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

2024-08-25 02:42:45 作者: 喬家小橋
  靶場上。

  處於惱怒中的虞康安還在揭金鴆的底:「你少同我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我無能,你比我更無能!你不僅無能,你還無恥!我兒子不認我,楚簫不是也一樣不認你嗎?要不然你將楚簫關籠子裡做什麼!」

  看人相互揭短,都不用自己調查,真是有意思極了。寇凜以極強的自控能力,不讓自己笑出來。

  不能笑,不然稍後可能會被媳婦打死。

  楚謠聽見虞康安這話險些暈過去,她想掙扎著下地,但剛醒來不久四肢綿軟無力,只能在寇凜懷裡轉過頭看向金鴆,臉上帶著悲怒,以眼神質問他。

  寇凜也仔細看向金鴆。

  金鴆明顯愣了愣,勃然怒道:「虞康安,你胡說八道什麼!」

  虞康安收刀歸鞘,冷笑道:「當年楚夫人去世,你我趕回京城,你整天跑去偷看他兄妹二人,比楚尚書還要關心,你敢說他們倆不是你的種?」

  金鴆氣的發笑:「我比你還關心你兒子,難道我也睡了你夫人?」

  「你竟敢辱我亡妻?!」

  「不准我辱你亡妻,那楚尚書的亡妻就由得你來羞辱?!」

  「那你敢發誓你與謝靜姝之間清清白白?!」

  「我與她清不清白與你何干?!」

  「你心裡有鬼!現在的你我已經看不透了,但從前的你我比誰都了解。你這人做什麼都坦蕩磊落,唯獨說到謝靜姝的時候遮遮掩掩,一副心虛的模樣,必定是因她做了令你良心不安,違背道義之事!」

  虞康安話音落下有一會兒,金鴆並未出聲反駁,只繃緊唇線,隱忍許久,吐出一個字:「滾!」

  虞康安冷臉道:「段沖是我虞家人,我容不得他在外作惡多端,必須帶回族中治罪!」

  「你想都不要想!」金鴆指指他道,「你最好趕緊給我滾,不然有你後悔的!」

  「我殺不了你們,你當你麻風島能困住我?」虞康安毫不示弱。

  金鴆冷冷一勾唇角:「段沖!」

  段沖立刻上前抱拳:「孩兒在!」

  金鴆命令道:「立刻放話出去,說虞總兵虞少帥如今都在咱們島上作客,讓浙閩交界附近的倭人、海盜以及黑道勢力去偷襲虞家軍駐地,一個人頭金爺賞一百兩!」

  虞康安面色一變:「你敢!」

  金鴆笑的囂張:「你認為現如今有我金鴆不敢做的事情?」

  「你別以為我真拿你麻風島沒辦法!我能蕩平這裡一次,就能蕩平第二次!」虞康安沉聲警告,「金鴆,我給你兩個月時間考慮,將段沖押給我處置,不然咱們戰場上見!」

  「滾!」金鴆依然這一個字。

  虞康安瞥一眼段沖,提刀拂袖離開。

  他走了之後,金鴆原地佇立片刻,感覺到楚謠還在瞪著他,轉身走到楚謠面前去:「你不要聽他胡說,我罵的他顏面盡失,他氣不過故意的。」

  寇凜冷笑了一聲:「氣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們知道了段沖是他兒子,想提醒我們不要亂說話,不然他就讓我岳父顏面盡失。」

  金鴆微微頷首:「是這樣。」

  楚謠依然死死盯著他,咬牙咬的腮幫子都疼了:「金爺,不只虞總兵,連我都覺得您每次提到我母親時,總是含糊其辭。」

  金鴆苦笑著伸手,想摸一摸她的頭,但她卻躲了過去:「這事兒我不想提,也不想說謊欺騙你。總之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也希望我有你們這雙兒女,可我沒這個福分。」

  楚謠又想說話時,金鴆看向寇凜:「山上風大,送她回去吧。」

  寇凜點了點頭。

  *

  等回到山頂上後,金鴆給楚謠換了個住處。

  因為楚謠先前住的暖閣與他的臥房是相通的,寇凜住進來自然不方便。

  將楚謠放在床上,寇凜去倒了杯水,走回來遞給她:「你昏迷時出了那麼多汗,先前醒來忘記先給你喝水了。」

  楚謠坐在床上接也不接,垂頭看著錦被上的蘇繡圖案:「我不渴。」

  「這不是渴不渴的問題,你先前發熱了,必須喝水。」寇凜握著杯子在床沿坐下,「金老闆不是都說了麼,他與你們沒有親緣關係,你為何不信?」


  「他提起我母親時,真的很愛模稜兩可。」楚謠長長嘆了口氣,「若真的清清白白,他為何不敢直言?」

  「也許他和岳母之間不清白呢,我指的是你母親出嫁之前。」寇凜分析道,「金老闆是個不守規矩的江湖人,岳母又剛及笄,情竇初開,兩人做了逾矩之事很正常。但金老闆很講道義,岳母出嫁之後,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性是極小的。」

  寇凜根據金鴆的表現,推敲許久,認為這是一個很合理解釋。

  楚謠微愣抬頭:「這樣?」

  「恩。」寇凜舉著手將水杯遞去她嘴邊,示意她快喝,「剛才虞康安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都不承認。若你們真是他的孩子,他為何不承認?若他只是海上一個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希望你們有個更好的父親,說得過去,但以他現在的本事,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裡,根本沒有理由不認你們,你說是不是?」

  有道理,楚謠被轉移了注意力,就著他的手小貓一樣舔了幾口杯子裡的水,潤了潤喉嚨。

  寇凜看著她被水潤濕的舌頭,忽地也有些口乾舌燥起來著。也不知她和楚簫之間的感應斬斷了沒有,蠢蠢欲動的想要試一試。

  楚謠忽然抬頭:「但是,人一旦動了感情,理智很容易被感情支配,道義和教養全都靠一邊,就算金老闆把持的住,我娘她或許不想自己的人生留有什麼遺憾……」

  寇凜納悶了:「你怎麼能這麼想你娘?」

  「我也不想。」楚謠又表露出掙扎的神情,「我只是以推敲案情的方式,帶入我自己。我是娘的女兒,我的思維應與她很像的,我假設虞清並不是女扮男裝,我與她青梅竹馬,私定終身,可她卻戰死沙場,我不得已嫁了你,兩年後她活著回來,我會是什麼樣子的心情?你整日裡忙著查案忽視我,她陪伴在我左右,我對你沒有愧疚感,也不願我的人生有什麼遺憾,想為她生兒育女……」

  寇凜順著她的話一想,楚家兄妹的思想一貫都比較奇特,若是像他岳母,那指不定真有這個可能,豈不是金鴆又有可能是自己的真岳父了?

  寇凜這嘴角又要咧開了。

  等等。

  他的笑容一瞬收起,越想臉越綠的厲害,驟然站起身打斷她的話:「你敢!」

  楚謠仰頭看他:「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我若真這麼做了,你會怎麼樣?」

  寇凜的目光閃過陰鷙:「這還用問?人生兩大恨,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即使豁出命去,也定將你們楚家和虞家全給抄家滅族!」

  楚謠絲毫不怕,垂了垂眼睛,又抬頭看他,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所以,若金老闆真是我生父,你體會到我父親的心情了沒有?」

  寇凜猛然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啞巴了。

  楚謠惡狠狠的橫他一眼,氣惱道:「你瞧不起我爹兩袖清風,我楚家沒錢,很希望換個有錢的岳父是不是?」

  寇凜先往後退了一步,尷尬道:「怎麼會呢。」

  真不是,他就是看熱鬧而已。

  楚謠惱的想錘他,奈何胳膊不夠長夠不著:「怎麼不會,那會兒虞總兵說到『妻離子散』,你笑的那麼開心做什麼!」

  寇凜:……

  他剛才笑的很明顯嗎?

  竟然被發現了。

  想起先前靶場上他嘴角微翹的模樣,楚謠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躺倒在床上,錯開這個話題:「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寇凜知道自己理虧,說話帶著三分服軟:「先在島上住一陣子吧,等著金老闆將神醫找來。」

  楚謠懷疑他是想向金老闆學生意經,忽又坐起身:「夫君,這距離國宴還有不到四個月時間,《山河萬里圖》一點頭緒也沒有,你遠在福建,案子的事情怎麼辦?」

  「離開洛陽時,我不是都交給你爹了麼?」寇凜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回床邊,,「原本你爹不管這些,但謝從琰的身份被捅了出來,天影又可能是淮王和鎮國公黨羽,這與你爹有關,他不得不去查。我還讓他去查北元為何會突然將《山河萬里圖》送回來。」

  「那你放心讓我爹去查?」楚謠有些擔憂,「我爹並沒有查案子的經驗。」

  「你未免小看了你爹。」寇凜見她不打算追究自己偷笑的事了,暗暗鬆了口氣,「天影一直盯著我錦衣衛,對我的行事有一定的了解。而你爹的消息來源與我是完全不同的,人脈更是非我所能想像,他只要肯查,將比我查的更快更全面,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天影會使絆子,阻礙他徹查。」

  楚謠緊張起來:「我父親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寇凜脫了鞋子攬著她躺下:「放心,年前你爹遇刺,已經敲了個警鐘,他有分寸的。」

  「那他們會阻礙我爹?就像十年前,裴頌之調查京城閨閣少女失蹤案時,宋嫣涼為了分他的心思,故意將你拉下水?」

  「差不多吧,不過裴頌之豈能和你爹比,說實在的,連我都想不出,有什麼能令你爹那個老狐狸智昏。」

  說著話,寇凜不禁想到楚謠剛才的假設。

  他從前從來也沒想過,設身處地的代入自己一想,覺得自己挺混蛋的,他和他那老狐狸岳父鬥了許多年,極是討厭他,但作為父親來說,其實也還不錯。

  而這似乎並不是誰更好誰更壞的問題。

  寇凜開始認真反思自己。

  *

  千里之外,京城,吏部。

  楚修寧坐在公案後,翻看著密信。

  案台前,幾個親信正在稟告。

  「大人,您猜的沒錯,的確是鄭國公秘密給北元的幾個重臣送了不少錢財,那幾個重臣才最終說服北元君主,將《山河萬里圖》送了回來……」

  「還有,鄭國公頻繁與蜀王和雲南王接觸,雲南王更是開始屯兵……」

  楚修寧聽著聽著,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北元,東瀛,蜀地,雲南王……這麼多錢,究竟是從哪裡流入的?即使北六省和南七省商會支持,天影也籌不到這麼多錢才對,這背後的大金主究竟是誰?」

  事情遠比他想像中的棘手,楚修寧頭疼著將這些信息歸納總結,提筆寫信,準備拿給錦衣衛,以信鷹遞給寇凜。

  信寫到一半,又一親信神色慌張的來報:「尚書大人,神機營那邊出事了。」

  楚修寧一怔:「謝從琰怎麼了?」

  「不是謝將軍,是神機營後山處,夫人的墓室被人給炸掉了。」

  楚修寧半響沒回過來神:「什麼?」

  「謝將軍先趕了過去,又派人來請大人過去,說、說夫人的棺槨似乎被人動過,炸墓的兇徒還留下一面金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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