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爭
「是國舅府送來的?」
容宰輔垂眸看著手中的庚帖,儒雅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是,老爺。」
當今聖上的兩位皇后都是出自國舅府,若不是選皇子妃,那國舅府最出色的就是小國舅,總之,國舅府此舉必是醉翁之意。
「既然是秦老太君想要見姑娘,那就將這庚帖送到海棠園。」
少頃,容宰輔將庚帖遞給長寧,沉聲吩咐。
「是。」
容卿卿接到庚帖時顯然也驚了一下,茱萸觀察下她們姑娘的臉色,笑道:「聽說秦老太君年輕時,就有巾幗女宰相之稱,她既想見姑娘,姑娘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容卿卿咬唇,她哪是不想見秦老太君,分明是怕在國舅府見到他。
國舅府世家百年,時至今日,一門連出兩後,顯赫非常,尤其是當今聖上為彰顯對國舅府的恩德,親賜「國舅府」匾額。
容卿卿剛下馬車時,就有下人迎接,秦昭與婧瑤郡主站在不遠處的垂花門等候。
「容二姑娘。」
秦昭舉止雅然的收了摺扇,朝容卿卿朗聲一笑。
「小國舅。」
容卿卿輕輕屈了下膝,風姿綽約,娉娉婷婷。
「容姐姐跟哥哥總喜歡跟那些窮書生一樣,做什麼都要表現的如此風雅。」
婧瑤郡主撇嘴,甚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誰說書生就一定窮了,再這樣口無遮攔,哥哥就給你請教養嬤嬤了。」
秦昭克制的沒用摺扇敲她。
國舅府權勢已達鼎盛,現不用家族女子去鞏固其地位,要不也不會對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兒這般千嬌百寵。
「婧瑤知錯了。」
聽到教養嬤嬤,婧瑤郡主瞬間慫了,連忙道。
「二姑娘,在下帶你去祖母的長松堂。」
秦昭微笑拱手,謙和有禮的讓容卿卿走在前面。
「容姐姐,祖母這些年一直在禮佛,若不是姐姐,婧瑤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祖母呢。」
走在國舅府的過廊上,婧瑤郡主湊在容卿卿耳邊,笑道。
容卿卿若有所思的絞了絞手指,秦昭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暗自點頭,還真是個聰慧的女子。
長松堂景色雅致,清新幽靜,外間留了幾個丫鬟守著。
「奴婢見過幾位主子,老太君她昨日偶感風寒,著實不便見人。」
看到三人走了進來,一個年長的嬤嬤上前。
婧瑤郡主有些失望的垂下頭,秦昭眉宇一蹙,就要開口時,楊嬤嬤又道,「不過,老太君想送容二姑娘一樣東西。」
容卿卿驚訝抬首。
「是什麼?」
婧瑤郡主有些好奇的上前。
楊嬤嬤微笑的將雕花盒子遞給容卿卿,「老太君說此物待二姑娘出閣之時再打開。」
出閣……
「那祖母可有說別的了?」
秦昭微微皺眉,問。
「老太君沒有說別的。」
楊嬤嬤搖頭,不欲再言。
「那容姐姐今日就到婧瑤那裡坐坐吧。」
婧瑤郡主活潑一笑,拉著容卿卿往外走,「哥哥,你就別想跟著我們了。」
「楊嬤嬤,祖母此舉究竟是何意?」
秦昭頷首,回首問楊嬤嬤。
「大少爺,日後您就知道了。」
婧瑤郡主住的地方是桃花苑,雖是冬日,桃花苑依舊暖如春日。
只是,容卿卿總覺得婧瑤郡主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思索再三問:「郡主,可是臣女的臉上有什麼東西?」
「沒有。」
婧瑤郡主搖頭,一把拉過容卿卿的柔夷,「容姐姐,日後婧瑤一定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她突然覺得她容姐姐好可憐,那個楚若軒竟然還在外面養外室了。
「多謝郡主。」
容卿卿摸不清頭腦,就淺笑了下。
國舅府,南嶽亭
背影如芝蘭玉樹,姿容絕美清雅的楚翊正負手而立,秦昭過來時一挑眉梢。
「殿下可是在思慕佳人?」
「小國舅倒是挺溫柔多情。」
楚翊轉身,唇角勾出一抹似諷非諷的笑。
「在下再怎麼溫柔多情,又有何用,佳人無意啊。」
猜到這人必然是看了整過程,秦昭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楚翊輕嗤,不想理他。
「關於遇刺一事,殿下現在打算如何做?」
說著說著秦昭神色陡然凝重。
「直接稟報上去就是。」
出國舅府的時候,楚翊突然停了下來。
「以國舅府的名義去給宰輔府送幾把仕女扇。」
仕女扇,清凌扶額,為何他家殿下表達喜愛的方式總是格外獨特,難道才女冬日就一定要搖扇子嗎?
「殿下何不將陛下前幾日賜下的那個狸花貓送給容二姑娘?」
「萬一傷著了怎麼辦?」
楚翊涼涼的看他一眼。
「屬下遵旨。」
他家殿下明明比小國舅更加溫柔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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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新歲尚只有七日時,京兆尹入宮,向皇上秘密稟告祁安王入京遇刺之事。
當看到京兆府呈上來的證據,玄武帝臉色鐵青,猛的站了起來,「這個逆子,這種事竟也做得出來。」
「皇上息怒。」
京兆尹驚得立馬跪下。
「陛下保重龍體。」
雲公公跟著跪了下去。
好半會,玄武帝才平復下呼吸,揮手讓二人起來。
「此事辛苦楊大人了,前兩日祁安王還向朕說明楊愛卿的功績,明年開春便是三年一度的政績考核,朕會讓人記下楊大人的功勞。」
京兆尹將頭磕在織毯上,「能為皇上跟祁安王殿下效力,是微臣的福氣。」
這話算是擺明立場了,經由今日之事,京兆尹覺得跟從祁安王殿下或許是最佳的選擇。
「嗯,退下吧。」
玄武帝擺了擺手。
「陛下,您看現在是?」
「擺駕坤寧宮。」
玄武帝眸色沉沉,道。
「是。」
坤寧宮,皇后看著那些證據臉色煞白,捏著炕桌的手險些沒扶穩。
「你放心,這事朕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如今這個局面,你確定還要讓國舅府力保太子為儲君嗎?」
玄武帝臉色微變,壓著聲音道。
皇后溫婉的嘴角扯出一抹笑,言語陡然犀利:「太子此舉固然過分,但,如今的局面不是皇上導致的嗎?」
「你這說的什麼渾話?」
玄武帝眉梢一皺,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怒氣。
「臣妾說渾話?」
皇后反笑,「若不是當初皇上非要讓臣妾入宮,又何至於讓臣妾如今進退。」
看著她眼角落的一滴淚,玄武帝怒氣盡失,頗有幾分憐惜的說,「可是婉晴,當初是你求的朕。」
「但是當初臣妾入宮的時候,皇上也說過會尊重臣妾的意願。」
「你那時既已決定入宮,也知朕心儀之人是你,就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說到底,皇上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既然這樣,那皇上就該料到會有今日這麼一遭。」
聽他承認,皇后心都涼了,他喜歡她有何用,最終,她的姑姑還有她的將軍不都死了嗎。
可是玄武帝心也不比她好受多少。
「婉晴,你對任何人都好,唯獨將殘忍給了朕,你心疼懿慧皇后的時候為何不想想若非她當初冒名頂替,朕何至於會立她為後。
這麼多年,你讓國舅府施壓,壓下東宮做的那些事情,朕都忍了。」
「如今朕的所作所為,只是想讓你後半生無憂,但你也不想要了,因為你一開始就沒打算活,是不是?」
……
說完,帝王甩袖離去。
回到御書房之後,玄武帝怒氣猶存。
「皇上為何不告訴皇后娘娘,林大將軍當年早已娶了妻,而且還有一女。」
雲公公小心的遞上一杯茶,說。
這些也不是秘密,只是在皇后面前,關於林將軍的事都是忌諱。
「告訴她,她就會對朕另眼相待嗎?
明明這麼溫婉的一個人,偏生長了一顆最狠的心。」
玄武帝嘲諷一笑,娶了妻又如何,活人哪比得上死人。
雲公公失了聲,當初帝王納妃之時,與容宰輔就內定了人選,誰知懿慧皇后冒名頂替,還使計與皇上春風一度,有了太子與長樂公主,後來若非顧及國舅府的面子,皇上只怕早……
「那小姑娘跟阿翊之間可有進展?」
正在雲公公神遊海外的時候,玄武帝突然發問。
「據探子來報,之前秦老太君請容二姑娘去了國舅府,走之前似乎還送了什麼東西給容二姑娘。」
玄武帝頷首,目光在那道掛著的聖旨上流連許久:「派人再去一趟坤寧宮,就說為祁安王選妃勢在必行,請皇后務必早日物色好祁安王妃人選。」
雲公公點頭稱「是。」
皇上此舉難道真是要廢了太子殿下麼?
不過東宮多年結黨營私,背後動作不斷,早已讓諸多朝臣不滿,皇上遲遲未有所動作,恐怕也是顧及國舅府跟已逝靜嘉夫人的面上。
只是,現在的雲公公不知道國舅府還瞞了一件事,那時,才是真正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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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歲將至,各府都開始趕做新衣。
容宰輔心疼愛女,一早就請了京城最好的繡娘過來,往年繡娘只有一個,今年卻來了三個,後來一問,才知是有皇家令。
卻說楚若軒這邊,早在京郊外置辦了一家宅子,裡面住的是原醉滿樓花魁錦瑟,許是近日天色不好,佳人身子時常不適,惹得楚若軒頻繁出京。
終於一日,各御史大人聯合上書:「當朝太子德行有失,不睦公務,不堪儲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