失去父親,志向堅定,愛好學習,家境貧窮,他不結婚娶妻,而依附和尚僧佑,同遣和尚一起相處,經過十多年,於是他精通佛教的三藏,他就區別門類,排列收藏。現在定林寺收藏的經書,就是劉勰整理的。

  天監初年,劉勰初出仕任奉朝請,中軍臨川王蕭宏選用他為兼記室,他又遷車騎倉曹參軍。劉勰出京任太末令,治政有清正廉潔的政績。他又被除授為仁威南康王記室,兼柬宮通事舍人。當時祭祀七廟的饋饗祭品,已經改用蔬食果品,但郊祀天地、祭祀農神社神還使用牛羊豕作犧牲。劉勰於是上表進言,認為郊祀天地禮儀應當和祭祀七廟的禮儀作同樣的改變,祭品也用蔬食果品。皇上下詔交付尚書議決,最後確定依照劉勰的陳奏辦。劉勰遷任步兵校尉,兼捨入之職不變。昭明太子喜好文學之士,他仰慕劉勰,和劉勰密切交往。

  起初,劉勰撰寫《文心雕龍》五十篇,論說古今文體,他編定後依次排列。《文心雕龍》的序說:

  文心,是指寫文章的用心。從前,涓子寫《琴心》,王孫子寫《巧心》,都因為「心」表達的意思淳厚完美,所以用它作書名。從古以來寫文章,都依靠雕琢修飾寫成,恐怕是取用鞫奭的典實,所以大家都稱寫文章為雕龍。古往今來,時代久遠,世上庸人和賢人混雜,那些出類拔萃的人,衹是依靠才智和計謀而已。歲月會飛快地流逝,人的聰明才智不可能永存,要使聲名和事業留傳下來,就衹能依靠寫作了。人類的形貌象徵著天地,又從五行中秉受了天性,耳目好似日月,聲氣好比風雷。人超出萬物,也算是最為靈異的了。但是人的身體比草木還要脆弱,而聲名卻可以勝過金石的堅固,長存不朽,因此君子活在世上,要建立功德,撰寫著作,這哪裹是喜歡辯論,是為了樹立聲名而不得已啊!

  我年紀已遇三十,曾在一個夜晚夢見自己手上拿著紅漆祭器,跟隨著孔子向南走,早上醒來,內心十分高興。偉大的聖人是很難見到的,現在他竟屈尊降臨我這無名小卒的夢中!自有人類以來,從沒有像孔子這樣的聖人。要闡發聖人的思想,沒有什麼方法勝過給經書作注,但馬融、鄭玄這些前代大儒,已經精闢地弘揚了聖人的思想,即使我有什麼深入的見解,也不足以自成一家。祇有文章能發揮功用,它猶如經典的枝條,五種禮制依靠它來制定實施,六種法典依靠它發揮作用,君臣業績依賴它得以煥發光輝,軍令國法依賴它得以昭明世人。詳究文章的本原,沒有一樣不是出自經典。但後代距離聖人時代已很久遠,文章體制逐漸衰敗,作家追求新奇,言辭崇尚浮淺怪異,好比在華麗的羽毛上再加紋飾,在巾帶上再繡上花紋,文章於是離開根本越來越遠,最終造成乖謬和浮濫。《周書》評論文辭,重視貼切簡要;王迂教育學生,憎恨異端邪說。這兩種說法有區別,應當領會其中的要點。於是我提筆磨墨,開始論文。

  考察近代,論文的人已經很多了。如魏文帝曹丕的《典論》,陳思王曹植的《與楊德祖書》,應場的《文質論》,陸機的《文賦》,摯仲洽的《文章流別論》,李弘范的《翰林論》。它們各自祇接觸到文章的一個方面,很少能從各個角度分析。它們有的褒貶當時的人才,有的品評前賢的文章,有的泛泛指出文章意旨的雅正和鄙俗,有的對文章內容作粗略的概括。魏文帝《典論》內容細密,但不完備;陳思王《輿楊德祖書》頗為明晰,但漫無邊際;應場《文質論》有文采,可是粗疏;陸機《文賦》構思巧妙,但瑣碎雜亂;摯仲洽《文章流別論》內容精粹,但不切實用;李弘范《翰林論》淺薄而不得要領。又有桓君山、劉公幹之流,應吉甫、陸士龍之輩,泛泛討論過文章的立意,時或有較好的意見出現,但他們都沒有能從樹木的枝葉中追尋到根本,從水的波瀾追溯到源頭,沒有繼承前代聖賢的教導,因而對開拓後輩的思路沒有益處。

  《文心雕龍》的寫作,立足正道,效法聖人,依據經典,參酌緯書,從《楚辭》中探究變化,文章的關鍵,也算是探究窮盡了。至於論述有韻和無韻的篇章,就按文體區分,推究文體的來源,敘述文體的流變,解釋各種文體的名稱,揭示名稱的意義,選定各種文體的文章加以評論,闡述寫作道理,總結各種文體的特點。本書的上篇,已經明確了綱領。至於剖析情理,分析文采,全面分析文章脈絡,推論《神思》和《體性》,考慮《風骨》和《定勢》,包容《附會》和《通變》,觀察《聲律》和《練字》,在《時序》中談到了文章的興衰,在《才略》中議及了褒貶,在《知音》中寄託了惆悵感嘆,在《程器》中發表了感慨,在《序志》中暢敘情懷,統馭各篇。下篇的細目,也就此揭示了。安排內容,確定名稱,一共五十篇,恰好符合《易》

  的《大衍》之數。其中討論文章功用的,衹有四十九篇而已。


  評論一篇作品比較容易,全面評價許多作品就很困難。本書雖然衹採擇細如毛髮的少數篇章,進行了深入骨髓的詳盡剖析,有的文章用意曲折,源頭邃密,看似淺近,實則深遠,本書沒有談到,也是數不勝數。至於品評文章的文字,有的和前人之說相同,這並不是有意雷同,是因為按理不能不同。也有的和前人見解不同,這也不是隨意標新立異,是因為按理不能相同。有的說法相同,有的說法不同,不必計較這些說法是古人的還是今人的,主要是分析文章結構條理,力求公允恰當。馳騁在文學領域,週遊藝苑之地,這些議論也接近於完備了。衹是語言不能把心意完全表達,聖人也曾為此而深感困難,憑我這淺陋的見識,怎麼能給人建立法度規矩?眾多的前代先賢,使我開闊了眼界;在我不能預知的未來,這本書或許要讓大家屈尊一讀。

  劉勰《文心雕龍》寫成之後,並沒受到當時名人重視。劉勰看重自己的文章,想要獲得沈約的評價。沈約當時地位十分顯貴,劉勰無法見到沈約,劉勰於是背著自己的書,在路上等候沈約出門,然後上前攔住沈約的車,樣子像是要賣書。沈約當即命人取來閱讀,他十分看重這部書,認為逭書深刻地說出了寫文章的道理。他常常把這部書陳放在自己的几案上。

  但是劉勰寫文章闡述佛教教義是他的特長,京城的寺塔及出名僧人的碑誌,一定要請劉勰撰寫。皇上下達命令要劉勰與慧震和尚在定林寺撰寫經證。事情完成之後,劉勰於是上表啟奏,請求出家為僧,他事先燔燒自己的鬢髮,發下誓願。皇上准許了他。劉勰於是就在定林寺中改穿僧衣,改名為慧地。劉勰出家不到一年就去世了。他的文章在世上流傳。

  王籍字文海,琅邪臨沂人。他的祖父王遠,宋時任光祿勛。父親王僧佑,齊時任驍騎將軍。王籍七歲時就能寫文章,到長大成人之後十分好學,廣泛涉獵群書,而又有才氣,樂安任叻見到他十分讚許。王籍曾經在沈約家為賓客,即興賦得《詠燭》詩,沈約很是賞識。齊代末年,王籍任冠軍行參軍,積累功勞升遷為外兵、記室。天監初年,王籍被除授安成王主簿,尚書三公郎,廷尉正。歷任餘姚、錢塘令,都因為不檢點而被免官。過了很久,王籍又被除授為輕車湘束王諮議參軍,隨王府到會稽。會稽郡境內有雲門山、天柱山,王籍曾經到這兩座山上遊覽,有時在山上幾個月不回家。王籍到若邪溪時賦詩,其中有句說:「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當時人們認為,這兩句詩的言外之意無與倫比。王籍回京任大司馬從事中郎,遷中散大夫,王籍感到特別不得志,於是徒步在集市道上漫遊,隨意與人交往。湘東王任荊州刺史,提拔王籍為安西府諮議參軍,兼作塘令。王籍不處理縣中事務,衹是每天飲酒,有來縣府訴訟的人,王籍下令鞭打他們然後放他們走。不久王籍就去世了。王籍有文集在世上流傳。

  王籍之子王碧,也很有文才,比王籍早去世。

  何思澄字元靜,東海郯人。他的父親劉敬叔,齊時任征束錄事參軍、餘杭令。

  何思澄從小勤奮好學,精於寫文章。他從家居出仕任南康王侍郎,積功升遷為安成王左常侍,兼太學博士,平南安成王行參軍,兼記室。何思澄隨王府到絲j01,寫了《游廬山詩》,選墊讀到這首詩,十分讚賞,認為自己的作品趕不上這首詩。沈約位於郊外的住宅新建了書齋,沈約就命精於書法的人把這首詩題寫在書齋的牆壁上。傅昭曾經請何思澄撰寫《釋奠詩》,文辭典雅華麗。何思澄被除授為廷尉正。天監十五年,高祖命太子詹事徐勉薦舉學士進華林園編撰《褊略》,徐勉薦舉何思澄等五人應選。何思澄遷任治書侍御史。宋、齊以來,這個官職漸漸不被重視,梁天監初年才重視對治書侍御史的選任,治書侍御史依尚書二丞的規格,車前也安排三名僕從,手執盛放官印的青囊。這樣安排是因為按照舊例,糾彈不法行為的官員印綬都安放在車前的緣故。過了很久,何思澄遷任秣陵令,入朝兼東宮通事舍人。又除授安西湘束王綠事參軍,兼舍人之職不變。當時徐勉、周舍都憑藉才氣和能力在朝中掌管政事,他們兩人都傾慕何思澄的才學,常常輪流把他邀來聚談。昭明太子去世,何思澄出京任黟縣令。遷任宣惠武陵王中錄事參軍,在任職期間去世,死時五十四歲。何思澄有文集十五卷。

  以前,何思澄與同宗族的何遜以及何子朗都有善寫文章的名聲,當時人稱說:「東海三何,何子朗最有才。」何思澄聽到這話,說:「這話錯了。至於要說的話,仍應當算何遜最有才。」何思澄說這話的意思是,最有才的名聲應當歸於自己。

  何子朗字世明,早年就很有才氣,遇事有獨到的見解,精於清談玄理,周舍每每與他交談,嘆服他玄理的精妙。何子朗曾經撰寫《敗冢賦》,是仿照莊周《至樂篇》馬捶髑髏之說而寫成,文字十分精巧。當時人們稱說:「俊朗出眾算何子朗。」歷任官職有員外散騎侍郎,出京任國山令,在這期間去世,死時二十四歲。有文集在世上流傳。


  劉杳字士深,平原平原人。他的祖父劉乘民,宋時任冀州刺史。父親劉聞慰,齊時任束陽太守,有清明廉潔的政績,劉聞慰的事跡記載在《齊書。良政傳》中。

  劉杳還衹有幾歲的時候,徵士明僧紹見到他,拍著他說:「這個孩子確實是千里駒。」劉杳十三歲時,父親去世,他守喪每次哭吊,哀痛之情感動行路之人。天監初年,劉杳任太學博士、宣惠豫章王行參軍。

  劉杳從小好學,博覽並精通各種書籍,沈約、任防以及在他們之下的文人,每每有遣忘的知識,都向劉杳詢問。劉杳曾經在沈約處賓客坐席上談及祭祀宗廟所用的犧樽,沈約說:「鄭玄回答張逸,說是犧樽上畫著婆娑起舞的鳳凰尾。現在沒有這種酒器,就是沒有遵循古代的規制。」劉杳說:「鄭玄這話未必可以作為依據。古代樽彝等酒器,都用木刻成鳥獸的形狀,鑿開頭頂直到背部,以便酒器內的酒可以倒出來。以前魏代在魯郡從地下發掘到齊大夫子尾陪送女兒的禮器,其中有犧樽,形狀是供祭祀作犧牲的牛形;晉代永嘉年間逆賊曹嶷在青州盜掘齊景公的墓冢,又得到這樣的兩個酒樽,外形也是牛的形狀。兩個地方發掘出來的都是古代遺留下來的禮器,由此可知,樽彝等酒器用木刻成鳥獸的形狀,並不是假的。沈約認為劉杳說得非常正確。沈約又說:「何承天《纂文》遣部書非常淵博,書中記載張仲師和長頸王的事,這事出自什麼地方?」劉杳說:「張仲師身長一尺二寸,衹在《論衡》中見到這個記載。長頸王就是毗騫王,朱建安《扶南以南記》中說:長頸王從古到現在都沒死。」沈約就把兩部書拿來查找,果然全都像劉查說的那樣。沈約位於郊外的住宅新建書齋,劉杳為書齋作了二首贊,把贊和自己的文章一起呈送沈約,沈約就命精於書法的人把劉杳的贊抄寫在書齋的牆壁上。接著寫信給劉杳回覆說:「我生平的嗜好,並不在於人間富貴,衹是遊覽山林的樂趣,常常因為政事繁忙而不能享受。現在我已年暮,這種興致已經過去了;但還是稍微存有求取安逸、遠離塵世的想法,存有清淡曠達的情懷。在東郊建房,並不是為了長住,正是想藉此稍微寄託以前的志向,時而能夠在此偷閒休息。健墾面游居自娛之地,塵還型所述的佳美之境,衹能空懷深深仰慕之情,又哪裹能夠仿效他們。你愛好質樸,感情深厚,惠贈我兩篇贊,文辭贍富,文采妍麗,敘事抒情,兩全其美,文句音韻,光采照人,讀了你的讚辭,便覺這塊地方,增添了十倍的自然風光。由此可知,華麗的文辭,帶來的好處大而且多,我立即就把它掛在書齋裹,坐臥都可閱讀玩賞。送來的其他文章,也都是佳作。山中寺院僧人時時給人策勵,眾堂兄弟又都是高遠奇才,藉此可以歡笑,藉此可以愈疾,在這束郊建住房,就是兼取逭兩點。等到會面的時候,再一起共敘情懷。」劉杳被沈約賞識竟到了這樣的程度。劉杳又曾經在任叻家坐談,有人贈送楛酒給任防,而禮單上寫作「搌酒」.問璽喳:「這個字是對是錯?」回答說:「姜蘇《字苑》這個字作木旁,右邊是若。」任防又說:「酒有千日醉,恐怕是假話。」劉杳說:「巡有種千里酒,喝了這種酒回到家才醉,也和千日醉酒類似。」任防十分吃驚,說:「我全忘了,實在記不起這種千里酒的事。」劉杳說:「這事出自彊五凰撰寫的《置郡事》。楊元鳳是魏代人,這部書還載有他的賦,說到三重五品,盜握。」當時就查檢彊五周的書,型查說的都不錯。王僧孺奉皇上之命撰寫譜諜,向型查詢問血統源流。說:「但望《新論》說:『太史公《三代世表》用橫行斜線排列成表格,全都仿效周代的譜諜。,以此來推論,血統應當從旦伐開始。」王僵噩感嘆道:「這可以算是學到了未曾聽到遇的東西。」周舍又問劉杳:「尚書官隨身帶著紫荷橐,相傳說是『攜帶夾囊』,遣究竟出自何處?」劉杳回答說:「《張安世傳》說:『手持橐,手板上插著筆,事奉孝武皇帝幾十年。注都說:『橐,就是。皇上的近臣手板上插著筆,等待皇上詢問。」』范岫編撰《字書音訓》,又向劉杳詢問。劉杳博聞強記,都像上面記載的那樣。

  不久就佐助旦撿編撰國史。又出京任臨建令,任職期間有很好的政績,任期滿後,臨津縣有三百餘人到宮廷請求讓劉杳留任,皇上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劉杳以有病為由上表請求解職,回京城被授為雲麾置圭王府參軍。詹事徐勉薦舉塑廬及顱協等五人進周編撰《遍略》。書編成以後,以原來官職兼廷尉正,又因為腳病而解職。隨即寫了《林庭賦》。王僧孺見到這篇賦讚嘆說:「《郊居賦》之後,再沒有像《林庭賦》遣麼好的作品。」普通元年,劉杳又被授為譴正,遷任尚書駕部郎,數月之後,又徙署儀曹郎,僕射塗塑把尚書省的文書事務全都交給劉杳處置。劉杳又出京任餘姚令,在職期間清正廉潔,有人饋贈,他全不收受,撾墓王頒發文告稱讚褒獎他。劉杳回京城又被授為宣惠湘東王記室參軍,因母親去世而離職。服喪期滿,劉杳又任王府記室,兼東宮通事舍人。大通元年,劉杳遷任步兵校尉,兼舍人之職不變。昭明太子對劉杳說:「從前阮籍因為步兵廚營人善於釀酒,就請求任步兵校尉之職。酒不是你喜歡的東西,而你卻擔任了步兵校尉之職,就正是因為你的才學無愧於古人。」不久,皇上命劉杳代裴子野知著作郎事。昭明太子去世,新立太子,按慣例原任太子官員沒有留任的,皇上命劉杳破例留任。劉杳接著為太子《徂歸賦》作注,他的注被稱為廣博周全。僕射何敬容啟奏讓劉杳轉任王府諮議,高祖說:「劉杳必須先具備在中書省任職的經歷。」接著就授劉杳為中書侍郎。不久後劉杳又任平西湘束王諮議參軍,兼舍人、知著作等職不變。又遷任尚書左丞。大同二年,劉杳在任職期間去世,死時五十歲。


  劉杳注重自身修養,清廉儉樸,沒有嗜好。生性不自誇,不議論別人的長短,到他見到佛教的經文教義之後,常行慈悲,並能忍辱。天監十七年,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劉杳便長期不吃腥膻,遵循戒律衹吃蔬食。劉杳臨終的時候,留下遺言,要在殯殮時給他穿上僧人的法衣,用無蓋無帷的敞車裝載靈柩,運回家葬在祖先墓地襄,隨便得到一塊地,衹要容得下棺柩就夠了,不要設靈筵祭奠。劉杏的兒子都一一遵照辦理。

  劉杳從年幼直到成年,著述很多。撰有《要雅》五卷,《楚辭草木疏》一卷,《高士傳》二卷,《東宮新舊記》三十卷,《古今四部書目》五卷,都流傳於世。

  謝征字玄度,陳郡陽夏人。他的高祖父謝景仁,宋時任尚書左僕射。祖父謝稚,宋時任司徒主簿。父親謝璟,年少時就和堂叔謝跳同樣出名。齊竟陵王蕭子良開建西邸,招攬文學之士。謝璟也在被招之列。隆昌年間,謝璟任明帝驃騎諮議參軍,領記室。遷任中書郎,晉安內史。高墊平定京城,邀堤任霸府諮議,鑿台黃門郎。天監初年,謝彊積功遷升為司農卿,秘書監,左民尚書,明威將軍、束陽太守。高祖要用謝璟為侍中,邀堤以年老為由堅決推辭,請求任金印紫綬之職,還未按等級任命官職,謝璟就因病而去世了。

  謝征從小聰慧,邀盪認為他才能優異,常常對自己的親屬說:「這個孩子不是平常之輩,。令人擔憂的是他的壽命;假若上天給他年壽,我就沒有遺憾了。」謝征長大成人之後,風度儀表都很美,愛好學習,善於寫文章。謝征最初任安西窒盛王法曹,遷任尚書金部三公二曹郎,豫章王記室,兼中書舍人。又遷任平北諮議參軍,兼鴻膻卿,舍人之職不變。當時魏中山王孟監返回北方,產趄在武擅毖為他餞行。高祖要群臣在酒宴上賦詩三十韻,限定三刻完成。謝征二刻就把詩寫好,文辭很美,高擔讀了又讀。謝征又為臨汝侯淵《放生文》,也被當代人讚賞。

  中大通元年,堂堂因為父親去世而離職守喪,接著母親又去世。皇上下詔命謝征守喪期間起復為貞威將軍,回京暫時攝理原來的職務。服喪期滿,被授為尚書左丞。中大通三年,昭明太子去世,高祖立董網為皇太子,將要頒發詔令的時候,高祖衹是把尚書左僕射何敬容、宣惠將軍孔述遞以及謝蠻等三人召來,和他們商議。邀堂當時年紀還輕,職位不高,但對他的任用、恩寵都很厚重。四年,謝鑾積功遷任為中書郎,鴻臚卿、舍人之職不變。中大通六年,謝征出京任北中郎邃童工長史、塵盧噬太守。謝征任職期間去世,死時三十七歲。謝征的友人琅邪王簽收集他的文稿整理為二十卷。

  臧嚴字彥威,東莞莒人。他的曾祖父臧燾,宋時追贈為左光祿大夫。祖父臧凝,齊時任尚書右丞。父親臧棱,任後軍參軍。

  臧嚴年幼時有孝敬的德性,為父親守喪時因哀傷而毀傷身體,因此而出名。他失去父親,家中貧窮,但卻勤奮好學,一舉一動手上不放下書卷。最初任安成王侍郎,轉任常侍。臧嚴的堂叔臧未甄任江夏太守,帶著臧嚴去上任,臧嚴在旅途中寫了《屯游賦》,任防見到逭篇賦,十分讚賞。臧嚴又作《七算》,文辭也很富贍華麗。臧嚴生性耿直方正,不隨俗浮沉,在塵世間未曾有過拜訪進見請託一類的事情,僕射徐勉想要認識他,但臧嚴始終不肯去拜謁徐勉。

  臧嚴遷任冠軍行參軍、侍湘束王讀,又積功遷任湘束王宣惠輕車府參軍,兼記室。臧嚴學習熟記的知識很多,尤其精於《漢書》,背誦純熟,全能脫口而出。湘東王曾經自己拿著四部書目測試臧嚴,臧嚴從甲卷到丁卷,每卷回答湘束王問的一件事,以及作者姓名,竟然全無遣漏。臧嚴學識淵博竟到了這樣的程度。湘束王遷任荊州刺史,臧嚴隨王府轉任西中郎安西錄事參軍。威嚴歷任義陽郡監、武寧太守,多次任職都在蠻夷地區,以前的郡守常常選用武將,率軍鎮守;臧嚴卻僅僅率領幾個門生乘坐一輛車進入郡境,群蠻都心悅誠服,於是寇盜之事也都絕跡了。湘東王進京任石頭戍軍事,臧嚴被除授為安右錄事。湘束王遷任江州刺史,臧嚴任鎮南諮議參軍。臧嚴在任職期間去世。他有文集十卷。

  伏挺字士標。他的父親伏佢,任豫章內史,伏佢的事跡記載在《良吏傳》中。

  伏挺自幼聰明,七歲時能讀通《孝經》、《論語》。長大成人之後,很有才氣,喜歡寫文章,他作的五言詩,善於仿效謝康樂的風格。伏挺父親的朋友樂安任防深深讚賞他,認為他是奇才。任防曾經說:「伏挺這樣的人才,京城當今沒有第二個。」齊代末年,州中舉伏挺為秀才,伏挺的對策在當時居於第一位。高祖義軍來到京城的時候,伏挺趕到新林去迎接義軍,拜謁高祖,高祖見到他十分高興,稱他為「顏子」,提拔他為征束行參軍,這時候伏挺才十八歲。天監初年,伏挺被授為中軍參軍事。伏挺的住宅在潮溝,他在宅中講論(<ill語》,滿朝的官員都來聽他講說。伏挺遷任建康正,不久就因為受到彈劾而免職。過了很久,伏挺又入京任尚書儀曹郎,遷任西中郎記室參軍,歷任晉陵、武康令。免除縣令職務後回京城,於是在東郊建房子,不再出仕。


  伏挺年輕時就有很大名聲,在當時又和人相處得很好,朝中身處要職的權臣和無實權的閒官,多數與伏挺有交往,所以伏挺不能久處隱退的地位。當時僕射徐勉因為有病請假回家,伏挺寫信給徐勉以揣度徐勉的心意,信中說:

  從前士德懷念舊友,思念之情縈繞數日;王輔嗣想念友人,憂思不斷長達一旬。由此可知,祇要是深情相系,無論貴賤,思念之情是相同的。何況像你,施仁庇護百姓,仁德廣布天下,對我們家有隆厚的恩德,對我又有知己之恩,我更是時時眷念。但是你身居朝廷,我閒居山野,山川阻隔,地位懸殊,雖然時常拜讀你的詩文,但卻沒見到你。《東山》篇中遠行的感嘆,什麼時候才能回歸;西風曾引起人們的思鄉之情,我面對此情此景,又哪能不觸動思念之情。更加上靜居空屋,沒有友朋交往酬答,秋風四起,園林枯黃。山野淒涼寂寞,秋蟲吟叫。胸中之情不好直接寫出,但內心的情思又不能沒有寄託,因而時時憑藉吟詩作賦寄託情懷,往往能湊足篇章。揚雄學問深而廣,還有人擔心他的文章被用來覆蓋醬瓿;惠王學富五車,更被人指責為雜亂謬誤,何況我這文章更不值一提。有一天姑且呈獻短文給你,想不到你卻給予超乎尋常的讚賞,承蒙你優厚的關照,回信連篇累牘地誇獎,我捧著你的回信,一次又一次地誦讀,衹怕你稱讚太過分,超出了標準。從前曹子建不想隨意稱讚陳琳,就是擔心被後代人嗤笑。現在你給我過多的讚美,恐怕會影響你的名聲。

  我隱居在草萊之中,見聞很少,憑藉歌謠聽到一些,從轎夫牧人那裹學到一些。仰承公卿的諄諄教誨,最終養成簡易通達的習性,娛腸的美味、悅耳的音樂都漸漸檳棄,安適的居室、盛美的景象也全都滌除。綾羅美服、絲竹樂器,全都丟棄不用;一丈見方的小屋、一張小小的圓桌,三杯薄酒的嗜好依然保留。所以我認為人間形勢變化,我處在域外卻情懷淡泊;每日誦讀詩書,教授學生,顯揚我益柔損剛、輿世無爭的胸懷。我追慕留侯張良的辟穀長生之道,嚮往陸韓鯉那樣辭去榮顯職位。我眷念束都,寄情南魚,捧讀你的來信,感到確實符合我的情況。雖然感到十分榮幸,但還有不明白的地方。現在帝業安寧,戰事平息,順道應時的聖主接受天命,百姓恭順敬奉聖明的君主。眾多之人歸服,像展氏那樣的仁德之人也奮發而起,輔佐聖主;面對浩浩白水,像寧叟那樣的賢才也正想褰裳渡水,歸順聖主。由此可知君子是為了濟助世人,按道義行事,並非是謀求私利。想追隨赤松子作神仙之游,誰能做得到?衹希望進入仁壽之域,安定天下,祈求多福。上天雖然不說話,但四季順行,萬物生長。這樣,百姓得到庇護,官吏不會被免職,賢人不再隱於空谷,低賤之人也能蒙受賞賜。逭難道不是盛世之美嗎,遣難道不是盛世之美嗎!從前杜真把自己關在房屋裹,不應徵辟;郎宗掛冠懸印,逃隱於幽野,這樣做很難啊,遣實在並不是我的願望。井丹生性高潔,也還是和權貴交往;司馬相如傲視世人,但在家鄉也表現出華貴的身份,我常認為這樣處世就會獲取安泰的生活,每每暗中傾慕他們。我正想擁帚清掃道路,延請我思念之人,熱情款待,請你在農事閒暇之時光臨,不要我再行邀請。

  我雖然喜歡寫文章,但是不能投合當代之人,又不能改變自己的志向和操守,順應時俗。像壬迂仿效旦塞王嗜食昌蒲那樣,我也傾慕前賢,有所偏好,因此撰寫文章,不以自己鄙陋淺薄而羞愧,面對被人稱為龍門的司馬遷也毫不忌憚。從前遇曲璽讚賞委墓量卿,劉孟公賞識張仲蔚,他們還衹是受到學識淵博通達之人的讚賞,都稱得上是美善之事,何況我受到一代宗師的賞識,更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近來沒有提筆,未去書信及時請安,現在姑且仿效東方朔,獻書給丞相,需要重新抄寫,就請你指正潤色,如果遇上子侯,也請再行修正。

  徐勉回信說:反覆閱讀你的來信,全篇文字,列舉出世入世之事,談及隱退仕進話題,事理周詳,意趣深遠,打開你的來信拜讀,更增加憤激感慨之情。你是大州薦拔的秀才,剛成年就進入朝廷,參與政事,縱覽百家之書,涉獵六藝之學,看眼神就表現出你的俊美聰慧,觀神色就顯示你的俊逸明達,你如同魯國的名駒,是才學超群的年輕後輩,你超出雲中白鶴,品格高潔、志向遠大。曾經在大邑中驗證你的才能,在富裕之鄉試驗你做官的能力,將要像子游作武城宰那樣施行禮樂教化,像朱邑在桐鄉為吏那樣留下惠政,被百姓歌頌,哪裹會同卓茂、魯恭那樣忠誠專一的官吏同年而語呢?你傑出的才能將要受到賞識,皇帝要授予官爵,戴上冠簪,系上紳帶,加進朝廷官員的行列。而你卻仰慕隱退之舉,懷著自己的聰明想法,認為已經官職增高會成為自己的拖累,從中領悟恩寵過多要委婉拒絕,於是就從塵世中退隱,實在使我十分欽敬。何況在金商時節,素秋降臨,林野蕭條,沒有人一起遊樂,衹是在典籍中涉足,在儒道兩家學說中遨遊,外物和自身全都忘懷,個人的寵辱又哪會在心中滯留?造實在也是一種歡樂,享用的方式不同而已。現在皇上遠見博聞,向四方訪求賢者,晝思夜想,寤寐難忘。賢人都從幽谷中出來,隱士也都引領而望,期待聖主。天下有道,仍然貧賤就算是恥辱;離開人群,不能夠與鳥獸同群。所以應當拋棄披蘿帶荔的隱居生活,出來加入朝臣百官的行列,不要違背亂世引退、太平盛世就應出仕的準則,這不也是一樁美事嗎!


  我缺少佐助明主治理國家的才智,也沒有濟助世人的能力,祇是稟承朝廷的準則,不敢荒忽懈怠,才寡力弱,任重道遠,我內心慚愧,不止一天。天下有道,百姓都是堯舜時代的百姓,作為朝廷官員,我們還有什麼事可干?因此可以以疲睏病弱為藉口,過著閒逸的生活。假如天下統一,車同軌,書同文,守衛邊防的軍隊不再來報警,朝廷制訂禮樂制度,刻石紀功,封禪泰山,然後就脫下官服,回到自己茅舍,實在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是我早年患有遇風而咳的疾病,造成這虛弱昏眩的病體,像皇甫士安那樣骨瘦如柴,像汲長孺那樣羸弱多病,朝廷的文書堆積未辦,尚書府的公事許多未作處理,娛耳的音樂,爛腸的酒食,也都因而停下不再享用,但並不是想追慕赤松子,仰慕留侯張良。假如上天再給我增加年壽,我自然將會恭謹奉守自己的職責。但我們不是同類的人,處境並不相同,以上的話,實在有些累贅。反覆閱讀,更覺茫然若失。你品格高尚,遠離塵世,如同白雲飄蕩,隱居山野,我的思念之情什麼時候才能平息。

  承蒙你寄來書信,又拿文章給我拜讀。我反覆誦讀,沉浸在辭藻文采之中。從前王仲宣才思敏捷,憑藉蔡中郎才獲得聲譽;彌正平聰慧穎悟,依賴孔北海才名聲四揚。看看古代,比比今天,我德行有虧,內心有愧。假如你寫成書卷,我一定全力稱揚,譽為第一。不要讓美好的文辭得不到傳揚,就像明珠衹在隨侯手掌中閃耀發光,空使文人扼腕嘆息。我希望去見你,車到里門,我將憑軾致敬,掃門求見。你如果返回京城,希望你來寒舍,我一定放下高懸的坐榻,迎接嘉賓。輕苔薄紙,專程進獻。真有「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感嘆,我哪天不是這樣懷念你啊!希望你忘記憂愁,不要勞累。書信不能詳盡表達我的心意。

  伏挺後來出仕,不久被任命為南台治書。因為接受賄賂,將要被審問。伏挺害怕被判罪,於是改變服飾化裝為道士,藏匿很久。後來遇上赦令,他才從藏身的天心寺中出來。邵陵王任江州刺史,帶著伏挺去江州。邵陵王愛好文學,伏挺因此深受恩寵,禮遇隆厚。伏挺就在造時還俗。邵陵王遷任郢州刺史,伏挺又隨邵陵王到郢州。邵陵王被徵調回京任京尹,伏挺就留在夏首,很久才回京城。太清年間,伏挺客游吳興、吳郡。伏挺在侯景叛亂期間去世。他著有《邇說》十卷,文集二十卷。

  伏挺之子伏知命,先跟隨伏挺事奉邵陵王,掌書記。侯景叛亂期間,邵陵王在郢州敗逃,伏知命就乘機順江而下投降侯景。伏知命常常認為自己父親仕途不能通達,因此深深怨恨朝廷,於是竭盡心意事奉侯景。侯景襲擊郢州,圍攻巴陵,軍中文告檄文,都是出自伏知命。侯景篡位,自立為帝,伏知命任中書舍人,深受信任,權勢超過偽朝廷內外的其他人。侯景失敗,伏知命被收捕,押送到江陵,囚禁在獄中死去。伏挺之弟伏捶,也因有才學而出名,原先也被邵陵王選用,歷任記室,中記室,參軍。

  庾仲容字仲容,穎川隔陵人。他是晉司空庾冰的第六代子孫。他的祖父庾徽之,宋時任御史中丞。父親庾漪,齊時任邵陵王記室。

  庾仲容幼時失去父親,由叔父庾泳撫養。長大成人之後,他杜絕與人交往,專心一意潛心學習,白天黑夜都手不釋卷。最初任安西法曹行參軍,庾泳當時已經擔任顯貴之職,吏部尚書徐勉打算讓庾泳的兒子庾晏嬰擔任太子屬官,庾泳流著眼淚對徐勉說:「我哥哥的孩子庾仲容從小就成為孤兒,才能略微有一些,希望用庾晏嬰將要充任的職務轉而任用他。」徐勉答應了庾泳的要求,就轉任庾仲容為太子舍人。庾仲容又遷任安成王主簿。當時平原劉孝標也在王府中任僚屬,他們兩人都因勤勉學習而受到安成王的禮遇。庾仲容遷任晉安王功曹史。歷任永康、錢唐、武康令,治理縣中事務都沒有突出的業績,而且常常被彈劾。過了很久,庾仲容被除授為安成王中記室,將要出京隨王府行動,皇太子因為庾仲容原任太子宮屬,顧念舊情而破例舉行餞別酒宴,皇太子賜詩給庾仲容說:「孫生陟陽道,吳子朝歌縣,未若樊林舉,置酒臨華殿。」當時人都認為遣對庾仲容是極大的榮耀。庾仲容遷任安西武陵王諮議參軍。後又被授為尚書左丞,因為審察案情、糾彈官員不公正而被免職。

  庾仲容學問淵博,年輕時就有很大名聲,但是他很意氣用事,藉酒使性,又喜歡發表正直而不同凡響的言論,士人中的友人就因此而看輕他。庾仲容衹和王籍、謝幾卿等人性格相合,交情很好。王籍、謝幾卿二人當時也與眾人不相合,於是三個人結伴交往,縱情酣飲,不再注重操守。過了很久,庾仲容又任諮議參軍,出京任黟縣令。到太清年間發生動亂的時候,庾仲容客居會稽,因為患病而去世,死時七十四歲。

  庾仲容抄寫諸子書三十卷,各家地理書二十卷,《列女傳》三卷,他還有文集二十卷,這些書都在世間流傳。

  陸雲公字子龍,吳郡人。他的祖父陸閒,任州別駕。父親陸完,任寧遠長史。

  陸雲公五歲時可以背誦《論語》、《毛詩》,九歲時讀《漢書》,全能記下來。他的從祖父陸便、沛國劉顯向他考問《漢書》中的十件事,他都能一一回答,無所遣漏,劉顯讚嘆不已,認為他異於常人。長大成人之後,陸雲公好學而有才氣。州中舉為秀才。陸雲公積功遷任宣惠武陵王、平西湘束王行參軍。陸雲公原先撰寫了《太伯廟碑》,吳興太守張纘離職回京城,在途中讀到陸雲公寫的碑文,感嘆地說:「這個人簡直是當代的蔡伯喈。」張纘到京城後主管銓選官員的事務,他向高祖推薦陸雲公,高祖於是召陸雲公兼尚書儀曹郎,不久就實授此職,入值壽光省,又以本來官職知著作郎事。不久又除授為著作郎,積功遷任中書黃門郎,並掌著作。陸雲公善於下圍棋,一次曾經在夜晚陪侍高祖,他戴的武冠碰上了燭火,高祖笑著對他說:「燭燒壞了你帽子上的貂尾。」高祖將要用陸雲公為侍中,侍中冠上有貂尾為飾,所以高祖用這樣的話來和陸雲公開玩笑。當時天淵池新製造了一艘鯿魚舟,舟形闊而短,高祖在閒暇的El子裹常常乘坐這艘船隨波蕩漾,在朝臣中衹是帶著太常劉之遴、國子祭酒到溉、右衛朱異,陸雲公當時年紀輕,職位也不高,但是也在陪高祖泛舟的朝臣之列。高祖對他的恩寵厚待竟到了這樣的程度。太清元年,陸雲公去世,死時三十七歲。高祖為他的死哀傷惋惜,親手寫詔書說:「給事黃門侍郎、掌著作陸雲公,風姿儀態秀美,學問博洽通達,是後起之秀。他突然間去世,深深令人痛心。應當確定日期為他舉哀。贈錢五萬、布四十匹幫助他家辦理喪事。」

  張纘當時任湘州刺史,他寫信給陸雲公的叔父陸襄、兄長陸晏子說:

  京城的信使來,知道你們賢兄之子、賢弟黃門侍郎不幸去世的消息,這不衹是你們家失去了優異的人才,衹要是認識他的人都同感悲傷,哀痛惋惜,不能休止。賢兄之子、賢弟天生的才情早就顯露,弱冠之年更是俊異非凡,書籍一經過目,用不著第二次翻閱。有陸績懷橘孝親之舉、王祥為母抱柰之情,這是天生的稟性;能踞坐苦讀、躋身賢才行列,並不是憑藉外人的幫助。學者相聚,那他能以自己的撰述立於學者之林;問難答辯,那他就能談出自己的心得,常有獨到的見解。剛剛過了弱冠之年,他就已經精通文辭和六藝,評論眾多的士人,他正是傑出的詩人。我曾輿他同為朝廷之官,互相追隨,交情深厚,因為志氣相投,就成了忘年之交。在朝一年,朝夕相處。從早到晚,玩賞古籍,披板文章。平生的知交舊友,差不多都漸漸殂謝,老夫我記得舊友,在世已經不多了。至於我遣一生,還有多少時間,怡悅心志的樂事,就在於和他交往。我職務遷調,前往瀟、湘,船停在京城江岸,將要離別之時,更看出我和他之間的交往深情。晚上在京城郊外暫住,我和他促膝而談,滯留了一夜又一夜,戀戀不捨,握手道別,強忍悲酸,各登前程。我在外任職數年,被疾病纏繞侵擾,昏憤糊塗,很久已不與人交往。憑几口授,手下又一向沒有可托以此任的美才;自己動筆,字跡又輕重不勻,若減若沒,更增添愧疚之情。京城中知交舊友,都像雲雨,有的分離,有的永別,祇有和他的交往,書信互相問訊,未曾斷絕。我們的交往在形跡之外,不會被路途遙遠而阻隔;我們的友情在襟懷之中,不會因歲月的流逝而改變。我在外做官五六年,殷切期望能回到家鄉,天天盼望著束歸京城,再和他重溫昔日的深情。為什麼這次分別,竟使我們永遠成為隔世之人!當初揮手告別的時候,誰能保住自己長命百歲,我祇怕自己突然衰謝,所以沒有其他的安排。想不到他在風華正茂的年齡去世,學問淵博的賢才被埋葬,更叫人增加傷感之情。想當年我引薦他,就因為他一直志向堅定,你們兄弟感情深厚,又加上把他看作陸家家實,更有摯愛之情。突然間遇上這令人憂傷痛心之事,我還能說什麼!臨到寫信更增加悲哀傷痛,以致語無倫次。

  陸雲公堂兄陸才子,也因為有才氣而出名,他歷任中書郎、宣成王友,太子中庶子。廷尉卿,比陸雲公先去世。陸才子、陸雲公都有文集,也都在世上流傳。

  任孝恭字孝恭,臨淮臨淮人。他的曾祖父任農夫,宋時任南豫州刺史。

  任孝恭年幼時就失去父親,他事奉母親十分孝敬,因此而出名。任孝恭專心一意,勤奮學習,家中貧窮,沒有書可演就常常輾轉請託向人借書。每讀一遍,他就可以背誦,全無遺漏。任耋苤的外祖父丘它,與高祖原有交情,聽說任孝恭有才學,就把他召入西省編撰史書。任孝恭最初任奉朝請,進值壽光省,為司文侍郎,不久兼中書通事舍人。高祖下詔命任孝恭撰寫《建陵寺剎下銘》,任孝恭又呈奏自己撰寫的高祖文集的《序文》,文辭都富贍華麗,從逭以後,任孝恭專職主管朝廷的文書。任孝恭寫文章敏捷迅速,接到詔命立即就能成文,看起來不很花費心思,寫好文章呈奏,高祖每每都稱讚他的文章寫得好,多次賜給他金帛。任孝恭在年輕時跟隨蕭寺雲法師讀經文,通曉釋教教義,到遣時任孝恭衹食用蔬食,遵守戒律,信奉佛教十分誠懇。但任孝恭生性很喜歡誇耀自己的功勞,常憑藉自己的才能凌駕於別人之上,對於當時有名的人物多表現出輕視的態度,世人也就因此而看輕他。

  太清二年,侯景進犯京城,任孝恭啟奏招募軍士,他率領招募的軍人隸屬於蕭正德,駐紮在江南岸。到叛賊軍隊來到的時候,蕭正德率軍投降侯景,任孝恭返回趕赴宮城,宮城城門已經關閉,任孝恭於是逃進東府,不久束府被叛賊攻破,任孝恭被害。任孝恭的文集在世間流傳。

  顏協字子和,琅邪臨沂人。他七代以前的祖上顏含,晉時任侍中、國子祭酒、西平靖侯。他的父親顏見遠,博學而且有志向,有操守。以前,齊和帝鎮守荊州的時候,任顏見遠為綠事參軍,到齊和帝在江陵登上帝位的時候,命顏見遠任治書侍御史,不久又兼中丞。高祖接受齊的禪讓之後,顏見遠於是絕食,含恨幾天而去世。高祖聽到這消息說:「我是順應天命,順從人意,和天下士大夫有什麼關係?而顏見遠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

  顏協從小失去父親,在舅氏家撫養。他從小以度量大而被人們稱讚。顏協廣泛涉獵群書,精於寫草書和隸書。顏協初出仕就任湘東王國常侍,又兼府記室。世祖出京鎮守荊州,顏協轉任實授記室。當時吳郡顧協也在王府中任職,他和顏協同名,才學也相匹敵,王府中稱他們為「二協」。顏協之舅陳郡謝陳去世,顏協因為舅舅對自己有撫養之恩,因此用對待伯父叔父的禮儀為舅舅守喪,談論這事的人因此更看重顏協的情義。顏協又感到家中父親屬守義而死,因此不去追求顯達的職位,常常拒絕朝廷的徵召,衹是在藩王府任職而已。大同五年,顏協去世,死時四十二歲。世祖為他的去世嗟嘆惋惜,為此而著《懷舊詩》哀悼他。其中一章說:「氣量弘大而風度高雅,實在是名實一致的高才啊!雖已仕進卻還未升遷,致使高才還滯留在俸祿不高的職位上。」

  顏協撰寫的《晉仙傳》五篇,《日月災異圖》兩卷,因為遇上火災都燒毀了。

  顏協有兩個兒子:顏之儀,顏之推,都出名很早。顏之推在承聖年間官職升至正員郎、中書舍人。

  陳吏部尚書姚察說:魏文帝說,古代文人,很少有人能保持自己的名節。為什麼呢?文人要巧妙地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與眾不同地披露自己的胸懷,因此,他們容易藐視同輩之人,顯露誇耀自大之心。在大的場合就會凌辱輕慢侯王,在小的場合就會輕視侮慢朋友,招致妒忌,陷入罪遇,全都由此產生。像屈原、買誼被棄斥放逐,桓譚、馮衍被檳斥不用,遣哪裹衹是一朝一代才有的事啊,實在是這些文人恃才自傲帶來的禍患啊!以上記載的文學之士,正值教化昌明的時代,撰寫辭藻華麗的文章,沒有鬱悶壓抑的憂慮,不會遇上前代文人遭遇的禍患,實在太好了。議論,說明他是講求命運的一類人物。命運這種東西,聖人很少談及,趨向命運之說,認為命運必然操縱人生,這不是聖人經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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