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443.匈牙利五人眾
以弗朗茨還算不錯的記憶力,他不曾記得米克有給其他人寫過信,當然也包括弗朗茨自己。
之所以他如此熟悉米克的筆跡,只是因為米克是個無時無刻不在工作的人,也沒什麼朋友,即使如弗朗茨這樣每天工作十個小時的勤勉皇帝都甘拜下風。
如此能吏單是每月遞交的報告就已經堆積如山了,不僅他熟悉,他的副官也熟悉,也包括伊莉莎白。
他們都見過米克的報告,而信,確實是第一次見。
[敬愛的奧匈帝國皇帝陛下:
在看這封信之前,請確保您的周圍沒有其他人。尤其是伊莉莎白皇后陛下,請一定確保她不在您的身邊]
熟悉的字跡,陌生的筆觸,弗朗茨不禁又看了眼信紙的結尾,確認了上面的名字,這才繼續看下去:
[這不是對她的不尊重,正相反,我非常尊敬她。這半年時間裡,皇后的轉變人人可見,雖然依舊會感情用事,但卻已經能很好地處理這份情緒。至少她不會像以前那樣胡鬧了,凡事都會把奧地利的利益放在首位,讓我心悅誠服。
但煩請不要讓伊莉莎白皇后陛下看到這封信。]
伊莉莎白就坐在沙發上,現在根本沒興趣看什麼報告還有信。按理說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弗朗茨還是很猶豫,因為他知道米克不會騙自己。在看了信的篇幅後,弗朗茨知道這封信的價值,還是決定先把她哄回臥室:「親愛的,先回臥室休息吧,晚宴已經取消了。」
「你呢?」
「我還需要看供詞,確認他們有沒有別的同夥。」弗朗茨很想抓住這個叫卡爾曼的傢伙,問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先去吧,好好休息,把下午的事兒忘掉。等我和卡士柏搞定了這件事就去找你的,我保證。」
「那好吧。」伊莉莎白站起身,摸著有些漲的肚子,「我腸胃不舒服,晚飯也不想吃了,讓他們一會兒別送來。」
弗朗茨知道這是後遺症,刺殺的武器從慣用的匕首變成了手槍和炸藥,隱蔽性和殺傷力都大大增加。現在就連他都不太願意見陌生人,生怕對方直接掏出手槍對著自己扣動扳機。
但沒辦法,既然坐上了這個位子,就要承擔被暗殺的風險,世世代代都是如此,該熬還得熬。值得欣慰的是,至少從火車站一路回到皇宮都沒遇到危險,皇宮內有護衛隊,肯定也是安全的。
支走伊莉莎白,弗朗茨又拿起了信。
[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您,在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至於是怎麼死的,可能是被槍殺,可能是被炸藥炸死,也可能是刀子或者別的什麼,暫時還沒決定。
總之我肯定是死了,這一點我很確定。
死的方式並不是這封信的重點,或者可以說無足輕重,當然我的生命也是,請您不用過分悲傷。
我更想和您說的是我死後的事,只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提及去年的普奧戰爭,以及兩個特殊的匈牙利人。也許您已經通過卡士柏遞來的供詞提前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但煩請您繼續看下去。]
弗朗茨有些驚訝,驚訝於米克的先知先覺。
隱約間,他似乎察覺了些什麼,抬頭看著仍然站在一旁的卡士柏,問道:「這封信是什麼時候寫的?」
「我不知道。」卡士柏搖搖頭,「有很多事都是老師一個人去做的,我被排除在了行動名單里。給您的信肯定更為私密,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是怎麼死的?」弗朗茨仍然不願接受米剋死亡的事實,「我記得他沒上馬車,等了沒一會兒炸彈就爆炸了」
「是被炸彈炸死的,在此之前還挨了一槍。」卡士柏只是站在一旁,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皇帝陛下,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很多事是老師一個人做的,我不知道,信息自然也會有缺損。其實所有疑問的答案都在信里,你看完就知道其中原由了。」
弗朗茨沒再問下去,不得不換個話題:「他有遺囑麼?」
「沒有。」卡士柏解釋道,「其實有沒有都無所謂,老師從來就沒有娛樂活動,也沒多少存款,名下只有您給的一間公寓和幾件簡單的家具。」
弗朗茨皺起了眉頭:「他每個月有好幾千克朗的收入呢,錢去哪兒了?」
「圖書館的經費一直不足,錢平時都分給我們了。」
「.」
弗朗茨看著手裡的信,神情有些恍惚:「那他的屍體呢?」
卡士柏這時才抬起頭:「屍體第一時間找人取回了,應該已經收殮妥當,這幾天就會用火車送回維也納安葬。」
弗朗茨本想說要去看看他,但後來還是算了。在一個工作狂面前浪費工作時間去看他那具不可能復活的軀殼,這本身就是一種褻瀆。
[普奧戰爭結束後我一直在尋找戰爭失敗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您現在所要促成的大事。我們需要更廣袤的國土、人口和財富,以擴充我們的軍隊,增強貿易經濟。匈牙利就是最好的戰後補充,所以戰爭結束沒多久,我就將更多的眼線安排了進去。
不得不說,匈牙利是奧地利為數不多的機會,但同時也是毒瘤。
我不懂政治,但我很清楚匈牙利的上層想要什麼。一直以來匈牙利的要求就沒減少過,甚至還想要保留自己的軍隊,簡直是天方夜譚。不過在我看來,奧匈必然會合併,這是您一直以來在推行的政策。如今有普魯士和法國虎視眈眈,您更會選擇加速合併來壯大國家力量。
而在加速的過程中難免會受人誘惑,被人利用,最後吃上大虧。]
米克原本在弗朗茨眼裡只是個情報頭子,暗地裡的工作,能力很強但上不了台面。現在看來,米克的見解一點都不比那些高官差。看到這兒他有些後悔了,後悔只是把他擺在那個位子,最後為了保護自己死於非命。
只是事已至此,他沒時間悲傷,思緒更多還是被爆炸後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占滿。
法國的反應,匈牙利的反應,國內的反應,當然還有其他國家的。安全問題自不必說,肯定需要繼續加強,更多還是國與國之間的關係
[也許剛開始合併時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像夫妻新婚那樣,久而久之感情就會出現問題,這點您應該比我這個單身老男人更清楚。
匈牙利將來必然會成為奧地利的累贅,他們太貪了,而仁慈的您和皇后陛下很有可能顧念感情,放任他們,最後釀成大禍。為了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件事,我制定過計劃,不過原計劃啟動時間在三到五年之後,並不在今年。
只是我得了重病,卡維醫生也沒有太大的把握,眼看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把計劃提前到了今年。到這裡可以提一提那兩個匈牙利人了,一個叫羅切斯特,匈牙利老貴族後裔,是個愛賭錢的敗家子兒。另一個叫阿耶莎,撿來的平民小姑娘,但腦子有點不太正常。
如果供詞就擺在您的身邊,您就應該知道這兩位就是刺殺您的兇手]
弗朗茨一驚,拿起手邊的供詞,裡面確實清楚寫著「阿耶莎」和「羅切斯特」的名字。一人被抓,另一人死亡,被抓的阿耶莎對刺殺供認不諱。
而教唆他們的主犯,那個叫蒂薩·卡爾曼的男人提供了槍械和炸藥,如今還在潛逃之中。
「不對啊!」
為什麼在刺殺之前米克就知道了這兩人是兇手?
[他們一個欠了巨額債務,一個在暗地裡幫人墮胎賺錢,在布達佩斯都混不下去了,算得上很好的棋子。像他們這樣來奧地利尋求幫助的匈牙利人還有26位,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人人都有把柄在我手裡。
不過進一步篩選後,真正能用的只有5人。我把他們進一步安插進了重要人物身邊,羅切斯特被瑪蒂爾德公主相中,阿耶莎進了莫拉索伯爵的家裡,這都不是偶然。
在取得僱主信任後,我開始以匈牙利自由派精神領袖蒂薩·卡爾曼的身份與他們秘密通信]
弗朗茨以為自己看錯了,特地又拿起了供詞,和上面的名字逐個字母進行比對。確實沒錯,米克就是阿耶莎嘴裡說的蒂薩·卡爾曼,誘導他們或者說得更嚴重些,用精神和物質上的東西逼迫他們參與這場刺殺。
他不敢相信這些是真的,反覆看了結尾處的祝詞,又看向卡士柏。
弗朗茨已經大致猜到了米克的計劃,現在腦子裡有太多太多的疑問需要驗證,可一想起卡士柏剛才說的那句話又忍了回去,只是提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這些行動你都不知道?」
「只知道其中一部分。」卡士柏答道,「而且很多細節都是假的,甚至有些都沒告訴過我。」
弗朗茨又想到了之前在火車上米克和他說的「考察」,也許這就是對「卡士柏」的最後考察。
[阿耶莎表現得很積極,可能和她輕微精神失常有關。羅切斯特則比較保守頑固,和許多老貴族一樣沒魄力。因為人手不夠,少了他計劃就會有漏洞,我不得不冒險讓阿耶莎去勸他。為了達到勸誡的目的,我還讓不少會匈牙利語的外勤去演了一場戲,不幸把警察給引來了。
總之在經過了這件事後,羅切斯特看清了自己的定位,決定放手一搏。而我也派人積極地在巴黎偷竊財物,讓巴黎警察疲於奔命,為偷盜兇器創造條件。
在此我需要解釋,經費使用明細里有一條就是給警局的假釋和賄賂費用,總共3050法郎。
整個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的,阿耶莎得到了我送去的一把美國的左輪手槍。她會在火車站門口,隱藏在人群中對你進行射擊。不論槍擊有沒有成功,後來的羅切斯特都會把炸彈送到火車站門口,最後用強效炸彈來結束一切。
因為提前知道了阿耶莎的裝束、射擊時機甚至大概的射擊角度,所以我會擋在您面前避免您和皇后受到傷害。因為提前知道炸藥儲存的位置和點火機制,所以我會擋住他,讓您只是受到驚嚇。
即使刺殺過程中真的出現了問題,您的身邊還有全歐洲最好的外科醫生,以及整整30名黑衣人安保團隊]
弗朗茨心情逐漸恢復了平靜。
他已經猜到了米克後續的計劃,一出自導自演的暗殺戲碼最後會被完完整整地扣在匈牙利的頭上。同時法國也會因為糟糕的安全保障能力,進一步緩和法奧之間的關係,說不定還有可能促成新的合作。
而弗朗茨能以此為由向匈牙利發難,其他國家的王室最多不發表觀點,絕不可能支持暗殺者。屆時不論怎樣針對匈牙利,至少明面上奧地利站在了道義高地。至於怎麼發難,發哪一種難,米克沒說。因為現在他已經不在了,局勢不同決策不同,一切都交由弗朗茨自己決定。
[我只是情報頭子,同時負責您的安全工作,創造一個可以左右匈牙利命運的條件算得上我這輩子最輝煌的功績之一,同時也是我的夙願。
而另一個功績,應該會是站在您身邊的卡士柏。整場計劃同時也是一次考驗他的計劃,完成好壞直接和他的能力有直接關係。
我並沒有向他告知全部信息,只是讓他負責指揮調度火車站的安保工作。在他的記憶里,阿耶莎的手槍里是空彈,羅切斯特的炸藥也會出問題。最後需要一些關鍵線索才能把他們和匈牙利連在一起。
但真實的計劃如您所見。
他會在一個能看清火車站門口每一個角落的咖啡館二樓陽台的位置,坐上一整天,以便於親眼看到整個暗殺過程,也包括我的死亡。
如果他能放棄我,同時放棄看似陷於危難卻非常安全的您,相信自己的部署和手下的工作能力,第一時間去抓住那個匈牙利修女,不至於讓我的整個計劃泡湯,並且將一份半真半假的供詞交到您的手裡。
如果他真的全都做到了,請允許我恭喜他合格了,也請允許我把館長的位子交到他的手裡。]
弗朗茨看完了信,知道了所有經過,剛才的擔心和害怕也一掃而空。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沒有匈牙利人進行暗殺,也沒有組織負責指揮這些人,一切都只是米克製造出來的幻象罷了。
弗朗茨讓副官開了一瓶法國當地的紅酒,當場宣布了米克的決定,然後向他詢問道:「米克說一共有五個人,抓了一個,死了一個,還有三個呢?」
「一個一直待在維也納,另外兩個則在上個月回到了布達佩斯。」
弗朗茨的臉色從輕鬆慢慢變得嚴肅起來,但手裡的紅酒杯卻沒有停止搖晃:「按照米克的性格,這三位恐怕也接受了命令,應該會.」
「對,正如陛下所想,他們會在這裡的暗殺消息傳遞過去後執行暗殺任務。」卡士柏頓了頓,補充道,「大概率會失敗的暗殺任務。」
「大概率?」
「對,是大概率。」卡士柏繼續解釋,「因為只有您的安全是需要絕對保證的,其他人我們會做好相應準備工作,但很多時候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