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2024-08-25 04:44:00 作者: 岑姜
  六月,臨江市,梅雨時節。記住本站域名

  細雨陰纏纏地落了整整半月,天際一片晦暗慘澹,空氣里有著令人不舒服的窒息感。

  位於江邊的一座私人豪宅院內,早就在下午六點鐘的光景就已亮起璀璨的燈火。

  院外豪車排列,院內衣香鬢影,脂粉氣橫流。

  今夜,宅子的女主人將在這裡舉辦一場小型慈善拍賣晚宴,受邀嘉賓皆是家族對慈善行業有過貢獻的世家名媛,以及在各自領域內取得不菲成就的業界名流。

  這種場合,圈外人看是上流社會的名利場,圈內人只覺得互相攀比吹噓,無聊且累。

  不過今天還是有些新鮮事令大家打起精神,因為——林稚晚回來了。

  前些日子,林稚晚回國的消息不脛而走,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但畢竟沒有誰親眼見過,可信度有限。

  直到今晚的賓客名單里晚赫然在列,才實實在在地令人震驚了一下。

  「她真的沒死?」

  「那她這些年去哪裡了?」

  「當年林先生立了遺囑,財產和繼承權都留給了她哥哥,她現在豈不是喪家之犬身無分文?」

  話音一落,空氣里安靜了兩秒,不知道是誰輕嗤了一聲:「這回我們倒是要好好看看林公主還能多華麗多清高。」

  這群名門閨秀,平日裡都互相看不慣,倒是在林稚晚的問題上統一戰線。

  ——統一地不盼望林稚晚好。

  兩年前,臨江市發生一場嚴重的交通事故,大貨車酒駕逆行,撞毀了一輛奧迪Q7,犯罪嫌疑人逃逸,而受害者正是林稚晚和父親林文和。

  林稚晚陷入昏迷,躺在醫院裡沒人管。

  林文和的驟然離世令新盛集團內部混亂許久,眾人皆觀望到底誰能接手「中國第一運動品牌」帝國,等回過神來,才發現林稚晚消失了。

  說是消失,那就是不知死活,不知去了哪裡,也不知道現在正在過怎樣的生活。

  整整兩年。

  她又如同消失那般,神秘地出現了。

  *

  【下來吧】

  宴會上眾人討論激烈,而當事人林稚晚臥在豪宅里,收到閨蜜發來的消息,才不疾不徐地下樓。

  「晚晚!」陸方霓開心地從車裡衝出來,給了林稚晚一個大大的擁抱:「寶貝原諒我劇組不准請假,要麼我早就飛奔過來見你了。」

  林稚晚被她勒得有些緊,但瓷白的臉上掛著愉悅的笑,「沒事,前兩天我也在倒時差。」

  聞言,陸方霓打量了下她:「臉色還不錯。」又往下掃了眼,一噎:「你今天就穿這個?」

  林稚晚也低頭看了眼:「不好看嗎?」

  淡粉色的無袖v領針織裙配裸色厚底穆勒鞋,頭上戴一頂深灰色羊毛多層帽,耳上戴著金色不對稱耳環,手腕和頸部也有相應的搭配。

  從單品上看都很平平無奇,可是林稚晚早就過了喜歡高定配高珠那種華麗但束縛的年紀,開始追求整體和舒適感。

  她膚色本就白,跟淋了一層牛奶似的細膩光滑,再配上一平和的眼睛,周身氛圍和諧。


  不像是小說里寫的回來打眾人臉,倒像是小尼姑,清心寡欲極了。

  「好看是好看,」見林稚晚渾不在意,陸方霓替她著急:「可你這麼穿,那群小姐還以為你落魄了。」

  林稚晚沉吟了會兒:「可這是事實來著。」

  「……」

  她說得平靜,無端讓陸方霓心疼起來。

  林稚晚從小就被林文和保護的太好了,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林文和也清楚她和林欽之間也沒有什麼兄妹之情,所以早就開始替她謀劃。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變故來得太突然。

  「哎。」陸方霓嘆了口氣,安慰似的拉著她上車,唏噓道:「晚晚,我覺得你還是找個人照顧你吧。」

  林稚晚:「人心隔肚皮,都是靠不住的。」

  陸方霓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問道:「那當初幫你那人呢?還有聯繫嗎?」

  林稚晚低頭剝著手指,沒吱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

  *

  保姆車一路行駛到豪宅門口,兩人下車。

  今天這場宴會籌劃人是孟蘭,三金影后,金融巨鱷沈從連之妻,同時也是陸方霓的表演老師。

  一進門,就有人引著陸方霓去見孟蘭。

  陸方霓有些放心不下林稚晚,囑咐道:「你先在院子裡待一會兒,等我回來陪你一起進去。」

  林稚晚無所謂地笑笑,臉上攢起一點酒窩:「沒事,你放心。」

  就這群千金小姐們的伎倆,她從小到大見識多了,早就不放在眼裡。

  傍晚這會兒,細雨初停,但天氣並沒有涼爽分毫,空氣裡帶著黏濕的熱氣。

  兩年未踏足這片土地,對氣候微微有些陌生,更何況林稚晚這種搞時尚的,穿衣總是不分季節,這會兒頭上正頂著一頂羊絨帽,熱空氣逼仄下頭昏腦漲。

  林稚晚快走兩步,進了宴會大廳,視線往人群里瞟了眼,很多隱隱熟悉的面孔,但她記不得名字。

  離開兩年,被這群名媛見了不免會問東問西,林稚晚自覺和她們的關係沒有到可以交代前塵往事的程度,也沒有要滿足她們窺探欲的閒趣,乾脆決定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坐著。

  她剛走到角落,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林稚晚!」

  話音一落,陸陸續續有人投來目光。

  還是被發現了。

  林稚晚無奈地回頭,嘴角扯出冷淡的弧度。

  隔著長桌鮮花和燈光,小姐妹好奇地打量她,又面面相覷。

  「你沒死?」被眾人簇擁著的婁黛朝她走來,聲音有點趾高氣昂:「我們林小姐不是專門買了一套房放高定麼,怎麼現在出門還穿雜牌子?」

  如果說臨江市的名媛圈子裡,有誰最看不慣林稚晚,婁黛當仁不讓。

  在她剛剛涉及時尚時,林稚晚已經有了完整的時尚價值觀滿世界收藏高定禮服,那會兒林松文還在,林稚晚有老爹寵著,買棟房子放高定高珠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婁黛一邊看不上她的「暴發戶」做法,一方面又嫉妒。


  如今林家沒落,恨不得千百倍討回來。

  她這一出聲,立馬又有很多人附和。

  人群圍著,空氣里溫度上升了不少,她們七嘴八舌,林稚晚只覺得吵。

  她認真看了兩眼婁黛,聲音平緩道:「把頭髮紮上去比較好。」

  「禮服是好看的,大師的潘通色也夠有視覺感,但是本來禮服上半身就夠繁瑣,頭髮再披下來,太過嘈雜。」想了想,又坦誠地補充句:「其實……潘通黃色並不適合黑黃皮。」

  婁黛:「……」

  旁遍又有人要出聲,林稚晚先人一步:「你這禮服,假的。」

  「你什麼意思?」女生抬高音量。

  林稚晚聳了聳肩,優雅中多了一絲俏皮:「因為,真的在我衣櫃。」

  精心準備的造型被批評的一無是處,這群世家小姐們陷入了自我懷疑里,根本記不得繼續刁難她。

  林稚晚轉身,決定重新找個位置。

  忽然間,空氣里多了一絲躁動,就連那群千金都被吸引了注意。

  林稚晚順著大家的視線看過去。

  宴會廳的大門從外面被推開,室外明晃晃的熱氣撲了進來。

  工作人員魚貫而入,中央簇擁著一位身材頎長的男人。

  那人穿了版型挺括的西裝外套,裡面的襯衫解開了兩粒紐扣,影影綽綽的光線里,仍能分辨清他的寬肩窄腰,以及鎖骨相連處那道深深的「v」字。

  旁邊人在跟他講話,他微微低了點頭,禮貌里有點例行公事的漫不經心。

  那群小姐們扔下矜持,壓著嗓子說:「是池宴——」

  林稚晚終於拾起羽睫,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是一張骨相皮相都滿分的臉。

  面部摺疊度很高,眼眶深邃,鼻樑高挺,好看的眸子沾點琥珀色,濃密的睫毛遮擋下,仍有幾分淡漠。

  就連端正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都在矜貴里露出一絲恣意張揚來。

  令人能想到一片花園裡,春風勁吹的野草。

  「真的是池公子啊?」

  「也不知道有沒有訂婚呢。」

  「那你去試一試唄。」

  「算了吧,」女人的聲音微微落寞:「這種男人是不受女人約束的。」

  聲音紛紛落進耳朵里,林稚晚微微有些失神。

  恍惚間,她感覺似乎有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探究,又有玩味。

  *

  直到宴會開始陸方霓才回來。

  「晚晚,那些小公主沒有為難你吧?」她關切道。

  林稚晚搖了搖頭。

  這場慈善晚宴,待拍的都是豪門太太的珠寶服飾。

  價格未必很高,更多是拍賣人情往來。

  陸方霓高價拍下了老師心愛的羊脂玉手鐲,林稚晚遇到喜歡的也就叫叫價。

  後面有一件拍賣品是雲錦旗袍。

  林稚晚從事時尚行業,對複雜工藝有著天生的熱愛,頻頻舉牌。


  跟著叫價那人大抵是要用著旗袍奉承人,硬是把價格喊到了百萬往上。

  沒必要花百萬買個旗袍,林稚晚不再舉牌。

  「二百一十萬一次——」

  「二百一十萬兩次——」

  「你真的不加價了?」陸方霓問,語氣有點沒有替最愛的小孩兒搶到糖果一般失落。

  林稚晚從來都是不願意爭搶的性子,含糊道:「嗯。」

  「二百一十萬——」主持人故意將語調拉長。

  緊張的氛圍到達頂峰,前排懶懶地傳來一道男聲:「五百萬。」

  那聲音很低,帶著一點兒遊戲人間的憊懶。

  五百萬對於在座的嘉賓來講並不是一個大數目,可用來拍一件旗袍,終歸還要奢侈。

  人群里爆發出熙熙攘攘的討論聲。

  池宴緩緩舉起手裡的牌子,牽了下嘴角,重複道:「五百萬。」

  燈光落在他的身上,林稚晚離他有些遠,只清楚地看到一節手臂。

  皮膚冷白,上面青筋分明,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帶著一絲冷感。

  她不自覺抿了抿嘴唇。

  *

  晚上十點,拍賣會結束,外頭浮著一點星光,空氣中的悶熱絲毫未減。

  賓客散盡的豪宅院外,有一種不屬於世界的寥落氛圍。

  給拍賣品付完款,兩人離開的時候外面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影。

  陸方霓興致不淺,跟她八卦:「哎,你說池宴拍個旗袍幹什麼?千金博美人一笑。」

  林稚晚:「可能吧。」

  「池家公子還有要討好的人?」陸方霓提高音量:「他這是栽在哪個姑娘……」

  話音說一半,就見陸方霓直直頓住腳步,眼神看著前方。

  林稚晚納罕,也順著看過去。

  在陸方霓的車子旁邊,停著一輛超跑,明黃色,造型誇張。

  無月的夜晚,天幕上星子沉浮,地面的積水泛著光亮,樹上蟬鳴起伏。

  出了宴會,池宴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想維持,懶散地倚著跑車,有點兒說不出的恣意。

  白色襯衫的袖子往上卷了兩折,露出一截筋絡分明的小臂,手指尖掐著煙,在夜色里燙出一點猩紅的窟窿,垂著眼皮看手機。

  意識到有人看過來,憊懶地抬了眼。

  隔著悶濕的熱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兩人中間掃了一圈,最後淡淡的放在林稚晚身上,看不太清情緒,但寡淡居多。

  時間凝結成琥珀,令人難以掙扎分毫。

  林稚晚不自覺攥緊了手裡的羊毛小帽。

  不知過了多久,池宴輕笑了聲,細碎的聲音在胸腔里震盪。

  還沒等林稚晚和陸方霓反應過來,開門,上車。

  開火,掛擋,踩油門,明黃色的車身在夜色里劃出招搖的弧線。

  直到在車流里消失不見,陸方霓才出了口氣:「剛才說話不會被他聽到了吧?他怎麼一直在看你,你們認識?」

  「你說呢?」林稚晚反問。

  「也是,」陸方霓沉吟了會兒:「還是不要靠近這種男人。」

  林稚晚細聲應道:「嗯。」

  話音剛落,手機「叮」地響了。

  裡面躺著一條消息:【吾悅江瀾1007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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