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正文完

2024-08-25 03:07:24 作者: 卷卷貓
  陸錦安當即派遣驛使通知江南各地官府保薛遙周全,而後調用戰船,押著戶部侍郎,親自追趕去往江南的糧船。

  水路去江南,得一兩個月才能到達。

  薛遙出發十幾天,陸錦安本以為能追的上,審問後才得知,戶部侍郎僱傭的殺手,竟然埋伏在啟興門,而非江南。

  啟興門是去江南的換乘地,水路二十多天就能到達。

  如果船速快些,薛遙此刻可能已經踏入殺手的埋伏,根本來不及攔截!

  陸錦安束手無策,絕望的獨自坐在船艙,仿佛失去了渾身地力氣,緩緩閉上眼,恍惚想起收糧的那年,薛遙帶著一身尚未褪去的青澀,上天入地挖空心思為他打壓糧價,還有平榕大疫那年,也是那孩子用單薄的肩膀,支撐起全縣百姓的安危……

  陸錦安後背一點一點彎下去,一手扶額,鼻腔深處發出沉痛地哽咽。

  傍晚時分,埋伏在啟興門的三個殺手終於等到了京城來的收糧官船,卻發現薛遙不在其中。

  買通當地接應的差役,打聽到消息——薛遙在魯山就下了糧船,去了平榕縣。

  三個殺手當即抄近路趕往平榕縣,爭取儘快送薛遙去見閻王爺。

  薛遙救了婦人一條命,自己也因此跟閻王爺擦身而過,躲過了第一次劫難。

  十日一過,他本該按約定登船前往江南,可平榕縣的百姓們再三挽留,盛情難卻。

  沒有陸錦安的官兵開道,薛遙難以推脫,只好答應多留幾日。

  老張一家對薛遙尤為感激,老張家的大兒子甚至要把自己送給薛遙,做牛做馬。

  薛遙要真帶個小伙子回京城,還不把檸檬崽活活酸成真暴君?

  只能勸小伙子留在家裡照顧父母。

  小伙子開始不樂意,後來看出薛遙是真嫌棄自己,只好求薛遙在自己家住幾天,至少把他家那頭豬吃完。

  薛遙接受了老張家地好意,留宿在老張家。

  這一留,就把殺手等來了。

  那一夥殺手是戶部侍郎聯合幾位高官花重金聘請的頂尖高手,門路多廣,很快就找到了薛遙的住所。

  僱主交待他們,要偽裝成劫匪殺人,於是,薛遙坐在老張家院子裡吃豬頭肉的時候,就見一幫山野土匪模樣的男人提刀闖進門,吼著要打劫。

  薛遙整個都懵了。

  哪有土匪打劫貧農的?也太沒追求了……

  他沒有多想,甚至並不太緊張,既然是打劫的,給足了銀子自然就走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

  於是薛遙和顏悅色地勸土匪們把刀收起來,要錢好商量。

  殺手們已經收了僱主的銀子,就不會跟暗殺目標談價錢,壓根不聽薛遙囉嗦,上前幾步,一刀就朝薛遙劈過去!

  好在老張家兒子反應快,一手推開了薛遙。

  「殺人啦!」老張地婆娘最先回過神,一嗓子喊出來,不像個重病虛弱的患者,把鄰里全都招來了!

  周圍村民離得近,很快就有腳步聲衝進院子裡。

  薛遙仗著人多勢眾,迅速爬起來,正想抄傢伙反擊,卻見衝進來地村民很快都被那三個土匪砍翻在地。

  被砍傷在地的村民掙扎著抱住土匪的腿,驚恐地對薛遙大喊:「道長快跑!」

  「恩公快跑啊!」

  「恩公快跑!」

  薛遙來不及思考,被老張兒子拉著衝出院門。

  三個土匪提著滴血的長刀追出院門,卻被前仆後繼趕來的平榕縣百姓圍堵。

  為什麼劫匪不去奪財,卻去殺村民?

  薛遙奔逃中心驚膽戰地回頭看了一眼,竟然與緊隨而至的劫匪視線相撞。

  那三個劫匪根本不去搜尋家中財物,一路尾隨薛遙,臉上滿是瓮中捉鱉的戲弄之色。

  這三人根本不是劫匪!

  「他們是沖我來的。」薛遙停下腳步,把手臂從男孩手中抽出來,朝遠處趕來的鄉親大喊:「別過來!大家快散開,去衙門報官!」

  男孩慌忙拽住薛遙:「恩公快走!他們要追上來了!」

  薛遙不知道這三個人為什麼要殺自己,可能性太多了,他只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殺手們像是故意欣賞薛遙的絕望,不緊不慢的跟隨在後。

  薛遙寧可直接被一刀砍死,也不想擁有這臨死前絕望的思考時間。

  他不敢去想陸潛得知他的死訊,會是什麼反應。

  這一世的陸潛,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無法像上一世那樣行屍走肉般活下去,一定會陷入瘋狂,甚至可能因此遷怒陸錦安。

  不敢再想下去。

  為什麼?

  他這一生行善積德,與世無爭,所求的只是讓陸潛安逸快樂,卻換來這樣殘忍的結果。

  世間真的有大慈大悲的佛祖嗎?佛祖讓這麼可怕的事情發生,那佛祖就他媽的是混蛋!

  薛遙抓住身旁男孩的手腕:「小兄弟,拜託你,請官府的人替我書信一封,上京送給寧王,信上就寫『薛遙與江南的一位世家公子一見鍾情,決心不再回京,請七爺另覓良人。』」

  男孩急道:「恩公說什麼胡話!趕緊……」

  話未說完,薛遙猛然將男孩推開——

  寒光刺目,一把刀朝著薛遙推出的雙手,直劈而下!

  平榕縣驛使四百里加急,三天就把信送到宮裡。

  陸潛看完薛遙的「出軌信」,只取了把佩劍,行李都沒準備,上了官道,飛也似的趕往江南,打破了京杭官道賽跑的歷史記錄,赤兔馬看了會流淚,絕影馬看了會沉默。

  趕到江南後,知府卻告訴陸潛:京城的收糧隊伍尚未來到江南,官府收到宮裡發來的急報,已經派兵趕往平榕縣,保薛遙周全。

  「保薛遙周全?」陸潛目光一凜,一把抓起知府的前襟,低聲逼問:「誰敢讓遙遙不周全?」

  半個月前,陸錦安的戰船經過魯山,心知已經追不上糧船,就吩咐自己的船隻靠岸,獨自下船去平榕縣走一趟。

  陸錦安隱約覺得,薛遙要是經過此地,或許也會去看看平榕縣裡曾經救助過的百姓。

  就是這奇蹟般的一次心有靈犀,讓陸錦安在千鈞一髮之際,出劍擋開了砍向薛遙手臂的刀刃。

  陸錦安當時沒帶侍衛,敵不過三個頂尖殺手的圍攻,扛起薛遙拼命逃脫了追襲。

  此時此刻,薛遙就藏在平榕縣衙門裡。

  陸錦安已經從戶部侍郎口中得知,那三人都是頂尖殺手,身負數起命案,被官府通緝十多年,仍舊逍遙法外,暗殺手段駭人。

  任務一經接手,便不可取消,這是行規,所以三個殺手一日不歸案,薛遙就仍處於危險之中。

  陸錦安身邊人手不足,貿然上路更加危險,只能讓薛遙先藏身衙門之中。

  那三個殺手其實就藏身在衙門附近的客棧里。

  這些天來,他們輪流去衙門踩點,已經確定了薛遙的藏身地點。

  日落時分,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男人自客棧來往人群中穿梭而過,無聲無息爬上二樓。

  走至長廊盡頭客房前,推開門,男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滑稽又駭人的臉——

  一道暗沉的刀疤從他鼻樑蜿蜒至左臉唇角,刀疤尾部向上勾起,給了他一個永遠地歪嘴笑容,怪異又滑稽。

  「今晚可以動手了。」刀疤男輕聲說出這句話。

  死寂的客房裡,忽然有兩張臉同時轉向他,這兩個人仿佛剛剛才出現在屋裡。

  「早就該動手了。」其中一個殺手低聲抱怨:「那白衣人來頭不小,再等下去,肯定會招來更多麻煩,我們只有三個人,不能輕敵。」

  「就你們三個?」門外忽然傳來年輕男人的嗓音。

  「什麼人?」屋裡三人臉色一變,閃電般一躍而起,朝門外亮出武器。

  門外那人語氣不悅的冷哼一聲:「你們早到齊了,為何今晚才動手?叫爺白等這麼些天。」

  殺手頭領看向刀疤男:「你被人跟蹤了?」

  「不可能!」刀疤男目中殺氣畢露,轉身游龍般朝門外襲去,卻聽「嗖嗖」兩聲銳鳴在身後響起!

  他急忙回頭,就見身後兩個弟兄揮刀擋掉了從窗外飛來的暗器。

  「他在窗外!」

  猜到來人可能兩頭夾擊,殺手頭領立即命令變換陣型,剛一轉身,就見刀疤男舉著刀,雙眼無神的睜大,突然朝自己撲來!


  「你幹什麼!」頭領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刀疤男胸口突然貫穿而出的長劍,刺穿了喉嚨。

  頭領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喉嚨,視線模糊前的一瞬,看見一個男人從刀疤男腦袋後歪頭探出臉來。

  是個極為俊美的年輕男人,微眯著一雙桃花眼,迎著窗外照進的夕陽,淺淡的眼瞳仿若溶金。

  夕陽收斂了最後一絲餘暉,衙門接到報案,一家客棧里發生了命案,三個房客死在房中。

  幾經檢查,死者竟是那三個殺手。

  陸錦安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路英雄路見不平,手刃兇犯,還不留姓名。

  不管怎麼說,危機解除了。

  薛遙終於被放出衙門,重獲自由。

  當晚,平榕縣百姓在山裡舉行了一場祭祀,為薛遙祈福。

  陸錦安讓戶部侍郎一起參加了這場祭祀。

  「你說薛遙這些年甘願做個小伴讀,背後一定有陰謀。」

  陸錦安站在樹下,看著不遠處的薛遙被老百姓簇擁在中央,輕聲道:「那你現在就看清楚,這就是薛遙這些年的『背後陰謀』。幾年前,薛遙不顧自身安危,控疫除瘟,救下平榕縣乃至相鄰兩縣數十萬百姓,所以這些無權無勢地老百姓,把他當活菩薩、當再生父母。若是他真有你所說的野心,為何不把這不要命的力氣,耗費在結交權貴上?」

  戶部侍郎呆呆望著不遠處被百姓圍繞的薛遙,許久,膝蓋一彎,跪倒在地,俯首認罪。

  祭祀結束後,村民們在火堆旁擺宴慶賀。

  雖然死裡逃生,薛遙心裡卻還有件事情放不下,尋機會鑽出人群,找到老張家兒子問話——

  「我那天讓你轉告官府的事情,還沒辦吧?沒辦就不用辦了。」薛遙那天以為自己死定了,打算騙陸潛自己移情別戀來著。

  這信要真送去京城,檸檬崽非得氣炸不可。

  老張家兒子眼睛一亮,特別靠得住的告訴薛遙:「恩公那天被人救走後,我立即就把恩公地吩咐轉告給知縣大人了,請恩公放心!」

  薛遙:「……」

  你恩公怕是要完了。

  「恩公再來喝一碗罷!」老張家兒子盛情勸酒。

  「不了,我一會兒還有點事。」

  「今晚?恩公還有何事?」

  「額……」薛遙扭頭張望,打算拿陸錦安做擋箭牌。

  視線流轉的一瞬,薛遙陡然發現不遠處,有村民圍在一起,村民之中站著個高出眾人的修長側影,赤金束冠,暗紫長衫。

  那身影立在村民之間十分突兀,又非常眼熟,熟悉得讓薛遙有些腿軟……

  為什麼檸檬崽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出軌信」,特意殺過來復仇的嗎!

  薛遙心虛地後退兩步,打算去找陸錦安來幫忙解釋證明。

  然而,陸潛仿佛察覺了他的逃跑意圖,悠然朝他轉過頭來。

  薛遙準備好受死了。

  目光落在薛遙臉上的一瞬,陸潛忽然露出個清澈無邪的笑。

  這笑顏太過作弊,讓薛遙失去求生欲。

  陸潛邁開長腿,快步走到近前,眯眼對薛遙笑道:「冒昧問一句,你是當地人麼?」

  「啊?」薛遙懵逼了。

  這檸檬崽是因為醋量爆炸失憶了嗎!怎麼不認識他了?

  陸潛低頭清了清嗓子,挑眼看向薛遙,神色認真道:「爺是來自江南的一位世家公子,剛剛在人群里於你相視一眼,頓覺滿心欽慕。」

  「你……」薛遙明白過來,檸檬崽是在演那封「出軌信」里,被他一見鍾情的「江南世家公子」。

  這是什麼新鮮的報複方式?

  薛遙決定不配合檸檬崽的劇本。

  陸潛一臉認真,繼續對薛遙說:「爺能請你喝杯奶麼?」

  薛遙憋著笑,翻了個白眼:「不能。」

  陸潛嚴肅地蹙眉:「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爺可是江南最新鮮的世家公子。」

  薛遙:「……」

  離京前一晚,他逗檸檬崽說自己不喜歡竹馬,喜歡一見鍾情,那樣才新鮮。


  還江南「最新鮮」世家公子,這傢伙絕對是京城第一記仇崽了!

  薛遙哭笑不得:「殿下演上癮了?到底什麼時候來平榕縣的啊?怎麼不早點來找我,我都……」

  「別動!」陸潛忽然湊近薛遙的臉,仔細觀察。

  薛遙挑眉:「怎麼了?」

  陸潛眯起眼,故作高深地嘆道:「爺瞧你螓首鳳目,乃王妃之相。」

  薛遙對這個調皮崽沒轍了,也不回應,等著陸潛演完。

  陸潛一臉期待,等著水性楊花小伴讀想起遠在京城的未婚夫,而後良心發現,拒絕眼前這個「江南浪蕩子」,讓那封出軌信失效。

  然而,薛遙完全不配合殿下的話本。

  陸潛失落的垂下眼眸,但還堅持不懈地小聲嘟囔:「你這面相是極罕見的……」

  見陸潛神色失落,薛遙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突然神色一轉,露出驚訝的表情,配合崽子的劇本,興奮道:「真噠?我有王妃之相?」

  陸潛立即重振精神,抬頭回道:「爺看人,從不走眼。」

  薛遙驚喜地笑道:「那公子快給我看看!我的夫君在哪裡呢?」

  陸潛神色嚴肅地盯著薛遙看了一會,沉聲宣布:「你的良配如今住在皇宮之中,這是天意,看來爺這種江南凡夫俗子,是沒有機會擁有你了。」

  「我夫君住在皇宮?」薛遙挑眉一打響指:「該不會是南三所東所那位最最俊俏的王爺吧?我最仰慕他了!」

  陸潛低頭一笑,挑起長睫看向薛遙。

  他眼裡第一次顯出失而復得的快樂,那種帶著尚未散盡憂傷的快樂。

  頓了片刻,陸潛嗓音低低地回答:「就是他,你這輩子只能嫁給他。」

  薛遙眼睛緩緩睜大,抬手驚喜地捂住嘴:「天吶……我有這個榮幸嗎?」

  陸潛被傻遙遙逗笑了,又連忙神色嚴肅地點點頭。

  周圍百姓的笑鬧聲,和晚風糅合在一起。

  這兩個男孩的笑容,讓這美好的夜晚都黯然失色。

  陸錦安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七弟跟薛遙玩鬧歡笑,眼中漸漸浮起笑意。

  原來,男人之間,也會發生如此美妙的契合。

  林安二十一年,寧王陸潛奉詔登基,改國號佑安。

  佑安元年,薛遙被立為後,授金冊鳳印,成為大齊第一位男後,因其多次傾力參與控疫賑災,百姓為皇后建立生祠,民間又稱他「菩薩皇后」。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在我腦中預演過無數遍的結局,竟然熬了一晚上才寫完,大概是心裡有太多不捨得。

  好想陪著遙遙和崽崽們到天荒地老,時常接受大哥動感教育,圍觀狐狸二哥吹大哥的彩虹屁,看四崽接他母親苦盡甘來過上好日子,看六崽被顧某人逗得捂嘴,看廚神劍聖逼一位大爺品嘗自己的新菜,看七崽被五哥bb得好疲憊,給母妃講后羿射日,為了引遙遙關心各種小腹黑…

  但理智告訴我,就是現在,這是我從最初至今腦海里最美的句點,這樣的結局,延伸出的無限未來也都會美好得發光。

  萬幸有大家陪著崽崽們一起成長。

  還有很多番外小甜點,也需要寫個大綱,過幾天再開始更新,大家注意根據標題和簡介選看番外~

  記得收藏我的作者專欄和感興趣的新文存稿,下本見麼麼噠~

  完結抽一波紅包,提前給大家拜個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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