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到底年輕。
聽到劉虎禪如此狠辣決絕,乃至可以說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冰冷話語,永嘉帝身軀微微一顫,臉色都透出三分蒼白。
永嘉帝雖然年輕,但能掌握至高皇權,絕不僅僅是依靠一個劉虎禪!
他是懂史的!
年幼的時候,他對黎民、庶民的生死還沒什麼概念,眼中只有史書上的盛世。
對於歷史上的天災人禍,只能單純看到一些數字,並不理解這背後意味著什麼,宮裡的大儒高、官們,也不會仔細跟他說明。
直到他認識並重用劉虎禪,從劉虎禪這個口無遮攔、行事肆意的酒肉和尚口中,才知道史書上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都意味著什麼。
某某年,某地大旱,民相食,丁去八、九。
看似短短几個字的記載,這背後代表的,卻是無數悲苦的百姓,因大旱而渴死、餓死,乃至易子而食!
劉虎禪繪聲繪色的解釋,給年輕的永嘉帝留下了一輩子去不掉的陰影!
而此刻,劉虎禪卻主動勸說他,讓他同意改稻為桑。
而這背後代表的,則是極有可能釀成無法想像的人禍!
因此而死的百姓,至少也得是以萬計!
「虎禪和尚,這……」
永嘉帝有些不忍。
想到有可能發生的恐怖人禍,他就感覺一陣反胃,內心都有些慌的緊。
「陛下!」
劉虎禪此刻神色卻是無比淡漠,道:「弱肉強食,自古皆然!」
「莫不是陛下以為,只要陛下不這麼做,這些百姓就不會餓死不成?」
「即使沒有陛下,世家門閥掌控下的天下,一樣會有苛捐雜稅,百姓一樣會受到壓榨搜刮!」
「欲成大業,便不可拘泥於一時得失,更不可過於仁慈!」
「有錢,陛下才有底蘊,才能掌握更多權力,才有和任何勢力斗下去的資格,才能給百姓庶民一個穩定的天下。」
「正所謂,寧做盛世犬,不做亂世人!」
「自古以來就是如此,陛下無需惶恐!」
「待陛下橫掃一切阻礙後,再與民休養生息便是。」
狠!
太狠了!
與民休養生息?那又有什麼樣用?
死掉的百姓就是死了,所謂的輕徭薄賦,又有幾分落到真正的百姓頭上?
不過,心中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永嘉帝也是十分清楚,劉虎禪是絕不會害自己的。
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無論自己聽與不聽。
一念及此,永嘉帝一咬牙,道:「好!那就……實行改稻為桑之策吧!明日便讓群臣商議,該如何實施!」
……
另一邊。
「三師。」
朝歌陳師府中,溫秀兒突然到來,打亂了陳平安的思緒。
陳平安雙手環抱胸前,正皺眉看著沙盤地圖,突然被這麼一打擾,倒也沒影響到思路。
只是在腦海中復盤了一番,記在心中,便走出了戰略會議室。
「我不是說了,我在戰略會議室的時候不要打擾我麼?」
陳平安沒好氣道,同時打量了一眼溫秀兒,發現她今天打扮很有意思。
一襲對襟長裙,上面大紅為底色,繡著許多白花,後腰還綁著一個枕頭似的東西。
倭服!
陳平安眼睛不由一亮,道:「你今天怎麼換成了這番打扮?」
溫秀兒察覺到了陳平安眼中的欣賞,心中頗為自得,同時泛起一絲絲異樣,說道:「我的門人已經到了,換上這身衣服,也是表明一些態度,安撫人心。」
陳平安聞言一拍額頭。
自己倒是忘了!
溫秀兒是中原人,但那些門人可不是,而是正兒八經的倭人!
想要把他們忽悠加入自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甚至一不小心,還可能弄巧成拙,搞出什麼事情來。
溫秀兒換成這身倭服打扮,就是表明一個態度:她還是紫宸飛神流的流主,此番招他們來,是給他們謀福利和未來的。
而不是強行招攬、壓迫!
「還是你們女子細心,你有心了。」
陳平安眼露感激,讚嘆道。
溫秀兒輕聲一哼,轉身道:「走吧。」
兩人當即便離開府邸,來到朝歌外的一座破廟中。
破廟荒廢已久,遍地雜草、處處破敗,沒有絲毫生氣。
甚至於,陳平安都懷疑,紫宸飛神流的忍者們到底有沒有到。
正當他這麼想著時,一抹寒光驟然從陰影處飛快橫掃而出,朝陳平安頸脖纏繞而去。
「叮!」
溫秀兒反應神速,翻手間飛快取出苦無刺出,擋住纏繞向陳平安頸脖的絲線。
兩者糾纏交擊,迸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甚至還有絲絲火星迸濺出來!
溫秀兒俏臉一沉,喝道:「住手!都出來!」
空氣寂靜了一瞬,下一刻,從破廟各個角落中飛快躥出一道道身影。
這些身影皆敏捷如獵豹,個個身穿黑色忍者服,好似一隻只隱匿在黑暗中,群體而行的黑貓!
饒是陳平安見識過不少忍者,也不禁被這些忍者的隱匿手段驚訝了一番。
要知道,他和溫秀兒踏進這裡,可是沒有半點人存在的痕跡啊!
由此便可見這些忍者何其精銳!
他們不僅隱匿手段高超,其忍耐力也是非同一般。
畢竟,這一次是來見溫秀兒這個流主的,他們卻依然當成任務一般,根本不泄露絲毫痕跡!
「我等拜見流主!」
一眾忍者畢恭畢敬地單膝跪下行禮。
「起來吧。」
溫秀兒面上慍色稍斂,圓潤小臉滿是威嚴的說道。
眾忍者這才起身,而後其中一個聲音粗獷帶著一絲滄桑的問道:「流主,您將我等都召來是有什麼任務嗎?此人又是誰?」
此人看向陳平安,目光眾透徹一股敵意。
「沒有任務。」
溫秀兒搖了搖頭,說道:「不瞞你們,本流主已經加入東胤,為當今三師效力。」
「此番招你們過來,就是想讓你們隨我一同加入大胤,謀一個光明的前程……」
「八嘎!」
溫秀兒話還沒說完,那對陳平安十分敵視的忍者,便怒罵起來:「雪隱神秀,你這個叛徒!」
「僱主的任務沒完成不說,你還敢背叛我大倭國,簡直其心可誅!」
「各位同門,大家隨我一起……」
「嘭!」
同樣,沒等他說完,陳平安藏在袖口裡的燧發槍,已經一槍打出。
所幸,這段時間陳平安槍法練的不少,距離又這麼近。
當場就將這個傢伙給爆了頭!
鮮血迸濺!
所有忍者都大吃了一驚,忍不住瞪大眼睛。
他們沒想到,自家流主帶來的這個傢伙膽子這麼大,一言不合就殺人。
要知道,說話的忍者,可是他們上一代流主的師弟,是精銳中的精銳啊!
「八嘎!」
一眾忍者反應神速,怒吼一聲,就要一套手裏劍甩向陳平安。
然而。
就在這時,溫秀兒一個閃身擋在陳平安面前,凌厲的目光如刀般刮過所有忍者:「你們好大的膽子!我看誰敢動手?」
「柳生大介以下犯上,其罪當誅!」
「你們也想死嗎?」
一眾忍者頓時眼露驚懼,紛紛立正垂首,絲毫不敢反抗!
他們這位流主是如何坐上流主之位的,他們可是一清二楚!
雖然對方是一介女流,可他們卻沒有任何一人敢小瞧!
真以為能在男權主宰的倭國,成為一大流派之主的人,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呢?
這時,陳平安抬手輕輕推開溫秀兒,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東胤的三師陳平安,論官職,相當於你們倭國的太政大臣。」
「我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吸吸務者……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們都是紫宸飛神流的精英,不應該不明白這個道理。」
「你們想想,換成平時,你們可有機會加入中原王朝?」
「你們流主帶你們投靠我,也是為你們好,想為你們謀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眼下機會就擺在你們面前,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你們大可以離開,去向南齊、向你們的藩主告狀。」
「然後繼續回到那窮鄉僻壤的小島上去,去過比中原農民還不如的苦日子!」
「可若是願意留下來……我陳平安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到底是過乞丐一般的日子,還是過比去高天原還神仙的日子?」
「你們自己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