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南康三年十二月十日,祁安王楚翊回京。
距離京城三十里遠的一家客棧,夜色籠罩之下,莊嚴而立。
不出幾時,忽聞馬蹄急踏的聲響,包圍客棧的士兵立馬進入警惕狀態。
「來者何人?」
「國舅府秦昭跟婧瑤郡主求見祁安王殿下。」
這廂話音一落,不遠處便傳來舒朗帶笑的聲音。
竟然是小國舅跟婧瑤郡主?
為首的幾個士兵面露驚訝,就在眾人愣怔的瞬間,渾身雪白的馬駒如一道流光的衝來,後穩穩的停下。
「末將見過小國舅,婧瑤郡主。」
聽聞動靜的清凌急忙從客棧里走出來,抱拳朝二人見禮。
「怎麼又是你呀,翊哥哥呢?」
身穿流碧色襖裙,嬌俏可人的婧瑤郡主撅了噘嘴,頗有幾分嫌棄的看向清凌。
「婧瑤不得無理。」
面容舒朗的秦昭拿著摺扇輕輕敲了下婧瑤郡主的頭,語氣暗含警告。
婧瑤郡主是國舅府這一輩唯一的姑娘,又時常與小國舅進出祁安王府,清凌自問是不敢得罪的,於是微笑:「小國舅,婧瑤郡主,你們裡面請。」
秦昭點頭,拉著婧瑤郡主進客棧,許是因為月夜過半,此時的客棧很是肅靜,秦昭環視一周,不由皺了皺眉。
「殿下呢?」
「回小國舅,殿下他不在客棧。」
見秦昭面色有些不渝,清凌連忙解釋。
「那可是提前回京了?」
秦昭倏然將摺扇收攏,面容有些凝重,如今京城看似太平,但帝王年邁,那些盯著那個位置的人暗地裡不知做了多少動作。
「這還用說嗎?
肯定是京城有翊哥哥思慕的佳人,所以翊哥哥迫不及待的回京見佳人了。」
婧瑤郡主眼眸一亮,喜笑顏開。
清凌表情瞬間一言難盡,半晌憋出一句話:「婧瑤郡主,殿下他沒有回京,也沒有思慕的佳人。」
「那翊哥哥在哪?
凌侍衛,你說話別總推三阻四的,我跟哥哥找翊哥哥有事呢。」
看著婧瑤郡主一副惡霸的樣子,清凌苦笑,敢情都成他的錯了。
「找本王有何事?」
一道冷冽清淡的嗓音使得在場的三個人俱回頭朝門外望去。
但見月色籠罩之下,緩緩走進一個身著玄色大氅,儀容清雅如華,眉墨如畫,遠望如繁華塵世中一抹清濁的雲,又似飄忽不定的男子。
淡客如畫玉為容,世所無雙艷京華。
「翊哥哥,你回來了。」
婧瑤郡主喜不自禁,飛快的奔了上去。
「見過殿下。」
秦昭微搖了下頭,幾步過去向楚翊行禮。
「嗯,你們怎麼來了?」
楚翊淡淡的覷了二人一眼,涼聲問。
「這還不是外公怕殿下路上有意外,特地讓我跟妹妹過來看一下。」
秦昭啞然笑了笑,當觸及到楚翊玄色貂裘上那一抹細小的血跡時,倒吸了口氣,「莫非……」
「路上遇到了幾場刺殺,有勞你們了。」
雖是寥寥幾言,但在場幾個人都能懂得其意。
婧瑤郡主氣得差點掀桌子,「這個楚若軒,簡直是喪心病狂,那翊哥哥,你沒事吧?」
「本王無事。」
楚翊面色一如既往的清雅淺淡,「清凌,安排小國舅與郡主歇下。」
秦昭似還想說什麼,最終捏著摺扇跟清凌離開。
「京城之事可一切妥當?」
目視著二人離開,楚翊將手負在背後,清冽問。
「回殿下,京城一切都好,只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去給懿慧皇后祈福,皇上允了。」
聞言,楚翊嘴角扯了扯,不置可否。
「另外,容宰輔府卿卿姑娘自請退掉了東宮的婚事。」
「容宰輔府的二姑娘?」
楚翊解玄色大氅的手一頓,蹙眉問。
「是。」
「嗯,明早出發吧。」
就在清凌還要再說的時候,楚翊忽然制止他開口。
清凌立馬噤聲,他方才看他家殿下嘴角似乎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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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雲霧盡散,容宰輔一早就起了身,隨後直奔城門而去。
而海棠園中,也早早的掌了燈。
今日的容卿卿畫了桃花妝,身著一身梅花撒花裙,外罩妃子色狐裘斗篷,姝雲之容,艷若桃李。
南街一家茶館,二樓包間。
禮部侍郎嫡姑娘孟雅琴見之抿唇一笑:「容二妹妹果真是京城第一美人,又將所有女子都比下去了。」
「雅琴姐姐又笑話我。」
容卿卿微莞爾,談笑間,眉目傾城如畫。
辰時,威風凜然的軍隊開始進京。
各茶樓不少閨閣女子頻頻抬眼往外望,不知何時,有人驚呼一聲:「是祁安王殿下。」
這一聲,各色手帕不知扔下多少。
容卿卿剛一移蓮步,就與男子俊逸的鳳眸對上,霎時呼吸一滯,最後,還是楚翊最先移開目光。
「那就是聞名京城的第一美人容宰輔的掌上明珠?」
「怎麼說話呢?
人家是容二姑娘。」
秦昭看了一眼婧瑤郡主,無奈搖頭。
「哥哥好生無趣。」
婧瑤郡主不滿的撇了撇嘴,「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是容家的二姑娘,就是好奇翊哥哥怎麼盯著她看了那麼久。」
「容二妹妹,你莫不是也看上了祁安王殿下?」
樓上,孟雅琴揶揄的看著她,問。
「沒有。」
「沒有就沒有吧,不過祁安王殿下姿儀還是一如往日的驚艷,容二妹妹說是不是?」
「嗯。」
容卿卿臻首微垂,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看來他是什麼也不記得了。
雖說二人只是一個很短暫的對視,但對麵茶館的長樂公主等人是看得一清二楚。
「還真是狐媚子一個,勾引了皇兄不說,現在又引得三皇兄另眼相看。」
「表姐彆氣,祁安王殿下清華尊貴,怎麼可能娶一個退了婚的女子,眼下表姐最要緊的是挑一個好駙馬。」
「本公主的夫婿將來絕對要是朝中第一人。」
長樂公主睨了她一眼,這京城誰不知道她長樂公主心儀的駙馬爺將來會成為內閣宰輔,到時她看那容卿卿還橫的起來。
「那雲珠就提前祝表姐如願以償了。」
雲珠郡主跟在長樂公主身邊這麼多年,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當即笑道。
「隨本公主進宮吧,皇兄應該也在。」
長樂公主懶散一笑,她可是本朝唯一的嫡公主,料那容子霖也是個知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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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御書房
「兒臣見過父皇。」
暖氣微熏的地龍讓楚翊微微皺了皺眉,眼尖的內侍急忙讓人將玉椅位置挪了挪。
「好,祁安王不愧是我朝最驍勇善戰的男兒,早在你出征之前,朕就知道祁安王定能凱旋,今日,朕心甚慰。」
看著一如從前清冷般的兒子,玄武帝朗笑三聲,威嚴的氣勢頓減。
「父皇過獎。」
玄武帝挑眉,這脾性怎麼跟那小姑娘這麼像。
不過這賜婚的事還是得緩一緩。
半個時辰後,玄武帝見他兒子如畫的眉眼略有不耐,就笑了聲:「這兵權就不必交給朕了,若是有時間不如去一趟坤寧宮,你母后也很擔心你。」
「兒臣遵旨。」
楚翊將把玩的茶盞擱下,眉目清俊的應了聲。
「嗯。」
坤寧宮
「阿翊。」
皇后看到楚翊猛的站起,表情難掩激動,「平安就好。」
「讓母后擔心了。」
「唉,擔心倒不至於,就是這些日子本宮時常在想,什麼時候才能有福見到未來祁安王妃。」
「下回兒臣若是出征,定給母后多寫幾封書信,免了母后的思念。」
楚翊眉目微動,不緊不慢道。
這是她要表達的意思嗎,皇后剛想斥責他,手不慎碰到旁邊的幾幅畫,將落地時,楚翊袖手一揮,接過那些畫。
「這是?」
楚翊看著畫中那些一個比一個俊的郎君,動作一頓。
「這還不是卿卿那丫頭……」皇后沒好氣的接過那些畫,想到什麼又折回來:「阿翊,你與卿卿也是青梅竹馬,你覺得她是一個怎樣的姑娘?」
「兒臣想著還有軍武在身,就先告辭。」
楚翊眉心皺緊,撫了撫衣袖,緩步離開。
「楊嬤嬤,你說阿翊是不是真對卿卿那丫頭有意思?」
皇后若有所思的看著楚翊的背影。
「殿下與容二姑娘自幼熟識,想來情分是有的。」
楊嬤嬤說完又補了一句:「娘娘可記得二姑娘小時候曾與長樂公主出去遊玩,不幸走失,當時皇上跟容宰輔,國舅府合力去尋,都無果,最後還是殿下找得二姑娘。
而且,這些年來,每逢二姑娘生辰,祁安王府送禮比東宮送的還及時。」
「那是了。」
皇后溫婉淺笑,她這兒子怕是愛而不自知吧,現在一對比,這些少年才俊哪個比得上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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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茶館的人也陸陸續續離開。
孟雅琴看了眼天色,放下杯盞,「容二妹妹,現在也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你看你是?」
「我與雅琴姐姐一道吧。」
「成。」
孟雅琴挑了眉梢,這要不是思慕郎君,她怎麼也不信。
二人剛行至一樓,一個侍衛攔住其去路,對著容卿卿躬身道:「容二姑娘,小國舅請您去祁安王府一聚。」
祁安王府……
容卿卿腳步一滯,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
孟雅琴揶揄的朝容卿卿眨了下眼,「那我就不打擾容二妹妹了。」
說完徑直離去。
「容二姑娘?」
見半晌無聲,侍衛試探的喊一句。
「那祁安王殿下可是在府中?」
容卿卿咬了咬唇,紅妝掩不住紅暈。
「殿下等會回府。」
見容卿卿似有些不好意思,侍衛撓了撓頭,突然福靈心至:「子霖少爺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