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間

2024-08-25 02:42:33 作者: 喬家小橋
  「說話啊?怎麼都啞巴了?」寇凜饒有興味的看向洛王一干人。閱讀

  不只洛王面色惶變,一貫鎮定自若的裴志坤也慌了神。

  寇凜先發制人,他們已經不能再借用天影的名義來誅殺他了,不然等於承認謀反。

  廳內炭火熄滅多時,洛王卻汗流浹背,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裴志坤:怎麼辦,裴指揮使?

  裴志坤一時也不知道該怎樣處理,誰他媽能想到,寇凜陪著新婚夫人出京遊玩,竟還隨身帶著龍袍?!

  寇凜笑的像只狐狸:本官隨身帶的東西多著呢,全都是栽贓嫁禍殺人滅口必備之物,還想不想試試?

  每次離開北直隸境,他都會帶很多防身用的寶貝,以備不時之需。

  原本他們離京前往清河縣,並沒有暗衛跟著,這些暗衛是他決定來洛陽時,才派小江從京里召過來的,自然也帶來了他的寶貝們。

  這件龍袍也是他的寶貝,是件真龍袍,已私藏近三年。

  龍袍做好後剛送去聖上寢宮的那個清晨,聖上試穿時,領口處便被勾破一個口子。

  聖上前一夜恰好做了個噩夢,夢見江山易主,認為這新龍袍破損乃不祥之兆,意欲銷毀。寇凜當時在場,立刻就給求走了,理由給的極為充分,就是怕遇到這類不能將真實罪名公諸於眾,但又不得不殺的皇室中人。

  所以今日這一手,並非臨場發揮,得益於他的遠見。

  僵持中,裴志坤拿到洛王簽章後從南大營調來的兩千人,已將洛王府圍住。

  焦慮不已,裴志坤瞥見寇凜解下了腰間繡春刀,立刻打起精神戒備:「你要做什麼!」

  寇凜卻將繡春刀隨手扔給楚謠,依然是閒庭信步的往側窗邊去:「裴指揮使,別那麼緊張,過來聊兩句。」

  裴志坤一動不動,怕他又耍什麼陰謀詭計。

  反倒是洛王以眼神催促,希望裴志坤過去,看看寇凜是不是想提什麼要求:他要多少金子,就給多少!

  裴志坤再三猶豫,未曾解刀,走去側窗邊。

  他不信寇凜是來訛錢的,但如今騎虎難下,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倒希望他是真的貪。

  寇凜將聲音壓的極低,幾近耳語:「裴指揮使,謀反乃是誅九族的重罪,洛王身為皇室中人,頂多掉自己一顆腦袋,兒女貶為庶民。你就不一樣了,你背後不只妻妾兒女,還有偌大濟安侯府……」

  「你少來唬我!」裴志坤也不是被嚇唬大的,「單憑一件龍袍,這謀反的帽子哪有那麼容易戴?」

  寇凜深以為然地點頭:「的確,所以本官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證。」

  裴志坤冷道:「誰是你的人證?」

  寇凜抬手指了指他:「神都衛指揮使,裴指揮使你啊。本官知道金礦的事兒,洛王爺這貪財好色之人才是主謀……本官為你指條明路,在神都衛中,除了你之外,誰最有權力?是范揚范同知吧?」

  裴志坤心頭猛然一顫:「你什麼意思?」

  寇凜道:「十年前天水鎮大地動,全是他與洛王勾結,你毫不知情。至於洛王謀反,也是范揚與他私下裡圖謀,與你和你的神都衛無關。你頂多落下個失職之罪,但因你近來日漸察覺,特向本官告密,本官才會來洛陽調查。你為本官證他們謀反,本官則證你無罪……如此你將功補過,頂多挨頓板子罰個俸祿。」

  裴志坤攥了攥拳頭:「你竟肯放過我?」

  「本官當然想殺你,但本官懂得權衡。」寇凜瞥他一眼,「本官不給你活路,本官與夫人也別想活著離開洛陽城。而且,想定洛王謀反容易,牽連你裴家謀反很難,畢竟你裴家跟著宋家,從前平定淮王謀反有功……」

  「算你識相。」裴志坤冷笑。

  寇凜也不多說,又走回正廳里去:「裴指揮使儘快考慮。」

  裴志坤跟著回去時,腦子裡真的在考慮。

  這的確是條活路,但他信不過寇凜這個奸詐小人,但凡能想到辦法,他也不能與他合作。

  辦法,還有什麼辦法?

  突然間靈光一閃,裴志坤快步追了上去,厲聲道:「寇指揮使,還請你將那件搜出的龍袍拿來,由王爺試穿一下!」又看向洛王,「還請王爺前往院中,在陶知府魏縣令、以及眾神都衛士兵面前穿!」

  洛王惶恐:「這可萬萬使不得!」


  寇凜轉頭睨著裴志坤冷笑:「敬酒不吃吃罰酒。」

  楚謠抱著繡春刀的手抖了下,這裴志坤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寇凜的龍袍別管哪裡弄來的,肯定不是為洛王爺量身打造,而洛王爺矮胖,明顯異於正常男子,這並不是為他特製的龍袍,定然是極不合身的。

  如此一來便足以證明是有人嫁禍,他們在再順勢將矛頭轉向寇凜,說意圖謀反的其實是寇凜,則更有誅殺的理由。

  洛王也是個精明人物,疾步就往廳外走:「不錯,為了證明本王的清白,本王一定要在眾人面前穿一穿這龍袍!」

  ……

  天色以暗,王府燈火通明。

  正廳外寬闊的院子裡,范揚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袁少謹。

  而袁少謹被一眾拔了刀的錦衣衛圍護著,手中捧著個放有龍袍的托盤。

  他心裡清楚,這龍袍是段小江放進去的。他進洛王臥房內搜尋時,段小江藏在房樑上,給他使眼色,床頭有個機關。

  袁少謹的感覺甭提多古怪,他今日乾的這事兒,在史書中似乎都是奸臣拿來構陷忠臣的。但他竟還問心無愧,刻意高高舉著給眾人欣賞,生怕王府內有誰看不到。

  尤其是陶知府和魏縣令,兩人先後沒了兒子正悲痛欲絕,此時看一眼龍袍,再看一看院中站滿的錦衣衛,以及將錦衣衛圍起來的神都衛,兩人也顧不得喪子之痛了,心中各有主意。

  洛王從廳中走出來,指著袁少謹:「將那龍袍拿給本王!」

  袁少謹能給他才怪,站在一干錦衣衛中間動也不動:「怎麼,王爺想要銷毀證物?」

  「本王是要……」

  洛王正要解釋自己的意圖,突聽一聲喝喊,「有刺客!」

  伴著這雄渾的聲音,原本在王府外待命的神都衛兵士從正門沖了進來,領頭之人,是位居范揚之下的指揮僉事羅明輝。

  他率兵來此,是接到剷除天影妖邪的命令。

  天影短短一兩天內連殺三位高官子弟,更揚言要在今夜血洗洛陽城,他原本還在心裡想,區區一個江湖組織,哪來的底氣口出狂言。

  但方才的刺客只一人,堂而皇之的走到王府大門口。羅僉事才剛反應過來,那刺客一躍而起,似只黑隼,從他們頭頂直接飛過,飛進了王府中。

  院中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闖入的神都衛吸引時,忽地從右側邊又閃出一個黑影,手中持著一條長鞭,透過錦衣衛之間的罅隙,朝著袁少謹抽了過去。

  正與眾人一樣分心看門口的袁少謹手背被抽了一記,頓時皮開肉綻,忍之不住,痛叫一聲。

  旋即手裡托盤落地,而黑影將內力灌入鞭中,原本柔軟的鞭子前端驟然彎曲,彎成鉤子的形狀,鉤住即將落地的龍袍。

  一個拖拽,龍袍便落入黑影手中。

  「刺客在這裡!」所有目光又都轉向搶了龍袍的黑影上。錦衣衛旋即一擁而上。

  王府侍衛此時的腦袋都是懵的,不知這刺客是不是「自己人」。

  而羅僉事認得出,這不是他追的刺客。先前那刺客披著黑斗篷,兩柄窄細彎刀交叉著被他背在身後,瞧著像東瀛忍者。這是聲東擊西之計。

  洛王尚未從變故中驚醒,身後跟出來的寇凜先他一步怒道:「洛王爺,您好大的膽子!以為搶走龍袍就能抹殺您意圖造反的證據嗎?知府縣令,錦衣衛神都衛,還有外頭那麼多洛陽百姓全都看著,您堵的住悠悠眾口嗎!」

  什麼?龍袍?洛王造反?

  原本守在外的神都衛並不知情,現在闖進來的這些兵士都愣了。

  偏此時,見搶走龍袍的刺客被圍,那背著雙武|士刀的刺客也忽然冒了出來。

  柳言白一眼認出,這是阿飛,也就是宋世非。

  楚謠也認出抽了袁少謹一鞭搶走龍袍之人是虞清,看來又是寇凜提前安排好的,防備的就是洛王要試穿龍袍。

  他人手不夠,還真攔不住洛王試穿。

  只不過虞清應是剛到不久才對,楚謠一直跟在寇凜身邊,確定寇凜並未與她見過,估摸著是吩咐段小江去找兩個高手來搶龍袍。

  剛好虞清來了,段小江便使喚上了她。

  洛王養尊處優多年,哪裡見過眼前這般混亂的局面,正拼命想對策時,肩部倏然一沉!


  是寇凜出其不意,拔了腰間繡春刀鋒抵住了他的脖子,並冷笑道:「本官正納悶天影怎會如此猖狂,原來背後竟有王爺撐腰,王爺勾結邪|教,還勾結東瀛人,果然是打算造反。」又看向準備朝刺客殺過去的神都衛士兵,「你們也打算跟著洛王造反不成!」

  羅僉事巨震,立刻停下腳步。看向他們的指揮使裴志坤。

  裴志坤此時默不作聲,事已至此,他無計可施,知道自己是怎麼也不可能斗得過寇凜了。

  「放開王爺!」范揚不明白裴志坤在發什麼愣,揮刀奔向寇凜。他心知自己打不過他,可他身後還有「楚簫」和柳言白。

  范揚已從賀蘭哲口中得知了他們的身份,知道他們不會武功。

  柳言白淡定自若,不著痕跡的移步靠近楚謠,已摘了手套的左手捏著一枚暗器。

  他的確不會武功,但防身的寶物也不少。

  但柳言白並未用上暗器,范揚只不過挪動了幾步,後心窩便被一刀刺穿。

  范揚轉頭瞧見是裴志坤,臉上透著不可置信,張了張嘴。

  裴志坤不給他出聲的機會,刀從他胸口□□,快准狠的砍掉了他的腦袋!

  隨後彎腰提起范揚還睜著眼的頭顱,對神都衛喝道:「經過我與錦衣衛寇指揮使聯合調查,范同知與洛王私下勾結,意圖謀反!眾將聽令,控制住王府中人,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羅僉事惶然片刻,立刻抱拳:「遵命!」

  柳言白收回暗器,微微皺眉,裴志坤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寇凜方才與他私下裡密談,一定是與他達成了協議。

  將裴志坤從這案子裡摘乾淨出去,實在是惱人,但柳言白可以理解寇凜的做法,這是沒辦法的選擇,換了自己也會這麼做。

  敵眾我寡,逼急了裴志坤,橫豎是個死,他會拉著他們一起陪葬。

  如今有他的證詞,更能坐實洛王的罪名。

  至於裴志坤的命,稍後相信寇凜另有其他的安排。

  想到這裡時,柳言白忽然發現,他竟以自己處事的標準來看待寇凜?

  已被寇凜挾持住的洛王顫顫指著他:「好你個……」

  寇凜將刀背一提,鋒刃在洛王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線,迫的他說不出話來,同時朝一個方向喝道:「你們敢動手,本官就敢立刻殺了他,不信試試!」

  那個殺機隱現的方向,正是王府死士首領蟄伏處。

  裴志坤會意,立刻指向那裡:「死士也不要放過,全抓起來!」

  「這就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寇凜遞給裴志坤一個「合作愉快」的眼神。

  至此,高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他表現的輕鬆愉快,實則方才但凡一步行差踏錯,後果將不堪設想。原本他也不會如此緊張,帶著楚謠……

  對了,楚謠!

  寇凜只顧著感知死士的藏身方位,剛才范揚被砍頭,以楚謠的位置怕是看的清清楚楚,還被濺了一身血。她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

  楚謠今日受到的刺激一波強過一波,先見焦屍,再見人抹脖子,如今更是看到一顆頭顱飛了出去,鮮血濺射在她臉上,滾燙如熱油一般,燒的她張開了渾身毛孔。

  心臟在胸腔極速跳動,意識卻逐漸放空,她兩隻眼睛瞪的極大,視野里遍布著血紅,卻又在一瞬間陷入黑暗。

  是柳言白用左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同時,右手則抓住她的手,去掐她的虎口處。

  楚謠回神之際,感受到他的手不熱不涼,不顫抖也沒有黏膩感,說明他的淡定真不是裝出來的。

  這般修羅地獄般的場景,絲毫沒有緊張感之人,要麼心裡素質極強,要麼便是習以為常。

  楚謠不知道柳言白屬於哪一種。

  若說他心理素質強,之前在賀蘭府,他看到錦衣衛暗衛送來的紙條時手都會抖。

  若說他習以為常,他在國子監教書,平素殺幾隻兔子做實驗,抓兩條蛇拿來泡酒,與殺人之間,應也是有差別的吧?

  寇凜鉗制著洛王,轉頭去看楚謠,正看到柳言白去捂她的眼睛,另一手還去拉她的手。

  一瞬只想丟開洛王,轉刀砍了他的胳膊,瞪著他道:「虧你飽讀詩書,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她都快被嚇出癔症了,柳言白哪裡還顧得著什麼男女之防,也沒空搭理寇凜。

  但很快,柳言白脊背一僵。

  這是楚簫,他不該知道是楚謠。寇凜的「男女授受不親」六個字,他聽罷毫無反應是不對的,寇凜是在試探他!

  他想多了,寇凜是真惱火,並無試探他的意思,「男女授受不親」脫口而出後,他自己也愣了愣。

  正想著如何搪塞,卻見柳言白沒有反應。正納悶他是沒聽見麼,又見他後知後覺的暴露出緊張。

  寇凜立刻明白了,柳言白知道這是楚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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