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2024-08-25 02:42:45 作者: 喬家小橋
  一千金?一個人??

  寇凜看著金鴆朝自己伸過來的手掌,嘴角忍不住的抽搐:「金老闆,經過本官的問詢,這上島費雖根據身份有所不同,但即使是浙閩巨富,拖家帶口的也才給五百兩銀子吧。��

  金鴆大方點頭:「沒錯。」

  寇凜眯起眼睛:「那您這是在訛詐本官?」

  金鴆給他一副「你好聰明啊」的表情:「我這邊陲小島從未來過像寇指揮使這麼大的官,自然得多收點兒,方能彰顯大人的與眾不同。」

  寇凜難以置信自己竟也有被訛的一天,這錢他不可能拿:「金老闆,做生意誠信為本,您這麼坐地起價,傳出去不利於您的信譽。」

  「寇指揮使此言差矣,我哪裡是坐地起價?」金鴆挑挑眉,表示自己冤枉,「我分明是站著起價。」

  寇凜瞪了瞪眼睛,這個人!

  不等他說話,金鴆又道:「我是個正經生意人,凡事以利為先,原本你上島也是要拿上島費的,但因阿謠的緣故,我勉強將你算作半個自己人,不然你在我島上的衣食住行也是得給錢的。」

  寇凜據理力爭:「謠謠是被抓來的,本官是被請來的,原本不就該由你來負責?」

  金鴆惶恐道:「惹不起,那我現在請你走。」又補充,「我的人已經尋到了丁神醫,稍後就上島了,阿謠不能走,你自己走吧。」

  寇凜氣結,這傢伙訛詐人的本事,還真是一點兒也不輸給自己。

  金鴆甩了下胳膊,表示自己舉得有些酸:「想好要請幾個人上島了沒?」

  人在屋檐下,寇凜知道自己不得不認栽,手伸進袖袋裡,滿臉的捨不得。

  金鴆朝籠中鸚鵡「噓噓」吹了兩聲口哨,斜了寇凜一眼:「其實有條不用花錢的路。」

  寇凜連忙問:「什麼路?」

  金鴆笑道:「若是阿謠請人上島,便是我的客人,自然不需要上島費。」

  寇凜的眼睛先是一亮,旋即臉色陰沉下來。

  現在楚謠正生他的氣,根本不搭理他。想必通過侍女傳到了金鴆耳朵里,故意來打壓他,讓他服軟認慫去求楚謠。

  「本官懂了。」寇凜掉臉就走。

  他又不是在和楚謠慪氣,自知有錯,能屈能伸,一直都在服軟認慫,哪裡用得著打壓?

  ……

  寇凜走回房裡去,楚簫已經離開。

  窗戶敞開著,楚謠正躺在窗邊鋪著軟墊的藤椅上看海上落日,聽見響動,頭都不扭一下。

  寇凜本想走到她身邊去,感覺會更惹她牴觸,於是背對著她坐在桌前:「謠謠,你這悶氣要生到什麼時候?」

  自從相識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氣惱這麼久。

  寇凜唉聲嘆氣:「你說說,你要我解釋多少遍?我真不是因為想換個有錢的岳父才笑,我就是看個熱鬧而已。在朝會上,那些高官們彈劾來彈劾去,我看不完的熱鬧,偷笑習慣了。」

  楚謠照常不搭理他。

  寇凜只能繼續:「你怪我偷笑你爹,你又可知十年來,他私底下攛掇著門生彈劾了我多少次?上一次我被罷官,就是你爹最後給了我致命一擊。再說有一回北國使團來訪,他知我沒念過書,設計令我當眾出醜,我無地自容時,他笑的可比我現在笑他笑的開心多了……」

  楚謠終於開口:「我爹沒少彈劾你,你少彈劾他了?」

  「那是不少。」寇凜倒了杯水,實話實說,「所以我與你爹從前立場不同,政見不和,鬥了多少年,讓我忽然將他當父親看,完全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這是強人所難。」

  平心而論,寇凜這幾日心裡也是委屈。

  從前他巴不得楚狐狸倒霉,觸犯個什麼抄家滅族的大罪,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栽到他女兒手裡。是以決定和楚謠在一起時,楚狐狸這個討厭的絆腳石是他考慮過最多的。

  他那會兒還擔心,倘若他與楚狐狸起了爭執,楚謠該怎麼辦。

  誰知道成親之後,根本無需楚謠考慮,他已把楚家的利益當成了自己的利益。

  成親第二日就心急火燎的跑去救楚狐狸的命,爾後帶著楚謠離京,又抽調了九成暗衛去保護他。

  謝從琰的身份暴露後,他怕天影會針對楚狐狸,又怕楚家的死士對敵江湖人沒有經驗,特意出錢讓陸千機去雇來劍樓。


  來劍樓是個專門提供「保護」的江湖組織,他們會對「被保護者」的身份和險境進行分析,爾後出價,且以天數計算,是江湖中干「保護」買賣最穩的組織。

  這從洛陽出來多少天了?

  每一天都在燒他的錢,他有提過一句?

  他為了誰?

  還不都是為了保證楚狐狸的安全,以免她傷心難過?

  如今楚狐狸沒有性命之憂,他又沒什麼綠帽子的人生經驗,於是看熱鬧時忍不住偷笑了一下,且已經道了八百次歉了,至於這般上綱上線的揪住不放?

  寇凜心口憋悶的厲害,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放杯子時手勁兒重了些,哐當一聲響。

  他就該繼續做個孤家寡人,想看誰笑話就看誰笑話,想怎麼笑就怎麼笑,為何想不開要找個女人陪伴,簡直比皇帝還要難伺候。

  楚謠聽到杯子的聲音,終於回頭看他一眼:「你還很不服氣?」

  寇凜將歪倒的杯子扶正,又提壺倒茶,悶聲喝下。

  不就是生悶氣麼,誰還不會了?

  「不管你是想換個有錢岳父,還是想看我爹笑話,當時你最該考慮的,莫非不該是我的心情?」

  和楚簫抱怨起此事,她會氣紅臉,如今只感覺眼眶發酸,「就像先前我推測出賀蘭夫人並非你的親姐姐,甚至可能殺害了你親姐姐,即使她一再給我難堪,我心裡最多想的還是你的感受,因我明白你對『姐姐』的孺慕,我怕你受到打擊,怕你傷心難過,小舅舅引你去佛窟時,我在房裡擔驚受怕著,生怕你挺不住……那會兒你遭了打擊回來,倘若瞧見我在偷笑你,你告訴我,你會是什麼感受?」

  寇凜把玩杯子的手忽地一滯,開始設身處地的去想。

  楚謠的聲音有些哽咽:「爹養了我二十年,我的孺慕之情你又能否了解?我那會兒還擔心著哥哥,擔心著萬一我們真是金爺的孩子,金爺口中的雙生兄弟就是他自己,那我和哥哥的雙生感應極有可能也是一種遺傳病,我若是也生下一對雙生子,那該怎麼辦呢?我豈不是害了你?是不是該與你合離?結果我一抬眼,卻瞧見你在偷笑……」

  「我……」寇凜轉頭迎上楚謠的目光,見她眼圈泛紅,原本的一肚子氣消失無蹤,愧疚涌滿了心頭。

  先前只是覺得自己有些混蛋,現在認為自己簡直該被拖出去千刀萬剮。

  楚謠只與他目光稍稍相觸了下,繼續回望窗外的落日:「說到底,你就沒將我放心裡去。」

  上次守城之時,楚謠發脾氣,寇凜就已經想明白了,所以這次不能由著她說:「沒將你放心裡,我現如今還能將誰放心裡?我一個人無拘無束的習慣了,在感情方面沒有你心思細,不太會為你考慮。我沒有你認為的那麼聰明,沒有經驗的事情,我都得慢慢學著來,就像現在你提出來了,我往後就會多多注意,再也不會犯這混帳毛病,我保證。」

  楚謠不接。

  寇凜站起來想往她身邊走,知道她還在氣頭上,踟躕停下步子:「還有你說的遺傳病,應該是你多心了,無論我怎樣分析,金爺也不是你們親爹。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認識的奇人多得是,不是你我可以理解的。不是說了麼,你和你哥之間與那些雙生子的情況並不一樣。」

  稍作停頓,他又道,「即使真有這個病也沒什麼,在遇到你之前,我連娶妻都不曾想過,更別提有個孩子,我沒家族需要傳承,只你我相互陪伴著就成。」

  聽到這裡時,楚謠望著熔金落日的眼眸終於微微一動。

  「你歇著吧。」

  寇凜走去桌邊打開自己的兵器匣,取了幾張金票出來。

  不求她幫忙去和金鴆說了,不然怕她又以為自己是為了省錢,才故意說些好聽話。

  ……

  寇凜從房間走出來,來到金鴆的寢宮外。

  金鴆還在提著鳥籠子沿著環山棧道散步,他上前道:「金老闆。」

  金鴆再一次停步:「寇大人。」

  寇凜取出一千兩金票遞給他:「本官只請一人上島,國子監博士柳言白。」

  金鴆將金票收下之後,又伸手:「大人,還需要一千兩金。」

  寇凜一愣:「幹什麼?」

  金鴆解釋:「你付的這一千兩金只不過是上島的費用而已。你從岸上請人,我需要派船去接,這一來一回難道不需要錢麼?」

  寇凜氣血不順著道:「麻煩金老闆送個信去岸上就行了,讓柳言白自己找艘船上島。」

  金鴆的手依然沒有收回去,淡淡道:「哦,送信去岸上的話,需要付給我兩千兩金。」

  「什麼?!」寇凜忍住想打人的衝動,咬了咬牙,譏諷道,「金大老闆,虧得本官十分欽佩您,認為您是個正經的生意人,卻原來……」

  金鴆唇角輕輕一提,截住了他的話茬:「寇指揮使,人在岸上,島在海上,人會動,島不會動,是人想上島,不是島想上人。若你是恩客,我便是娼|妓,如今是你想上我,不是我想上你。我只不過仗著有幾分姿色報個高價而已,你捨得花錢就上,捨不得花錢就不上,主動權盡在你手上,我又沒有強買強賣,逼著你非上不可,哪裡不是個正經生意人了呢?」

  這一長串話說的似行雲流水,寇凜嘴唇顫動了許久,竟找不到語言來反駁。

  這奸商不可怕,有文化的奸商也不可怕,就怕這奸商不但有文化還是個臭不要臉的老流氓。

  服,給錢,他給錢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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