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氣氛好似有短暫的凝固。
顧盼覺得自己在那一刻，身上的所有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之前機艙內被她忽略翻書聲，敲鍵盤聲此時異常清晰，原本沒什麼感覺的冷氣，現在似乎也成百上千倍的襲裹全身。
顧盼不止想用毛毯蓋腿了，她想全身都蓋住，連臉都不露的那種。
她的動作卡了幾秒，手臂就那麼尷尬的舉在半空中，期間一直在鏡頭中與沈慕彥對視著，兩個人誰都沒先挪開目光。
末了，顧大小姐忍不住了，回過身，試圖在身邊的男人開口之前，先為自己辯解。
「沈總，我……我有記錄生活的習慣，今天是第一次跟在您身邊上班，所以就想偷偷合個影留作紀念。
真的，我就只拍了一張遠距離合照，絕對沒再偷拍別的！」
她越說越急，像是生怕沈慕彥不信似的，將手機直接遞到了他跟前。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都是實話，顧盼白皙纖細的手指來回在上面滑著，想讓他看看相冊。
顧盼知道，有錢人對隱私有多重視。
她哥平時出席活動，凡是有私照流出去，都會找手底下的人第一時間撤回來，並且找泄漏照片的源頭。
她查過沈慕彥這些年的資料，早年間媒體對他的採訪很多，可大多都是問答模式，照片基本上一張也沒有。
那個時候顧盼還在感嘆，這男人將自己的隱私護得還真是密不透風，和她哥比也是有過之無不及的。
現在她偷偷合影被抓個正著，如果不好好自救一下……
她會不會下了飛機就被開除？
上崗還不到幾小時就被打包回家……這也太慘了吧！
顧盼邊想邊悄悄打量了一下對面的男人，他的視線此刻微微下壓，倒是如她所願，落在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上。
她原本以為對方是真的在檢查自己有沒有再偷拍別的單人照啊或是什麼，可隔了幾秒，她漸漸感覺有點不對勁。
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顧盼視線也迅速向下，待看清此刻手機屏幕上定著的畫面時，她差點眼前一黑。
上面的照片是前些日子，她和董善善在家無聊時互相拍的單人照。
照片裡面的她跪坐在床邊，雙手搭在膝蓋上，非常乖巧的樣子。
她的臉離鏡頭很近，眼睛緊閉，櫻紅的雙唇微微嘟著，一副索吻的模樣。
最要命的是，這照片最後被董善善二次加工做成了表情包，旁邊還配了一句十分婊里婊氣不要臉的話——
【愛我你就親親我】
「……」
「……」
「……」
顧盼此刻十分急切的……想原地去世。
她甚至連抬頭再看一眼身邊男人的勇氣都沒有，嗚嗚嗚，這還追個幾把，她不被當成女流氓就不錯了吧。
一會兒偷偷合照，一會兒又誤讓人家看見這種曖昧的自拍表情包。
再狠一點的……沈慕彥會不會覺得自己就是故意在勾引他？
心好累。
半晌，旁邊的男人終於出了聲。
他視線從照片上移到了顧盼的發頂，看著她一直微垂著腦袋，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喪里喪氣的氣息時，唇角破天荒的有了些弧度。
片刻，他身子坐直，又看了一眼顧盼手機上的自拍表情包，淡淡回了句：「不要外傳。」
顧盼原本已經做好了被沈慕彥審判的準備，她都覺得待會下飛機後就要訂回程機票了，結果卻得了這種雲淡風輕的回應？
他說的不要外傳指得應該是她偷拍的合照，可他居然是看著她的自拍，說出那幾個字？
雖然她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但也還是忍不住想……
這男人看到她那張閨房自拍的反應也太平淡了吧！
難道是覺得她太幼齒，完全不會往曖昧的方向想？
她沉默著，一臉質疑的，低頭朝自己胸前看過去。
——
人生第一次對自己的身材和外貌產生嚴重質疑的顧大小姐，在後面的航途中一言未發，安靜的窩在座位上，宛如一隻剛踏出籠子就失去了前進方向的小狐狸。
好在小狐狸的自愈能力非常強，飛機平穩降落到S市的機場後，被剛剛臆想出來的打擊抽空的元氣又慢慢回歸。
雖然……面對沈慕彥的時候，她還是有一丟丟尷尬，但做大事者，就得先有一個厚臉皮。
剛剛就當提前適應好了。
出了機場，早早就有司機在外等候著。
仿若李遲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司機對顧盼這位總裁身邊突然多出來的異性，並未有任何意外的反應。
S市相較於北城，氣候更加濕潤。
雖已經過了梅雨季節，但這幾天外面還是陰雨連天的模樣。
天際線陰沉沉的下壓，和幾小時前在北城看著的晴空萬里，相差非常多。
這不是顧盼第一次來S市。
由於顧家的總部設在這邊，顧安南基本常年駐紮在這裡，所以顧盼每隔一段日子就會來這邊找她哥玩。
司機一路平穩的將車開去酒店，像是有人早就辦好了入住，進到酒店後，他們一路直奔酒店VIP用戶的專屬電梯。
定的房間在32層，200多平的總統套，全景式落地窗，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景觀，皆能收入眼底。
顧盼時刻牢記著自己的打工仔人設，雖然對這種套房早就見怪不怪，但此刻見到，還是裝得很新奇的樣子。
怎麼形容呢？
大概就是新奇中帶了絲克制，克制中又有著一些蠢蠢欲動，總之是將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小求職女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置放好行李後，李遲單獨將她叫去旁邊。
「顧小姐，這幾天就要麻煩你在酒店這邊照顧總裁的起居生活了，公寓那邊還要等些日子才能過去。」
至於為什麼要等？
呵呵，還不是因為這位顧大小姐臨時起義要來當生活助理，他家總裁怕小公主住不好，特意叫人重新裝了房子，甚至還把自己曾經住慣的臥室讓了出來。
李遲已經看著他們有錢人玩愛情遊戲看得不想說話了。
顧盼沒什麼意見，只不過……
她默了默，主動問：「那，李秘書，我今天和總裁住一個套房？」
李遲摸不准這位大小姐什麼意思，想了半晌，說：「對，因為你是總裁的生活助理，平時需要貼身照顧總裁，所以這次我也沒有請酒店安排管家……可能總裁的衣食住行上，都要靠顧小姐你了。」
顧盼一聽，覺得也是這麼個道理，於是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
李遲沒有過多逗留，他說自己在S市有房產，回來了自然要住在家裡。
所以安頓好顧盼和沈慕彥後，他便直接從酒店離開。
顧盼禮貌性的將李遲送進電梯，再回來後，發現沈慕彥已經拿出筆記本電腦坐在客廳沙發前辦公。
她忽然察覺到自己這生活助理當得太不專業，上崗一整天了，但對這位總裁卻沒有絲毫照顧。
她趕緊上前，主動問：「總裁，需要我替你煮杯咖啡或者泡杯茶嗎？」
沈慕彥淡淡回了聲：「不用。」
顧盼看了看他放在沙發旁邊，還沒來得及拿進臥室的行李，又問：「那……我幫你收拾一下行李？」
「不需要。」
沈慕彥抬起眼，安靜看著她，「我要和國外分部進行視頻會議，大概兩個小時左右。
這期間時間你自行利用，也可以先休息。」
職場小新人顧女士聽了他們總裁大人的話，有些遺憾的「噢」了一聲。
然後很乖巧聽話的，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去了套房的次臥。
顧盼住的次臥面積也不小，房間內有一整片的落地窗，現在外面陰雨連天，看不出什麼景觀，但晚上夜色亮起來，從這裡望下去一定很漂亮。
她在家裡可能偶爾會嬌氣一些，但骨子裡適應能力還挺強的，這會兒對新環境沒有任何挑剔不滿。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里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後，她就又悄悄的打開房門。
客廳里的男人已經開始了海外視頻會議，腔正清冷的聲音低低傳來，顧盼順著門縫偷偷聽了一會兒後，又小心翼翼的把房門關了上。
很微小的一聲關門聲傳來，剛剛一直看著屏幕那邊的男人，緩緩抬起眼。
片刻，他才道了句：「繼續。」
——
顧盼後來在臥室小眯了一下，但沒想到再睜眼時，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
她原本睡得昏昏沉沉，待看到對面大樓亮起略微刺眼的LED屏時，驚得一下子瞌睡全無。
她坐起身抓了抓頭髮，又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裙子，接著便趕緊穿好鞋子開門出去。
外面的男人早已結束了視頻會議，此時他疊著雙腿依舊坐在沙發上，手裡持著杯咖啡在遠眺窗外夜景。
套房客廳這會兒只開了兩盞壁燈，光線由上至下流淌，男人的身影一半隱在陰暗裡，一半則被染上一層不太真實的光暈。
聽見響動後，他視線投了過來。
「休息好了？」
顧盼被他問得臉熱，窘迫的點點頭。
沈慕彥將咖啡朝茶几上一放，隨手拿起搭在旁邊的西裝外套。
「走吧，去吃飯。」
顧盼剛睡醒，意識還有點不清楚，聽了他的話，下意識便問：「不叫餐在房間裡吃嗎？」
「不用，我們去頂樓餐廳。」
顧盼也不知自己聰明的小腦袋當時又抽了什麼風，她跟在沈慕彥後面，一邊往門口走著，一邊又問：「那……不叫上李秘書嗎？」
身前的男人腳步忽頓，顧盼反應不及，險些撞到他修長筆直的脊背上。
「你想叫上他？」
男人說話時就這麼淡淡的睨著她，可能距離太近，他眸光落下來時，顧盼莫名覺得周身多了分壓迫感。
鼻尖縈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沉木香，顧盼仰著頭和他對視著，鬼始神差了回了句：「不該叫他嗎？」
但這話說完，顧盼就後悔了。
她心裡頭不停的罵著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可以獨處的機會，她居然還想邀請一個電燈泡過來啊啊啊！
她哥250的智商是不是也傳染給她了！
顧盼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暗暗祈禱著沈慕彥駁回她的話。
然而，下一秒，身前的男人開口了。
「那就給他打電話。」
「……」
顧盼勉強的沖沈慕彥笑笑，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撥通了李遲的號碼。
那邊的人電話接得很快，還以為是顧盼這頭出了什麼大事，「餵」的時候，聲音還挺嚴肅。
顧盼試探著問：「李秘書，我和沈總準備去酒店頂樓用餐，你……你要一起嗎？」
李遲在那頭一噎，他看了看自己剛提回來的幾盒還未動的外賣，語氣遺憾的拒絕。
「不好意思啊顧小姐，我吃過了。」
顧盼眼前一亮，「你吃過了呀？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個屁！那可真是太好了！嗚嗚嗚幸運女神還是站在她這邊的！雖然她腦子不太清楚，但是奈何運氣不差呀！
掛了電話後，顧盼強壓著不停想上揚的嘴角，雙眼像灑了星星一樣，亮晶晶的看著沈慕彥。
「實在太可惜了，李秘書吃過飯了，不能跟咱們一起啦！」
身前的男人沉默著看著她，半晌，身子微轉，喉結微微輕滾了一下。
「嗯，確實可惜。」
直到出了酒店房間，顧盼的心情還雀躍的不行。
吶，把愛帶回家大型全景真人秀，今天正式揚帆起航。
第一次單獨用餐活動——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