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2024-08-25 00:03:34 作者: 茶蔻
  申將軍盯著滔滔不絕的七皇子, 沒有打斷他,也沒有附和他。記住本站域名

  等到他的話告一段落, 申將軍給他倒了一杯茶,粗啞的聲音低低地道:「喝口茶再說,不用急。」

  七皇子受到鼓勵,心情更加熱切, 將茶水一飲而盡, 再次說了起來。

  申將軍摸著自己的茶杯, 靜靜地看著他。

  七皇子在邀請他逼宮。

  七皇子知道他心裡對皇帝有怨。

  可是很顯然, 他並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皇帝有怨。

  「我的事,是蘭美人和你說的嗎?」申將軍突兀地打斷七皇子的話,仿佛不經意地問道。

  七皇子一愣, 點點頭。

  申將軍苦笑, 放下茶杯,抬頭看著七皇子:「沒想到都三十年了,還有人記得這些事。」

  七皇子覺得有點不對, 這句話的意思,難道他已經釋然了?

  還沒想明白, 申將軍忽然又開口, 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讓他來不及去想那些。

  「好, 我答應。」

  七皇子瞪大眼, 驚喜萬分, 卻要強行按耐住:「太好了, 有將軍加入,我們一定能成功。日後本殿下登基,將軍有從龍之功,可封護國大將軍!」

  護國大將軍是超品武職,比申將軍現在的一品左柱國將軍要更高一點。

  申將軍卻沒有露出喜色,平淡地點頭,起身要送七皇子下樓。

  七皇子攔著道:「將軍不用再送,我自己來就行了。等一會兒我還要去聯繫我的一些舊友,之後會返回皇陵,等待時機成熟,再入京城,和將軍一起裡應外合,事情一定可以馬到成功。」

  申將軍緩緩點頭。

  七皇子對他冷淡的態度有點不安,但是實在沒有其他的籌碼,只能依靠申將軍,也不敢說什麼。

  而且按照母妃所說,申將軍這二十多年不回京城,正是因為心裡對皇帝有怨。有將皇帝掀翻的機會,他一定會加入,不用擔心他會將秘密說出去。

  七皇子只能相信母妃的話。

  他按下不安,匆匆下樓離開。

  人走掉之後,申將軍也沒走,坐在廂房裡發呆,過了一會兒,開口道:「進來吧,人走了。」

  聲音落地,廂房隔壁的暗門悄然打開。

  五皇子走了出來。

  「我這個七弟啊,真的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申將軍抬頭看向五皇子,目光落在他熟悉的五官上,仿佛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飛快地挪開視線。

  五皇子注意到了,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卻只當作不知道。

  ……

  「那個人怎麼好像有點眼熟?」

  沒有宴會也沒有下雪,溫鈞本想閒在家裡繼續歇,卻被看不下去的季明珠拉了出來,帶上小鏡子,一家人出門逛街。

  走到朱雀大街,季明珠忽然指著一個人說。

  「哪兒呢?」溫鈞抬頭看過去,那人已經背過身去了,看不見樣子。不過看身影,卻又幾分眼熟。

  季明珠指著道:「我看他和五皇子長得有點像。」


  溫鈞一愣,再去抬頭看那個人的身影,對方已經不見了。

  他皺眉,心裡有點不安,總覺得剛才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不過很快小鏡子的牙牙學語將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神,看了眼抱著的可愛小胖子,露出無奈的慈父笑容。

  「小鏡子喜歡拔浪鼓?」

  小鏡子:「唔,啊,呀……」一通不明白含義的嘟囔。

  溫鈞卻仿佛聽懂了一般,點點頭:「好,給你買一個。」

  季明珠失笑:「他才多大,將能和你說話了?」

  溫鈞微笑:「反正也不值幾個錢,買了將來總能用得上。」而且小鏡子這個年紀,正好是對聲音最敏感的時間,有了撥浪鼓,孩子消停點,他們能輕鬆許多。

  溫鈞如今不差錢,就算不收賄賂,只是正常的三節兩壽的孝敬,都足夠他養一家人了。

  一個拔浪鼓才五文錢,買一個也就買了。

  季明珠爭不過他,想了想,老實掏錢。

  溫鈞看她認真的模樣,心生憐愛,拿起另一個攤子上的白玉髮釵,插在她髮髻上,點點頭道:「這個好看,也買了。」

  季明珠一愣,摸了摸頭髮,紅著臉再一次老實掏了錢。

  雖然這錢是她付的,可是這髮釵卻是夫君選的,還是他親手插上的……季明珠心裡小鹿亂跳。

  溫鈞單手抱著兒子,另一隻手牽過季明珠:「走吧,繼續逛。」

  難得陪他們母子出來一趟,就算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想理會,一切都等他過了這天再說。

  溫鈞信守心裡格言,陪著季明珠逛了兩個時辰,小鏡子在他的臂彎里睡了一覺,季明珠才滿足表示要回去,他也絲毫不著急,悠閒地送了兩人回家。

  等兩人到家,因為疲倦,一大一小面對面午睡了,他才換了一身衣衫出門。

  他去的飄香樓。

  不多一會兒,五皇子就來了。

  五皇子臉上滿是納悶:「你叫我來幹什麼,不是說了要和我保持距離嗎?」

  溫鈞打斷他:「我今天出門,仿佛看見了七皇子。」

  五皇子一愣,眼底有些不自在,低下頭遮掩,漫不經心道:「怎麼可能,七弟不是去了皇陵嗎?」

  溫鈞沒注意到他的古怪,眉心微擰,看著窗外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但是有這個可能性,就不能忽視。如果七皇子發配皇陵,卻偷跑回來,所圖一定不小,你要小心點。」

  五皇子笑了起來:「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對於溫鈞提醒他小心的事情,他似乎非常愉快。溫鈞轉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連忙收斂了一點情緒,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既然你說了,這幾天我就派人在京城上下搜索一番,也好讓你安心。」

  溫鈞皺眉:「你那點侍衛怎麼夠?」

  「咳。」五皇子心虛地咳了一聲,小心翼翼道,「昨天晚上出宮,我和申將軍的馬車撞到了一起,一見如故,他在京衛指揮使司有點人脈,找他幫忙就行了。」

  溫鈞沒說話了,用沉靜的目光看著五皇子。


  五皇子想起溫鈞昨天那一番奇怪的話,更加心虛,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暴露了,卻又說不出來。

  他連忙打岔,將這個話題引開了,和溫鈞說起其他的事情。

  兩人都是大忙人,也都有要事,見了面,說了要緊的事情,沒聊幾句話就各自分開了。

  分開後,五皇子朝著出城的方向。

  溫鈞朝著皇宮的方向。

  進了宮,溫鈞先去見了皇帝。

  皇帝昨天和申將軍聊得太過高興,多喝了幾杯,醒來沒多久,聽說溫鈞的到來,召見了他。

  溫鈞在皇帝寢宮待了兩刻鐘出來。

  然後他一言不發地出宮,去了城北的某個大宅子。

  東富西貴,南貧北賤。在城北,住的都是身份低微、為貴人服務的手藝人,大多家境平平,住的屋子也十分簡單,很少能看見這樣大的宅子。

  即便這宅子並不氣派,卻也吸引著很多人的目光。

  溫鈞用了點手段,才在沒有人看見的時機下進了宅子。

  暗樁就在這裡。

  今天從遇見那個疑是七皇子的人,到後來和五皇子碰面,他一直覺得有古怪,可是說不出來,也抓不到把柄。

  所以雖然去見了皇帝,將七皇子可能已經偷偷回京城的消息遞了上去,他還是有點不舒服,於是又來了暗樁,讓暗樁去查清怎麼回事。

  暗樁交到溫鈞手上才不過兩個月,但是溫鈞十分看中這支能力出眾的隊伍,不僅親身訓練,還將歷史上明朝那些培養東廠暗衛的手段都用了出來,務必要將這支隊伍鍛鍊得神出鬼沒,消息靈通,武力值強大。

  兩個月時間,暗樁脫胎換骨。

  不過除了上次左相的事情,溫鈞一直沒有怎麼調用這支隊伍,只讓他們在這裡訓練。

  現在,他要第二次動用暗樁了。

  溫鈞交給他們兩個任務,一,七皇子是否已經回京城。二,五皇子和申將軍之前是否當真不熟悉。

  ……

  等待著暗樁的消息,溫鈞也沒有閒著。

  七皇子再如何神出鬼沒,對皇位虎視眈眈,只要不到最後一步,就沒什麼大不了。

  溫鈞不可能將時間空耗費在七皇子身上。

  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新年前後,京城十分熱鬧,百姓們辛苦了一年,終於有了時間和閒錢出門採買年貨。

  買了年貨,荷包里還有銀子的,另去扯一塊布給全家做衣衫。

  這幾年因為左雪瑤的折騰,布料的價格下降了小三分之一,普通百姓們只要不是太窮的,大多買得起布料。不過布料的價格再降,也是要不少錢的,基本上扯上那麼一尺布頭,銀子就花光了。

  曾春家就是如此。

  曾春住在城北,是一家酒樓的夥計,每個月月例不少,但是養著年紀老邁的父母,膝下還有四個孩子嗷嗷待哺,每個月的月例剛拿到手就沒了。

  臨到了年關,藥鋪休息,給每個學徒都發了獎金,曾春才有銀子給家裡採買年貨。

  最後剩下一點碎銀子,交給了自家娘子,讓她去買點布,給家裡人做衣衫。


  至於給誰做,也有講究。

  因為銀子不夠,買來的布料一年只能做一個人的,家裡八口人,這樣一算,每個人都要等八年才能有一身新衣衫。

  今年輪到了大女兒。

  大女兒馬上就要許人家了,得收拾得漂亮齊整點,曾春咬咬牙,從灶頭底下摸出一小錠碎銀子,讓娘子買好一點的料子。

  曾春娘子接過銀子,咬著牙,仿佛帶著武器要上戰場的士兵。

  事實也如此,每次買布都是一場戰爭,曾春娘子每每靠著死皮賴臉都能多從店家身上多饒出那麼一尺布頭,給家裡人做一件裡衣。

  曾春蹲在家門口,看著娘子出門的身影,臉色愁苦。

  要是他能多賺一點銀子,也不用娘子這麼辛苦。或者要是布料可以更便宜一點就好了,大兒子馬上也要相看人家了,那身破衣衫都穿了七年,要是能多做一身衣衫,讓大兒子也收拾齊整一點多好。

  不過曾春知道,這只是痴心妄想罷了,布料已經比前幾年便宜了不少,不然孩子都長大了,買來的布料完全不夠給他們做衣衫。可是明知道不可能,曾春還是在心裡這麼默默期待的。

  沒辦法,實在太窮了。

  家裡八口人,都在要吃喝拉撒,處處都是錢。

  在這個年代,是沒有什麼計劃生育的。窮困的百姓家裡,晚上用不起燈,什麼事都做不聊,只能回屋做那檔子事,一年到頭天長地久,每年都能生一胎。

  曾春家還是特意控制了的,隔壁的人家有八個孩子。

  曾春只能盼著孩子們快點長大。

  一家人都在等著曾春娘子買布料回來,但是這一回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回來。

  曾春有點不安,要出門去接人。

  剛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滿臉喜氣的娘子回來了,手上還抱著整整一捆布料,眼睛精光四散,處處盯著,一副生怕被人搶走東西的謹慎樣子。

  曾春一愣,上前去接她:「這是什麼?」

  「布料啊,你看不見?」曾春娘子表情有點驕傲。

  曾春更加茫然:「這是你幫別人家買的?」

  以前也有這種情況,曾春娘子會殺價,經常有鄰居求她幫忙一起買。曾春見過自己娘子的殺價神功,深深佩服,以為這次也是如此。

  曾春娘子聞言卻瞪了他一眼,推開他,傲嬌道:「胡說什麼,這是咱們家自己的。」

  曾春大吃一驚:「你哪來的那麼多錢?」

  他連忙用手摸了摸,本來還以為這是什麼不好的料子,一上手卻發現和以前的差不多,就是稍微疏了一點,可是窮苦人家的手糙,完全沒有摸出來,只覺得一模一樣。

  「你不會是撿到錢了吧?!」

  雖然是問句,曾春卻覺得自己說對了,興奮起來:「太好了。」

  曾春娘子失笑:「你想什麼呢,還有天上掉錢這種好事?就是有人掉了錢,也輪不到我,早有人撿走了。這布料啊,是用你給的銀子買的。」

  曾春愣住,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一捆布料,猜它大概有個兩丈,至少夠做三套衣衫,愈發茫然。

  他那點銀子,能買這麼多布料嗎?


  曾春娘子笑得愈發歡快,終於不再故弄玄虛,將真相說了出來。

  原來今天的布莊出了一種新的布料,據說是用新式的紡織機做出來的,價錢比以前足足便宜了五倍。

  這不,布莊裡的客人都搶瘋了,曾春娘子好不容易才搶來這捆布料,又要保住不被別人搶走,折騰了好久,這才耽誤了時間回來。

  「布莊裡的布料賣完了,我銀子還沒用完呢,明天我接著去搶,爭取今年讓家裡的孩子都穿上新衣衫!」

  曾春娘子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期望,曾春看著,也忍不住遐想。

  「這,這可太好了,便宜了五倍,家裡的孩子每人都能做一身,再給爹娘做一身,等明年開市,發了月例,我們省著點,給你也做一身。你那麼好看,當年嫁給我這麼窮小子,我都以為是上輩子燒高香了,可惜這些年你嫁給我也沒有享過福,現在總算可以讓你也穿上新衣衫了……」

  差不多的對話,在城北的許多人家響起。

  這種新出來的布料,讓無數窮困百姓看到了希望。

  一年忙到頭,穿一身新衣衫的希望。

  而作為掀起這一場風雲的溫鈞,對此並不知情。

  當年左雪瑤讓人研究了更加方便的紡織機,為了搶占市場,將布料降價三成,迅速成為了大江南北的布料大王。

  因為此舉動難得的有惠於百姓,還命人大肆宣傳,吸引了很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將左雪瑤和七皇子府視為大善人。

  可是這回兒,溫鈞弄出來了價格便宜五倍的布料,惠及更多的百姓,卻絲毫沒有拿出來說的意思。

  只在皇帝隨口問起的時候,解釋了一句,布莊是他夫人和小舅子一起折騰出來的,然後就趁勢將蒸汽機獻給了皇帝。

  溫鈞一直有想將蒸汽機普及開來的想法。

  他現在的品級註定了他不會差錢,所以只要生活富足,不會委屈了季明珠,銀子夠用就好。現在他研究出了蒸汽機和珍妮機,製造出了廉價實惠的布料,也沒有自持身份,將布料攥在手上,甚至以五倍的低價賣給百姓。

  其實他就算賣兩倍,百姓們照樣會趨之若鶩,將布料搶購一空。

  他沒有,他的想法只在於讓皇帝看見蒸汽機的用處,讓百姓們看見工業時代的好處。

  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慢慢推廣開蒸汽機。

  而將蒸汽機推廣開來,脫不離皇帝的存在。

  皇帝是這天下的主人,東西首先要經過他的耳目,通過他的首肯,才有可能真正地推廣開來。

  要是皇帝一句不可,蒸汽機就只能等待下一個英明的皇帝上位,才有可能重見天日了。

  好在皇帝是個明君,因為有布料的驚人價格在前,對溫鈞的話,還有他話里的蒸汽機都很感興趣。

  見溫鈞獻上,當即帶著侍衛隨溫鈞去了莊子上,看看蒸汽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皇帝不是技術達人,其實看不懂蒸汽機的原理和古怪構造,但是這不妨礙他看到機器運行的時候不需要多少人手,速度卻快到驚人的驚訝。

  當溫鈞說出蒸汽機不僅僅可以運用在紡織機上,還可以用於其他的機器,甚至包括船、車、冶煉等多個方面後,這份驚訝變成了錯愕又震驚的驚喜。

  「好,好!溫愛卿有功於社稷,朕心甚慰!」

  皇帝只要想一想這些前景,就算沒有什麼想像力,也知道其中的驚人可能,頓時龍顏大悅,拍著溫鈞的肩膀,激動地說到。

  溫鈞微笑,看著蒸汽機,似乎看見了一個冉冉升起的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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